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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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難道那些舍得之人的舍得,舍得的舍得之人,都是愚蠢的?而懂得道理不舍不得的人,和他們的不舍不得,就是聰明的?兩者的聰明和愚蠢,聰明和愚蠢的兩者,又是從何時分,自何處分?人的聰明和愚蠢,與聰明和愚蠢的人,在分之時,分之處,又是聰明的還是愚蠢的?
明眼者讀文至此,其實便已經可以看出道理來。這道理是我思考的結果,也是本書的主旨所在。當然可以說這思考是多餘的。這世間的道理簡單清楚,與你我本為一體,根本用不著絲毫的思考。隻是這人生的過程,何時何刻,何作何為,不可以說是在思考呢?
其實細細得去寫,僅是等車的一回,便可以寫出一部《辭海》一樣煌煌萬言的書來。世上的書如此之多,印刷廠和網上書城依然在不停出新,就是因為這樣的道理。生活中任何一點引申開來,都可以化作無數的文字。一朵花就可以看到整個世界,一片葉就可以引出一棵菩提。譬如在等車的過程之中,我遇見了招客的鴇母;在等車的人群之中,也一定有身家巨萬的財主,學具五車的才人,國色天香的美女,胸懷大誌的少年。必有人剛剛越獄,必有人正要離婚。他年叱吒疆場的將軍,會在這裏產生;來日喪權辱國的敗類,也會從中得出。會有人正在指揮若定,千萬人的身家性命由之改變;會有人正在緊密籌劃,幸福美滿的生活就要敲響他的房門。對於有些人來說,這裏是閻羅殿;而對於有些人來說,你該恭喜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桃花源。
閑話少敘,讓我們回過頭來,繼續講述我的赴職之旅。
上車之後,兩人很快閑談起來。雖說萍水相逢,不過天下一家,兩人之間的聊天倒也沒有什麽預熱的環節。司機談到自己的經曆,從青年時代的工人,到如今的政府司機,日子倒也過的讓自己滿意。開的車子屬於政府,不過政府屬於人民,所以也是自己的車子。有時領導不用,也用這車子做做副業,這樣加上工資,收入也不算低。並且政府機構的人員,待遇福利本來也不錯。所以生活上,並不感到有什麽不適。
談起從前的曆史,聊起我感興趣的人物,司機說自己喜歡秦始皇。秦始皇風雲一生,其人早已湮沒在曆史的塵埃裏,化作泥土。如今,活著的人溫熱得提起,已經死去的人的聲容麵貌便頓時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得展現在感知裏。所謂永生,應該就是這個樣子。所謂的曆史和現實在這裏交織,融合得天衣無縫。時間劃分的無意義,在這裏就表現得很明顯了。
聊天的過程中,我偶然看向窗外,看到城市郊區一座座新近崛起的樓房,大幅的廣告語光彩奪目。我想起大學的一個同窗,如今正在一家大型的房地產公司工作。入目的這些建築,或許曾經就是從他的腦海裏產生,浮現在他的筆下,而如今經過工人的工作,展現在眼前的土地上,等待著人們的居住。我想起大學時學到的一句話,叫做“學術的意義全在應用”。對於學術而言,它本身就足夠做它的意義了,不必再去做什麽應用。而如果能夠像眼前所見的這樣,將學問轉化為用於衣食住行的產品,也不失為一種美好。
行車中聊起我將去的公司,一家從事私人教育的新創企業,司機笑著談起自己正知道有一處房子,可以作為辦公地點使用。租金也不算貴,如果有需要,可以幫助我們聯係聯係。我表示自己不能做主,不過可以留下他的聯係方式,以後如果有需要一定第一個聯係他。於是兩人就互留了電話號碼。
認真得說,對於自己將要從事的職業,我的心中充滿了憧憬和熱愛,視其為一項偉大事業,可以與比爾蓋茨開辦微軟,喬布斯創造蘋果媲美。雖然之後經過短暫的嚐試,證明自己並沒有足夠的恒心和熱情去把這樣一份事業堅持下去,不過在放棄之後,我常常帶著欣喜回憶起曾經工作於其中的時光。
在一年多之後,我依然認為私人教育既利於工作者,也惠於消費者,是一項美好且純潔的工作,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事業。並且依然考慮重新回到那座城市,繼續這項偉大的事業。
在行車的途中,我看見了一座大型的教育工業園正屹立在道路不遠處;後來在首都,我又看見正在北京大學的對麵,生機勃勃得存在著一座同樣為私人教育者所創立的產業園;再後來,我在行走的路上總是能發現各種各樣的私人教育機構,看到它們漂亮的名號和辦公地點。我想這些事實,也證明私人教育這一事業的價值。
話說車行如風,市區很快被拋在了身後,兩人來到公司所在不遠的地方。司機說道他需從此回家,我所要去的地方,隻需在此等候一班公交汽車,就可以到達。於是我付過車費,就和司機道別,走下車來。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當然,這也和所有地方一樣,熟悉得很。
下車的地方是一個十字路口,正在一個大型的露天廣場邊緣。人們正在熱鬧的音樂伴奏中,跳著頗有鄉土氣息的舞蹈。後來我在公司所在地前麵的廣場上,與這樣的情形再次不期而遇。想來在這一帶,人們都是以這樣的方式來釋放工作和家庭所消耗不了的能量,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這與我上大學所在的都會中心確實大有不同,讓我頗有一些不適應。
我帶著這樣的情緒,來到一個燒烤攤前,借買燒烤的機會,詢問攤主:“請問這裏有商業街嗎?”
攤主的表情,說明他知道我的失落,也說明他對我對此地的不滿很不喜歡,他瞪著眼睛說:“我隻聽說過步行街。”
在我的理解裏,步行街比商業街更時尚,更現代,更都會化。他的這一回應,於這一帶的建築並不合拍,所以並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因此沒有起到什麽作用。我隻是感受到了攤主的不滿,心裏依然覺得這是個落後的地方。
我一邊吃著燒烤,一邊踱離喧鬧的人群,走到公交站前,細心讀起公交站牌來。一直到吃完所有的烤串,我也沒有發現有哪輛車到我想去的地方。但是我還是繼續等了一會。公交站沒有等到,我又到馬路對麵當時司機所指的地方繼續等待。可是,結果還是讓我失望了。
天色已晚。我再一次出離得憤怒了。
當然,和之前相同,我的理智成功得控製了我的情緒,使我再次避免了打砸搶燒一類瘋狂的舉動。我還是選擇了思考。
這次思考之後,我沒有選擇把書包也扔掉,而是決定走一走,看一看,對我將來工作的這個地點,增加一點認知了解。
於是我離開公交站,沿著馬路走了起來。這個地方是大港區的中心,但是看起來像是一座小鎮,樓房普遍不高,大約四五層就是比較高的房子了。人煙也不茂盛,房子比較少,大片大片的空地上生長著茂盛的草木。所以可以說,綠化工作搞得非常好。這跟我的大學倒是很像。馬路兩旁都建有路邊公園,現在想起來也是很漂亮的。走了不是很遠,便看到了燒烤攤主所說的步行街。
後來我知道,其實這個區另有繁華的所在,商業街和步行街也並不隻是這一條。不過對於這一帶來說,這裏應該就是唯一的步行街,而白天人流多時,也是很熱鬧的。我所去的時候是晚上,隻能看到歐式的建築,倒是漂漂亮亮,隻是記憶裏貌似都是白色的,看起來像是統一建造的,且為時不遠。應該是政府行為,隻是為什麽都刷成白色,我直至今日依然不解。或許這樣看起來,比較歐式一點吧。不過事實也可能簡單現實得多,那便是在粉刷的時候,政府手裏恰好白色塗料最充足罷了。
再漂亮的步行街,沒有人步行,也隻是建築博物館。我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步行街上,想起學校附近的繁華和熱鬧,想起不夜城一樣的市區,心裏的失落如同小兔,不停得跳躍,躍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這種感覺如同出生的嬰兒,被父母拋棄,直接扔到了八達嶺長城上,真可謂叫天不靈喊地不應,我的心涼透了。
讀者讀到下麵這句話,可能要感到膩歪了,但是請原諒,因為這是事實:我又一次出離得憤怒了。
我想了想,決定給公司打電話,告別這裏回到市區。
在任職之前提出辭職,這件事情,真是頗有意思,有意思到如同我大學時代的一次會議。
在那次會議上,我作為演講者登台,講述自己對於太平天國運動的一些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