第60章 顧舒然右手失去知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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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日,晚青與穆弈秋的傷情徹底穩定下來後,顧景為便又要出遠門去洽談生意。

    臨走前他塞給了晚青一把銀票,粗算算也就幾千兩黃金吧。

    又刻意交代穆弈秋,讓他安分守己,不要亂打晚青的主意。

    離府前一夜,合家夜宴相送顧景為。

    眾人挨個與顧景為敬酒,願他此去一路順遂。

    顧舒然最不勝酒力,喝了兩杯已然有些微醺。

    但她仍端起了第三杯酒,起身與顧景為相碰,“哥哥此行趕著腳程,還有兩月便是年節,哥哥回來才算闔家團圓。”

    顧景為笑著應下,與顧舒然碰杯飲下。

    他揚脖,酒水下肚,卻聽見‘哐當’一聲脆響。

    循聲望去,見是顧舒然手中持著的酒盞摔在了地上。

    她輕輕握了握右手,紅著臉向眾人賠不是。

    送行酒灑了,依習俗是不合規矩的,總是晦氣。

    大夥兒都知道顧舒然不勝酒力,所以也沒人同她計較,晚青拾起酒杯,安慰顧舒然道:“都是自家人,二姐不必介懷。”

    話才說出口,聽見身後有人嗤笑了一聲。

    那聲音刺耳,不用看就知道是顧瀟盼又要開始陰陽怪氣了。

    她和劉氏如今在顧府的身份是下人,這種離別的家宴不能上席,隻可從旁伺候著。

    晚青清了清嗓,刻意道:“下人伺候的眼裏沒活嗎?二小姐杯盞掉了,還不拾起來?”

    顧瀟盼裝作沒聽見,順勢衝晚青翻了個白眼。

    最後將那杯盞拾起之人,是劉氏。

    她舔著笑臉捧起杯盞,衝眾人說道:“我拿下去清了,給舒然換新的上來。”

    “不用了二姨娘。”顧舒然攔下她,又道自己不勝酒力覺得有些醉,提前離席而去。

    劉氏忙喚婢女來送顧舒然回房,來來回回十分殷切。

    隻可惜沒人搭理她,大家都顧著用自己盤中的菜,亦或是同顧景為把酒言歡。

    這場麵,她是一個多餘之人,甚至比顧瀟盼還要多餘。

    就像顧瀟盼常說的,旁人都不待見她們,她們為什麽還要曲意逢迎?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誰也不敢再度輕信劉氏。

    種什麽因得什麽過,如今這幅可憐模樣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這兩日穆弈秋添了個新毛病,便是每每入夜都要纏著晚青去他房中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

    若哪日晚青不去,他就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看家本領。

    頭先裏晚青覺得被他粘著很煩,不過相處下來,慢慢竟也尋到了趣。

    每每哄穆弈秋睡覺時,她總能被穆弈秋那副粘人的小奶狗樣逗得啼笑皆非。

    他這樣可愛也不是一兩日了,隻是從前拘著他ss的身份,晚青哪敢放下戒備去與他相對?

    平日裏,穆弈秋不將晚青拖到子時絕對不肯乖乖就寢。

    今日許是因為宴席之上他也小酌了兩杯,故而故事還沒講完,他就趴在晚青的腿上睡沉了。

    晚青動作很輕將他的頭從自己的腿上移到了枕頭上,還聽他咂嘴夢囈著,“晚晚身上好香啊,桃子味的,好好吃”

    ????

    他夢啥呢?

    晚青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於是用被衾蒙住了他的腦袋,吹熄了房內的燭。

    趕著時間尚早,記掛顧舒然席間酒醉,便去清雅居探望她。

    她來時小玉氏同賀氏一並幫著酒大了的顧景為收拾行李去了,故而清雅居裏隻有顧舒然一人。

    她連燭都沒有燃,於一片漆黑中在暖座上坐著發呆。

    “二姐怎連燭都不點?黑漆漆的我從外麵瞧著還以為你不在。”

    晚青摸索出了火折子,將桌案上的紅燭點亮。

    燭火填滿這四方的黑暗空間,顧舒然的手從眼眶處慌亂挪下來。她並沒有看晚青,而是紅著眼擠出一絲笑容來,低聲道:“原是準備歇下,才熄了燭。”

    晚青看她這模樣舉動像是剛哭過,對坐於她麵前小心問道:“怎麽了?這兩日我總見你不高興。”

    “有嗎?”顧舒然聳了聳發紅的鼻尖,抿唇搖頭,“你多慮了,可能是這兩日乏了,所以瞧著總沒精神。”

    冬日裏,自家總會納秀些好看的花樣貼在袖口處。

    顧舒然的刺繡手藝絕佳,城中繡娘也常誇讚她妙手生花,是不可多得的刺繡奇才。

    無師自通,全因那是她的興趣所在。

    不單是刺繡一技,琴棋書畫,顧舒然可謂是樣樣精通。大家閨秀這四個字用在她身上,最為相得益彰。

    也正因她優秀,所以顧府上下主子袖口的翻花都是由她親手縫繡,難免受累。

    “若是累了就歇一歇,那些細巧活費眼睛,總也不是什麽緊要事。”

    提到刺繡,顧舒然好似也沒有方才那麽不豫了。

    她取出繡樣遞給晚青,指著上頭細巧的金線柔聲道:“你看看,這是給你的。是辛夷花,我記得你喜歡。”

    那枝辛夷在顧舒然的手下仿佛有了生命,莫說花枝紋路,便是花瓣上的水滴也栩栩如生泛著高光。

    晚青摸了摸,這繡樣並非平展,而有著紋路的高低起伏,水滴處更紋繡凸出,頗有質感。

    這樣的手藝,放在現代不算什麽,可這卻是顧舒然在沒有任何精密機器的情況下一針一線縫繡出來的,不由令晚青稱奇,“二姐手可真巧,這樣的手藝,在名坊都少見到。”

    “蘇繡、平繡、蜀繡都用上了,針腳對的是三六起開,又用反針的手法挑過來做了死結,埋在平滑的金線下頭,才會有凹凸感。這樣的工藝繁瑣,最是磨人,外人給再多的錢也是不願費這功夫的。也就是咱們自家人穿,我才上心些,裏子麵子都要注意著細節。”

    說起這方麵的事,顧舒然渾似換了個人。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自信是晚青甚少能從她身上瞧見的。

    所以今日,晚青與顧舒然聊了許多。

    雖然她對女紅一事並不感興趣,可見著二姐會心的笑,她心裏就覺得暖和。

    那樣純潔無汙,不摻雜質的笑,比世上所有好看的首飾都要珍貴。

    與晚青聊得敞懷,顧舒然心情也好了許多。

    相送晚青離開的時候,已經臨近子時。

    有些困,也有些意猶未盡的興奮。

    然而她總覺得,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對勁。

    很軟,很綿,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她隻有十分用力的勾起手指,指尖才會給出她一點點微乎其微的回應。

    她隻當是自己酒大,倒也沒怎麽在意,簡單洗漱一番後便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