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顧舒然右手失去知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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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天蒙蒙亮,清雅居為一聲女子淒厲的慘叫聲喚醒了黎明。

    小玉氏趕去顧舒然房中的時候,她正穿著寢衣坐在冰涼的地麵上,用力捶打著自己的右臂。

    “呀,這是怎麽了?”

    她趕忙上前將顧舒然從地上攙扶起來,顧舒然左手用力抓著小玉氏,她的眼底滿是絕望,聲音亦是無助的哭腔,“娘,我的右手我的右手動不了了!”

    小玉氏替她揉搓右手,指尖所觸,是皮肉可以感知到的微涼。

    “怎會好端端沒了知覺?”她語氣焦急,手上動作也緩緩施力。可無論她怎麽揉搓,顧舒然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娘,自打那日施針過後,我總覺得右手連著手臂陣陣發涼昨日飲過酒水後,雖然動作緩慢但還是有知覺的”顧舒然愈發哽咽,口齒不清道:“娘,快去把梁聖手尋來吧,我心裏害怕”

    “不怕,娘在呢,娘在呢舒然!”小玉氏將顧舒然緊緊擁入懷中,用麵頰抵著她的臉龐替拭去淚。

    清雅居沒有伺候的下人,離旁人所居的房間也略遠些,顧舒然在小玉氏懷裏依偎了須臾,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而小玉氏似是被嚇傻了一般,她就這麽抱著顧舒然,渾然忘了要去請郎中這件事。

    “娘快去將梁聖手喚來吧,我”

    “舒然,你忍一忍。”小玉氏握著她的左手,眼泛淚光看著她,低聲道:“今日你兄長離府,再半個時辰他就走了。此刻讓他知曉你這情況,耽誤了他啟程去談事可不好。那流北州的墨老板是你兄長好不容易才”

    “夠了!!”顧舒然歇斯底裏的一聲咆哮,嚇得小玉氏一個哆嗦。

    她哭得歇斯底裏,已經沒有說話的氣力。

    而小玉氏還在從旁說著,“你動靜小些,要讓旁人聽見了可不好。你兄長一離府,娘便去尋郎中,你忍一忍。”

    忍?

    如何能忍?

    她的右手是她的半條命,如今沒了知覺,她心底不知道有多怕。

    她多怕從今往後再不能撫琴、作詩、描畫、刺繡,那與廢人又有什麽區別?

    可縱然如此,小玉氏不許她此刻尋郎中來,她又能怎樣?

    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嗎?

    小玉氏說什麽,她隻有聽進去的份。她知道小玉氏在這個家裏活得有多謹小慎微,所以她一直是一個懂事孝順的女兒。

    而今日,她心裏竟對小玉氏生出了恨。

    她瞪著小玉氏,眸底沁出血絲。

    她想說什麽,最終忍住,隻是無助的哭。

    顧景為終於走了,郎中也終於來了。

    一大家子人都圍在清雅居,候著郎中問診的情況,就連顧崢也破天荒的向朝廷告了假。

    晚青在門外急得踱步,佘太君與賀氏安慰著哭啼不休的小玉氏,道顧舒然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於一眾焦急期盼神情中,晚青卻瞥見顧瀟盼立在角落裏偷笑。

    她剛想出言訓斥,劉氏卻搶在了她前頭。

    劉氏動作很輕在顧瀟盼胳膊上掐了一把,壓低了聲音斥責道:“你笑什麽?你自顧跑出去不見個人影,你二妹為了尋你沒少費心思。她如今有事,你怎有臉笑得出來?”

    顧瀟盼將臉色一沉,嘀咕道:“不笑就不笑,你嘮叨些什麽。”

    二人攀談的聲音很低,若非晚青站得離她們母女二人近一些,她應是聽不到的。

    劉氏不像是在演戲,近來種種看來,她倒像是真的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不似顧瀟盼,與從前沒什麽兩樣,還是那麽惹人厭煩。

    屋內,忽而傳出顧舒然歇斯底裏的叫喊聲。

    那聲音充斥著絕望,穿過所有人的耳膜直擊心房。

    她大喊著‘不’,隻這一個字,便已告訴了眾人郎中診斷的結果。

    她的叫喊聲慢慢弱下去,很快沒了動靜。

    眾人趕入房內時,她正安靜地躺在榻上似睡著一般。

    郎中立在她身旁,滿眸愧疚低垂下頭。

    小玉氏跑到顧舒然榻前,雙手發顫撫摸著她全是汗漬的麵頰,“怎麽了?舒然這是怎麽了?”

    郎中不敢直視小玉氏的眼睛,仍低著頭回話,“二小姐情緒過於激動,草民隻得先強行喂她用下了安神的湯藥,此刻睡下了,無礙。”

    從他的神情中,任誰都能瞧出不妥。

    顧崢開門見山問他,“舒然的手,怎樣?”

    郎中聽他這一問,嚇得登時跪地叩首連連,“草民草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按說施針時一切正常,並未有不測。可是可是二小姐的右手連同右臂一並失了知覺,草民也不知為何會這般”

    晴天霹靂,如驚雷炸響於耳側。

    小玉氏淚水決堤,哭得不能自已,賀氏趕著上前安慰她,佘太君亦哀歎道:“她偏生了一雙巧手,當真沒救嗎?”

    郎中瑟縮著回話,“發現的太遲了,若早上半個時辰,僅半個時辰,這事兒或許還有轉機。方才草民已經替二小姐施針,她的右臂恢複了大半隻覺,隻是右手”他將頭垂的更低,咬牙回話,“右手,多半廢了”

    “廢了?”顧崢震怒,厲聲問道:“廢了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往後舒然的右手都不會再有知覺?”

    “草民無能,草民認罰!”

    郎中沒有直接回答顧崢的話,而是重重叩首,以額頭撞擊著地麵劈啪作響。

    佘太君以拐杖杵地,悲憤中又帶幾分命令的口吻吩咐伺候在一旁的崔嬤嬤,“去!往城中去,將最好的郎中都給我請來!我即刻書信一封入宮中,讓皇帝把太醫院的那些老東西都叫來府上!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怎能廢了一隻手?絕對不成!”

    晚青安慰著佘太君讓她莫要激動,仔細傷身。

    她是心疼顧舒然的,又有幾分責備自己。

    若是她沒有穿書來大昭,那麽穆弈秋就不會被人襲擊,顧舒然也就不用為了救穆弈秋而試針,她就不會承擔這樣的痛楚。

    所以,這算不算是她連累了顧舒然?

    她盯著顧舒然自然垂落的右手,心間不是滋味。

    沒有人知道,此刻哭得最為歇斯底裏的小玉氏,這哭聲中一半是心疼自己的女兒,一半也是在悔恨自己一時隱忍的決定。

    半個時辰。

    郎中說早半個時辰,顧舒然就不會落得這般地步。

    若非她執意要等顧景為走了再去尋郎中,若非她抱著僥幸心理以為不會出大事,女兒何至於此?

    可事到如今,恨錯難反,再去自責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