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愴然暗、怒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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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戰爭,載湉親政以來從未接觸過,他看著戰場上的將士們一個個衝上去,揮舞著大刀激情澎湃的與日本賊兵浴血奮戰。接著一個個倒下,又一個個替上去,忽然一個將士渾身被賊兵刺得稀爛,鮮血直流,而他在倒下去的那刻,還在高聲喊“皇上,奴才盡力了!”

    他猛地醒來,想象著前線的將士們在邊境揮舞著大刀,在他腦中成像,仿佛他們正在用鮮血描繪圖畫一般,那一顆顆盔甲下麵不願低下認輸的頭顱,是自己與朝廷的希望。

    “皇上,您是否又夢魘了,若是休息不好,還是等天黑後,讓珍小主過來服侍您就寢吧!”寧小生見載湉走下龍床,小心翼翼的問。

    載湉並未答話,心中自然擔憂前線的將士們,可是卻又無計可施,更衣後他漫步走在院中。此刻他不想去禦書房,那裏太過於壓抑,太過於無能,他想要躲開靜會。

    正巧見鈺舒向他走開,微微笑了笑,漫步迎了上去。卻見李蓮英也迎了上來,便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此刻過來又要宣布慈禧的什麽旨意。

    但是此刻,他不想多問,便沒有看他,直接走到鈺舒身旁,拉著她問“今日怎麽來這麽早,我還以為你要到天黑以後再來呢!既然來了,那就陪我說說話吧!”

    李蓮英打了個千兒,見二人正在說話,便微微低著頭立在一側。

    鈺舒笑著說“你這幾日被戰事緊逼,總是休息不好還吃不好,我過來替你解圍,聽你說說這些事,幫你寬寬心呐!”

    她本是無心之言,卻被李蓮英抓住了把柄,他問“珍小主乃後宮嬪妃,要如何幫皇上解圍,珍小主的話,讓老奴聽著像是珍小主有主意似的。皇上心中因戰事煩悶,難道珍小主可以解決前線的戰事麽!”

    載湉心情本就不好,這又聽他如此說鈺舒,這幾個月對慈禧的怒火,早已憋在心頭已久,正愁著有火無處發呢!便大聲的吼道“放肆!”

    龍顏大怒,李蓮英隻好跪在地上,他低聲道“皇上息怒,老奴說的是實情,珍小主如此和皇上說話本就不妥,更何況珍小主還在廣州一帶皇上與小主心中自然清楚。”

    載湉和鈺舒明白他說的是招兵的事,此時誌淩急匆匆的趕來,請安後附在載湉耳邊,低聲道“皇上,廣州的兵力早已被李公公悄悄的帶走,我們去晚了,他假傳了聖旨。”

    載湉聞之勃然大怒,雖然這是自己的本意,但他們卻先自己一步帶走了將士,簡直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壓抑太久的怒火,終於徹底爆發,俯視李蓮英,問“李公公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聖旨!”

    李蓮英趴在地上低聲道“老奴如此做還不是為了皇上好,如此一來,皇上在老佛爺麵前也能有個交代。”

    載湉怒道“朕要如何在太後麵前交代那是朕自己的事情,用得著你來做麽?”說完,他雙眸含著淩厲的光,對著宮人大聲的喊道“來人,將李蓮英拖下去,仗責四十大板,立刻執行!”

    他的怒吼聲貫穿養心殿的院落,宮人嚇的皆跪在地上。鈺舒未料到他此刻如此動怒,她想定是這些天以來的怒火壓在一起,所以他才會如此生氣。隻怪李蓮英倒黴,正撞上了。

    “朕說話你們沒有聽到麽,給朕打!”

    他再次怒吼一聲,聞言宮人起身將李蓮英拖了下去。往日李蓮英對待乾清宮的宮人並不友善,所以這次宮人們為了完成聖旨,便用心的打了李蓮英,將他重重的打了四十大板。

    李蓮英唉聲歎氣的喊叫,一麵還求著載湉饒過自己。可載湉並未打算放過他,轉身回了養心殿。

    鈺舒和誌淩看了李蓮英一眼,跟著載湉一起去了養心殿內。

    誌淩有些擔心慈禧報複,便對載湉說“皇上,李公公被打之事隻怕此刻已經傳到壽康宮,太後定會即刻趕過來救他,那時皇上可能會左右為難,太後手段殘忍,臣真為皇上擔憂。”

    載湉冷聲道“就算太後趕到,朕也打完了,她還想為了一個宮人指責朕麽!”

    誌淩又道“太後定不會拿這事指責皇上,但是增兵之事便是太後最好的借口。”

    “老佛爺駕到!”

    一聲高呼,打斷了殿內的談話,三人麵麵相覷,起身迎上去請安。

    慈禧雖然疾步趕來,但是李蓮英的四十大板已經挨過了,此刻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時不時發出一句低聲哀嚎!

    憤怒的慈禧一進殿,見載湉身旁站著鈺舒和誌淩,頓時心生疑慮,冷聲道“皇上此刻又在和珍妃胡鬧什麽,還打了小李子。小李子他跟著哀家多年,還是看著皇上長大的諳達!”

    載湉亦是冷冷的回話,“他假傳聖旨!以下犯上,一個宮人盡然公然當著朕的麵,說教朕的珍妃,朕賞他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殿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誌淩想要開口幫載湉說話,還未來得及,便被慈禧的的話止住,隻聽她怒道“都給哀家出去!”

    眾人見慈禧動怒,隻好默默退出殿去。誌淩看了載湉一眼,亦是無可奈何的退出去。

    然而鈺舒卻不願出殿,她擔心載湉會和慈禧吵起來,就一直站在載湉身後,微微低著頭,未說話也未動一下。

    慈禧看了她一眼,道“珍兒也出去!”

    鈺舒走了幾步,立在載湉身側,看著慈禧堅定的說“臣妾想要陪著皇上,臣妾不願出去!若是老佛爺想要指責臣妾,臣妾甘願受著。李諳達假傳聖旨是事實,老佛爺即使要動怒,應該先問清楚原因。”

    慈禧瞪著她,大聲的說“哀家要和皇上談的是國事,你一個後宮嬪妃,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麽!女子不得幹政!”

    這話真是令鈺舒想笑,好似此時殿中隻有自己是女子一樣,她勇敢的抬起頭看向慈禧,問道“老佛爺不也是後宮女子麽?為何要和皇上討論朝堂大事呢!”

    一語擊中慈禧的軟肋,她怒火中燒,抬起自己的手臂,揮向鈺舒的臉頰。

    鈺舒想到她會如此,早已做好準備,緊閉著雙眼,隻等她的手臂揮向自己的臉。卻聽見“啪”的一聲,未落在自己的臉上,她連忙睜開雙眼,見載湉擋在了自己的麵前,替自己挨了那巴掌。

    她頓時後悔至極,拉住他的手臂,想要轉身查看他的臉頰。

    他又怎會讓她去看,別過頭不給她看,將她往自己身後推去,雙眼盯著前麵的慈禧,冷冷的說“老佛爺打了朕,也算替李諳達討回了。廣州的兵也都上了戰場,朕沒有私心,為的都是大清,都是朝廷,如此老佛爺還不能放心麽?”

    他話語極盡的冰冷,眼神充滿冷漠,淡淡的看著慈禧。

    慈禧有些詫異,盯著他良久,自小到大雖然她不喜歡載湉,但也沒有親自動手打過他,今日這是第一次打他。

    殿內靜謐了,三人麵對麵站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載湉的憤怒,鈺舒的心痛,慈禧的詫異,讓這一刻的養心殿沉入了海底,也屏蔽了殿外一切的嘈雜聲。

    等在殿外焦急的誌淩,也不知此刻殿內的情勢如何,即看不見也聽不見。他隻得在殿外來回踱步,時不時對殿內張望,期待慈禧早點從裏麵走出來。

    良久,慈禧緩緩道“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再追究,關於皇上在廣州一帶招兵的事情,哀家就當沒有發生過。今日小李子被罰之事,哀家雖然不再追問,但是哀家提醒皇上一句,珍妃若是再敢幹預朝政,哀家絕不姑息。”

    說完,她不等二人應聲,轉身負氣離開。

    她剛轉身,鈺舒就迫不及待的繞到載湉麵前,看著他那被打的臉頰,雖未留下痕跡,卻也是微微發紅。她心裏一陣發酸又揪著痛,眼淚止不住流下來,道“對不起,若不是我頂撞她,你也不會被她打。”

    載湉看著殿門口冷笑一聲,又低頭看向鈺舒,低聲道“她這是為了李蓮英那個奴才才會如此動怒,她想打我的心早就有了,既然早晚都要挨打,何不今日替你擋下。”

    鈺舒抬頭看著他,淚流滿麵的看著他,輕輕撫摸他被打的臉頰,低聲道“載湉,你是一國之君,你為何要替我擋,我被她打沒有關係。可是你不行,你怎能被她打呢!”

    載湉笑了笑,將她擁入懷裏,低聲道“我是你的夫君,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打呢!”鈺舒把頭埋進他的懷裏,放聲痛哭。

    誌淩見慈禧從殿內走出來,俯身抱拳行禮。慈禧瞥了他一眼,看向躺在地上的李蓮英,道“將小李子抬回去,今日之事都給哀家把嘴巴閉上,不許出了養心殿。”

    眾人下跪應聲,等她走後,才鬆了一口氣。

    誌淩本想進殿看一眼載湉和鈺舒,但在殿外求見卻並未得見,他想,此刻的皇上定是和太後鬧得不歡,不見也好,明日再來相見也是一樣的,於是他便回了衙門。

    養心殿寢殿內,隻有載湉和鈺舒二人相伴。邊境的戰事,慈禧的壓迫,讓載湉沒有心情和鈺舒說笑,他靜靜的坐在桌前,看著一封封前線發來的電報。雖然無可奈何,但是他還想要去試試。

    良久,鈺舒立在一側,俯視著他,低聲道“夜深了,還是就寢吧,這些還是明日再看吧!無論你此刻心中有什麽打算,都隻能等到明日了,或許今夜過了,太後想通了,明日就把軍餉發放下來了。”

    低著頭的載湉久未說話,接而淡淡的說了一句,“若是她想通了,又何苦等到現在,一場場的失利,已經折了城池又損了那麽多將士。若是她還有一點為國家考慮,早就將軍餉送往前線了。我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她鬆口,眼看著一個個將士倒在了血泊中,我卻什麽也做不了。”

    “我真恨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她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