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戰場，無窮秘境。

    眾神歸墟，在無窮秘境當中，也屬頂尖。

    因為，這裏是神隕之地，諸天萬界的諸多神靈隕亡之後，都會歸於此界。

    神血、神屍、魔血、魔魂、神祗念……

    充斥整片天地。

    神也不敢往這裏來，因為這裏，是葬神之地。

    眾神歸墟的日常，被一股濃如氤氳，如墨一般化不開的斑駁血汙籠罩著，這是眾神歸墟的特產，名為‘落神煞’。

    傳聞是神靈隕亡之後的怨氣、煞氣、殺氣所化，實乃真正的諸天至陰之物，汙穢萬物，就算真神被此物纏住，也有重傷，乃至隕落的可能。

    而在眾神歸墟，這‘落神煞’幾乎充斥神隕荒原的每一寸空間，即便躲避在次元空間中，也會被沾染。

    ‘落神煞’就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還在‘落神煞’之中……那是一頭頭若隱若現的恐怖身影。那些身形恐怖無方，高逾萬丈，如同一座座巍峨高山，它們漫無目的的遊走在歸墟之地，每一步，都傳來轟鳴，大地崩潰。

    這些，是已經死亡了的神靈的殘軀。

    這是直接死亡的神靈，來到這神隕荒原之後，為落神煞所汙染，所變成的東西。

    他們失去了前世的一切靈智，隻餘野獸一般的本能，又因擁有神靈的軀體，故而強橫無匹。

    畢竟，對於神靈來說，揮手劈腿之間牽引天地道則，已經成為本能。

    所以，這些神魔殘軀，也極端可怕。危險程度並不比落神煞少多少。

    而除了這些龐然大物，無邊荒原中，還時不時掠過一道道流光。

    那流光極致璀璨，無物可擋，即便是這些神魔殘屍，也都被他們輕易洞穿……

    隻不過本就已經隻是殘屍的神魔，自然不會有半分痛感，故而隻是茫然看著流光洞穿他們本就殘破的軀體，而後遠離……倒是顯得非常和諧。

    這是神祗念--

    是還活著，卻就來到了這裏的神靈，殘魂所化而成的東西。

    是‘神’的魂光。

    為落神煞侵蝕，變得渾渾噩噩，在無盡歲月中，時時刻刻遊走於荒原四處。擊穿一切阻擋。

    落神煞、神魔殘屍、神祗念……

    這一切，無一不對真神都具備足以致命的威脅。

    故而，眾神歸墟，被譽為‘諸天噩夢級’禁區。

    眾神歸墟從何而來？為何每一個隕落的神靈最後屍體都會來到這裏？

    沒有人能說的清楚。

    這似乎關係到諸天最深的幾個大秘密。就是神靈也堪不破。

    但這並不影響這每十萬年開啟一次的眾神歸墟，成為萬界強者們趨之若鶩的神藏之地。

    因為這裏好東西實在太多。

    其他神靈來時自帶的什麽功法秘典、神器魔器都先不說，光是以上提到的三種巨大危機，換個方麵來看，那也是無上神藏。

    落神煞非常可怕？但若隻是微量的，卻是某些功法的無上補品；神魔殘屍很厲害？但若隻是一滴神血，一塊神肉……卻足以讓無數萬界強者陷入瘋狂；神祗念很無解？可若能剝離一絲，那放在外界，就是神話級殺手鐧！

    每一樣，都足以讓諸天萬界的強者瘋狂。

    所以，每十萬年，眾神歸墟開啟的時候，總會迎來一大批來自諸天的強者們，在眾神歸墟最安全的時期，尋找足以讓他們一飛衝天，甚至是從此無敵的無上機遇。

    ……

    ……

    陳江年並不是什麽神靈，但此刻他也在這眾神歸墟裏。

    而且，他的存在，與眾神歸墟的其他存在，都截然不同。

    他不是落神煞的一部分，也不是某一具殘屍，更不是某道渾渾噩噩的神祗念。

    真要說起來……他好像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靈魂體--哈利波特看過麽？霍格沃茨學院裏那些飄來飄去的名人字畫？廁所裏的桃金娘？

    嗯，大致上就是類似那樣的存在。

    落神煞可以侵蝕神魂，但莫名其妙的，並不能侵蝕他。神祗念洞穿萬物，自然也可以洞穿他……不過卻不會造成任何傷害。神軀殘屍揮手間道則完全，鎮壓天地……卻鎮壓不到他。

    要如何描述這種感覺？

    他就好像一道投放到眾神歸墟裏的虛擬投影……初音未來的演唱會聽說過吧？大致就是那種感覺。

    看上去真實，但實際上他並不存在。

    他幾乎免疫一切真實存在的攻擊……無論是‘物理’攻擊，還是‘魔法’攻擊……

    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忐忑的。可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經非常淡定和從容了。

    至於他這種存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碰到過很多還活著進入這裏的神靈，也與他們有過交流。

    然後那些神靈多是震驚、震撼、駭然……但到最後，也沒有那個神，能說出什麽緣由來。

    於是就這麽莫名其妙的，陳江年在這個眾神歸墟，遊蕩了十萬年。

    是的，十萬年。

    為什麽能記得如此清晰？眾生歸墟可沒有日升月落，時間在這裏其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為何陳江年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裏呆了十萬年？

    是因為一爺。

    一爺，是一尊真神。他的真名當然不是這個……‘一爺’是陳江年給他取的。

    因為那是陳江年碰到的第一個神靈。

    他差不多是和陳江年前後腳進入眾神歸墟。

    至今陳江年還記得當年看到一爺降臨時的那種震撼--初臨這個奇怪世界，戰戰兢兢，忐忐忑忑的陳江年，突然看到天破大洞，黑色的大洞邊緣有一道道奇異的鎖鏈顯露，然後，一爺就從裏麵降臨了下來。

    初臨的一爺帥了陳江年一臉血——

    銀發白衣，俊美無匹，宛如謫仙臨塵。

    至今陳江年都認為，彼時的一爺，滿足男人的一切幻想！——我特麽要是能有這麽帥就好了……

    而且當時的一爺其實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狀態很不好，這讓他的帥氣的眸子光芒黯淡，甚至有些渾濁。

    但這反而凸顯出一種頹廢的帥氣——讓人一看就產生一種‘這是一個帥氣而有故事的男人’的感覺。

    而當時，陳江年看到一爺的眼睛，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有一種隱隱的撕裂疼痛……

    後來一爺告訴他，那是他的‘道’。

    他以‘劍’為道，其目光就是劍。

    也是因為他大限將至，全身修為萬不存一。否則巔峰狀態的他，光是一個眼神，就足夠滅殺無數個陳江年……

    當然，後來陳江年覺得他多半是吹牛……那麽牛逼，不也一樣被落神煞給侵蝕的靈智全失？

    而他一個眼神滅殺無數的陳江年卻還活著……

    但不管怎麽說，初臨時的一爺，的確是給了陳江年很大的震撼。

    雖然，其實他帶給一爺的震撼似乎還要更大的樣子……

    一爺看上去是個大帥比，很憂鬱很有故事的樣子。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多……他似乎也很說話。

    所以從一爺口中，陳江年知道了很多事情。

    這其中，就包括如何在這沒有日升月落的眾神歸墟，計算時間的辦法……

    落神煞雖然覆蓋整個眾神歸墟，但實際上是在湧動著的。每過五百年，落神煞就會迎來一次潮汐……會被眾神歸墟自帶的力量，壓迫到非常接近地麵的地方。

    而陳江年清晰的記得，‘落神煞’從他到這裏之後，已經經過了足足199次‘潮汐期’了。

    五百年一度，可不就接近十萬年了麽？

    十萬年……真正的滄海桑田。

    還是‘人’的時候，這是陳江年根本無法想象的漫長歲月……

    可如今……

    陳江年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他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座巨大軀體……

    這巨大軀體高逾萬丈，是人形生物，長發如瀑，此刻渾渾噩噩的遊走在落神煞中。

    隻是它身上穿著的衣衫，卻是破破爛爛，千瘡百孔，幾乎就剩下了一些布條，看上去很淒慘……

    他就是一爺。

    在被落神煞侵蝕了最後一絲理智之後，他的‘神軀’就自動顯現。從一個正常人類，變成了萬丈巨物……他身上穿著的銀衣，顯然也是一件至寶，自動變大。

    可在後來接近十萬年的漫長歲月中，無數的神祗念來回洞穿他的神軀多次，神軀自然而然的恢複，但這衣服，卻是已經破破爛爛了。

    再回想一下一爺初臨時的風采，著實難免讓人生出幾分淒涼惋惜……

    陳江年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十萬年的歲月過去，那份感性，依舊還在。

    嗯，他還是從前那個少年……

    “小友，吾的時間，快到了。”

    思緒在飛的時候，一個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徹。陳江年回過神來，扭頭看向了不遠處。

    哪裏的落神煞之中，存在一道身影，略微顯得有些佝僂，在朦朦朧朧的血色的落神煞內，身遭有光，似乎在抵抗落神煞，但已經越來越無力。

    陳江年心中輕歎，又一個可以說話的人要離開了，今後又要一個人……不知道持續多長時間了……

    “恭送道友，願友之道不孤。”

    到最後，陳江年也隻能輕歎一聲，拱手一稽到地。

    神靈是道的探索者、先行者。

    道不孤，是神靈最為欣慰之事。

    這也是一爺曾和陳江年提及過的事情，所以這些年陳江年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神靈，臨終前，他都會送上這麽一句，聊以安慰。

    果然，那身影臉上露出一抹光，似感歎，似微笑的點了點頭。

    “臨終能有小友陪伴最後一程，吾道已不孤。”

    他輕聲說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隨即，陳江年眼睜睜的看著他身上的光芒逐漸暗淡，落神煞開始侵入他的肉體，他渾身一顫，原本就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開始越來越渾濁。

    陳江年知道，接下來，他最後一點殘靈，將從頭頂破出，化成神祗念，而他的軀體，也將因為他的殘靈離開，失去最後壓製，顯現神軀，最終成為落神煞中那些渾渾噩噩中的一員……

    這一幕，陳江年已經看過很多了。

    可這一次，眼看他最後意識即將消失之際，那人身上突然又勉強亮起一道光，突然道：“對了小友，再有數年，眾神歸墟便會再次開啟。小友若有離開的心思，那將是絕佳的機會，不容錯過。”

    “誒？”陳江年微微一呆，有些怔住：“開啟？”

    “眾神歸墟十萬年一開，屆時諸天萬界，會有無數生靈進入。因為那是十萬年中，落神煞最低落的一次潮汐，神屍、神祗念，都會跟著落神煞而隱沒到落神淵中，眾神歸墟大部分的區域普通生靈也可生存。屆時，眾神歸墟通往外界的大門，就會打開……”

    說道這裏，那身影略微頓了一下，然後才低聲接著道：“若小友真離開了，若有機會，可前往‘滄瀾界’。那是吾之世界。吾之一族，具在其中。吾之隕亡，與他們而言必是一場浩劫……其實生死興亡，本為道，吾本該勘破。但，吾之道非無情之道，終有牽掛……若有可能，還請小友，幫襯一二，吾甚感激。”

    那身影輕歎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在陳江年還在驚愕的時候，他身上的光終於徹底消失。

    緊接著他頭頂‘啵’的一聲脆響，跳出一道光芒璀璨之物，那物在落神煞中掙紮扭曲片刻，最終‘咻’的一聲，破空而去，消失不見，成為了無數神祗念中的一員。

    而他的軀體，卻發出巨大的嘶吼聲，下一刻，隻見他身上金光璀璨，虛空中浮現無數金色鎖鏈，那金色鎖鏈根根崩碎，身形驟然膨脹，生長。

    隻是片刻之後，原本一個正常，甚至有些佝僂的身影，便化作了一尊高逾萬丈的璀璨神體。

    通體神光璀璨，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震蕩天地。

    落神煞侵入他的軀體當中，那神性的光輝，在極短的時間裏，開始消逝，到最後，失去一切光……

    “九十八爺……”

    陳江年張張嘴，但最後，也變成一聲輕歎。

    是的，這是九十八爺。

    也是這十萬年來，第九十八個，能夠與之交流的神靈。

    這裏是眾神歸墟。但神的隕亡，顯然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當然，也不至於十萬年才死九十八個……但絕大部分，進來的時候，是屍體。

    活著進入這裏的，都有各自的理由。

    比如一爺，與人大戰重傷，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感受到眾神歸墟的召喚，他放棄抵抗，進入了這裏。

    比如九十八爺，他是壽元將近，也感受到了眾神歸墟的召喚，一番考慮之後，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想要來眾神歸墟尋找續命的辦法。

    活著的神，是可以自己決定是否進入眾神歸墟的。能進來的，都是自願的。

    至於死掉的‘神屍’，到底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就不知道了。

    一爺猜測，死掉的神，很有可能是長時間無人處理屍體，才會被眾神歸墟召喚而來。若是及時的‘處理掉’了……比如，吃了。比如通過其他手段給煉製、禁錮了……應該就不會來到眾神歸墟了……

    也因為此，這些年陳江年的‘序列好友’隻排到了九十八。也就是說，有九十八個神靈，曾與他有過交流。

    交流的時間有長有短。長的如一爺，在這裏堅持了很多年，約莫百年之後才死去。

    也有短的。如九十八爺……他隻堅持了兩年的時間，如今也已經化作虛無。

    當然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現在陳江年的心思有些活動了起來，因為九十八爺最後的那一番話……

    他，可以離開？

    他的眼神變得複雜。

    在這個地方，一困十萬年！

    雖然壽元是很漫長沒錯……但是，也無聊啊！

    成天看這些傻大個兒走來走去的有什麽意思？

    雖然偶爾也有一些神靈進來，他們也能有一些交流。從那些神靈的口中，陳江年第一次領略諸天萬界的一些風采……但那也隻是耳聞而已啊！

    他終究是被困一座死地之中的囚徒而已。

    每天在落神煞中跟著這些傻大個兒瞎晃蕩……縱然有靈智，但實際上，他和這些渾渾噩噩的傻大個，又能有多大的區別呢？

    “一爺他們口中的諸天萬界可是非常精彩的……比什麽遊戲都要精彩的多。不親自走一趟，果然還是不甘心啊……嗯，眾神歸墟開啟麽？”

    陳江年心中逐漸有了一絲執念，舔著嘴唇。

    時間在這一刻起，變的有意義了。

    因為陳江年看到了‘希望’。

    ……

    ……

    晃眼間，數年過去。

    這一日，天地震蕩。

    並不需要睡覺的陳江年第一時間被驚動，他一抬頭，就看到無窮無盡的落神煞開始瘋狂下降，五百年一度的潮汐之日到了。

    潮汐之日，會持續一到兩年的時間。這個時候，高空之上，是沒有落神煞的。甚至包括那些巨大身影，也會前往眾神歸墟的邊緣兩側……哪裏是兩座深淵。也就是九十八爺口中的‘落神淵’。

    落神淵其實也是眾神歸墟的一部分區域，陳江年在這裏被困的十萬年，自然曾下去看過……哪裏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的危險。就是一個非常非常深，幾乎不可見底的深淵。

    陳江年曾用了五百年的時間飛下去想要一探究竟，可結果是飛了五百年，也沒有看到其他景色，隻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無窮無盡的神祗念和神魔屍體。

    到最後，他選擇了放棄。

    相對以後生活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他倒寧願生活在至少還可以看到一些‘活物’的眾神歸墟中……落神淵內，可不會出現一爺和六十八爺這種可以交流的神靈。

    潮汐陳江年經曆過一百九十多次了，早已經習慣。但這一次，潮汐剛降臨，陳江年就發現了不同之處。

    這一次的潮汐，果然比以往更加的可怕，也更加迅捷。

    無窮無盡的神祗念和神魔屍體，伴隨著落神煞往落神淵倒灌而去。並不多長的時間，整個眾神歸墟，幾乎清空了。

    落神煞消失了，神魔屍體消失了，隻留下一些破碎的碎片，以及神祗念洞穿神屍的時候，從屍體上帶下來的一些細微的血肉……還有一些活著的神靈帶進來的東西……

    比如，一爺的劍。

    不過，這些東西，在落神煞的侵蝕下，都已經變的‘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

    陳江年覺得，看那坑坑窪窪的模樣，可能和石頭稍微碰一下，這劍就得斷。

    不過他沒有實體，這劍，他也拿不起來，所以也隻是一個假想而已。

    這樣的震蕩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後，整個眾神歸墟的落神淵之上的地界，還存在的‘活物’，就隻剩下陳江年了。

    而在陳江年期待的目光中，這一日，一聲震蕩整個眾神歸墟的轟鳴聲響徹。緊接著，無盡昏暗的世界，迎來了一束光。

    這光讓陳江年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然後他看到，一道道瘋狂的身影，從外麵，衝了進來……

    “眾神歸墟開啟了！寶物有德者得之！！敢與我爭，絕不容情！！！”

    伴隨著充滿殺機欲望的咆哮，眾神歸墟，迎來十萬年一度，最熱鬧的時間……

    殺戮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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