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顧舒然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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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舒然哭著嘶吼道:“此等禍事,如何能怪我?若非那日你苛責於我,我怎會離府?又怎會撞上這樣的禍事!?”
穆佩勳冷笑,“普天之下的女人多了去,日日遊蕩在街道之上的亦是不知幾何。為何那賊人旁人不選,偏偏要選你做那惡心事?”
這句話,宛如一記重鞭狠狠地抽打在顧舒然的心房上。
整件事,起碼在她被強/暴的這件事裏,她又有什麽錯?
她作為一個受害者,得到的卻是自己男人的唾棄。她甚至可以想見,若是當日她回府後一五一十將自己的這些遭遇告訴穆佩勳,他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他一定會將嫌惡的表情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而後開始疏遠她,開始冷暴力她。最終將周芷蘭捧到天上去,讓她落入塵埃裏。
甚至有一日,他厭倦了,連她應付都不想應付的時候,他應該會一腳把她踢開,讓周芷蘭做正妻。
而那個時候,她還能不能留在親王府都是未知之數。
這就是她曾經化作飛蛾,不顧一切都要去撲的那團火。
結局
結局或許就本該如此吧。
這世上哪有撲火的飛蛾,最終的結局不是灰飛煙滅呢?
她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體一點點失去力氣,隻能勉強用自己的左手支撐著上半身全部的重量。
淚水朦朧了她的雙眼,此時的穆佩勳背光而立,整個人隱匿在強烈的光暈裏,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初見時的穆佩勳。
他在對著她笑。
笑容那樣明媚,仿佛可以驅逐一切陰霾。正是這樣的笑容,成為了那段時間支撐顧舒然從絕望境地裏走出來的唯一的光。
可如今傷她入骨髓的,卻源自於同一道光。
穆佩勳沒再說什麽,他決絕轉身,似要離去。
在他即將離開這間房的時候,顧舒然用低沉的聲音叫住了他,“佩勳,往後,我們再不會相見了。今日隻當最後訣別的一麵,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需如實回答我。”
穆佩勳停住腳步,默然頷首。
顧舒然用左手支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勉強站立起身,緩聲問道:“你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我厭倦的?”
“你要聽實話?”
“是。”
穆佩勳長舒一口氣,無奈搖頭,“我與你初相識,便對你一見鍾情。我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女子,能帶給我你帶給我的那種感覺。仿佛我隻要見到你,便心下安然,一切都會變得美好。那時候,你是穆修齊的妃子,是我的皇嫂。可我似發瘋了一般根本不能受控,即便你已經有了身孕,我還是想不顧一切的和你在一起。我那時候就在想,我帶你離宮,你生下這個孩子,我也會待他好,待他如同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
“後來,你離宮了,真正自由了。那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你日日都會來尋我,你會偷摸溜進王府,隻為見我一麵。我十分感動,發誓要好好對你。可漸漸的,這份感情,就變了。”
“你開始不斷的有意無意提及你對我的付出,你會說你故意小產是為了我,你和家人爭執是為了我,甚至連你要了你母親的命也是為了我。我覺得你很恐怖,我很怕你。這樣的你,讓我變得十分有壓力。我再也不能輕鬆的麵對你,或者說,是我不敢。”
“後來你講咱們的事情告訴了皇上,皇上賜婚我不得不從。可那個時候開始,我對你的感情,就已經遠不及從前那般深了。後來芷蘭入府,我便慢慢愛上了她。”
提及周芷蘭的時候,穆佩勳連語氣都忍不住溫柔了起來。
溫柔過後,又有幾分失落的歎了一口氣。
是啊,周芷蘭即便死了,穆佩勳也能日日都念著她想著她,甚至許多個夜裏,在夢中都能喚她的名字。
她人死了,但卻可以在穆佩勳心中留一輩子。
這也許,才是真正的喜歡吧。
可顧舒然卻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自己全心全意的為了一個男人,到頭來,那個男人卻說他一早就已經不愛自己了?
先開始的是他,憑什麽先要結束的人也是他?
若要結束,為何不一早斷個幹淨,為何要毀了她的一生?
她釋然一笑,走到穆佩勳身後,淺聲道:“抱抱我好嗎?最後一次了?”
穆佩勳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轉過身來,給予了顧舒然一記擁抱。
顧舒然輕聲問他,“你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愛你的嗎?”
穆佩勳搖頭。
顧舒然冷笑,“我永遠,都不會放棄愛你。”
話落,她將自己一早藏於袖間淬了毒的匕首,刺入了穆佩勳的後背。
穆佩勳用力推開顧舒然,捂著自己濕潤的後背,看著顧舒然手中的匕首,咆哮道:“你瘋了!?你瘋了!”
他轉身想要逃,但那毒物見血封喉,他已經沒有氣力了。
眼見著穆佩勳癱倒在地上,顧舒然緩步向他走去。
她俯下身,目光溫柔迎上穆佩勳滿目的驚恐,“其實今日,隻要你來了,便走不出去這間房。無論你與我說什麽,便是要與我重歸於好,我也不會讓你從這件房離開。”
“因為你從這間房間走出去,便是海闊天空。而我從這間房間走出去,卻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我本就沒想活,我心疼我那可憐的孩兒,還未看過這個世界一眼就走了。你作為他的爹,你不心疼他嗎?”
此刻的穆佩勳已經說不出來話了,他的身體開始抽搐,臉色憋脹的通紅。
顧舒然俯下身去,貼著他的唇淺吻了一記,而後用那把帶毒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她感覺不到任何痛楚,隻是緩緩地趴在了穆佩勳的身上。
“孩子,你別怕。爹和娘這便來尋你。”
她最後環顧了一眼自己的閨房,從菱窗望出去,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
有枯黃的葉,落了。
她笑,“此生,是我負了顧家。如今,這條命還給你們。也當我成全了我自己。”
終是有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
落在了這片她從小長大的故土之上。
氤氳成淚漬,滲入縫隙,歸於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