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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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城外西側十裏,一處上方完全被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擋的山穀內燈火通明,此時正有近兩百人的隊伍在泥土中摸爬滾打。

    三月的天,氣候還有些寒冷,那些漢子雖然都是精壯漢子,在冷冷的泥漿中,卻還是一個個麵色鐵青。

    除了岸上一個瘸腿之人,所有在池中的人都是滿臉泥漿,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清顏色,幾人捉對廝殺在一塊,一旦有人倒地,便會泥漿飛濺。

    這些人,就是進入錦衣衛東司房才幾天的新鮮血液。

    “篤噠噠篤噠噠”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沒多會,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英俊青年便到了泥潭邊。

    拖著瘸腿的薑偉快步走了過去,馬上青年下馬之後眉頭馬上便皺了起來:“小旗怎麽和他們一起訓練了?你也不攔著點,他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

    薑偉苦著臉道:“我也沒辦法,小旗說要和手下的人打成一片,命令我不許多勸。”

    在泥潭裏麵打得熱鬧的人們早就注意到青年的到來,他們耳邊響起的,全部都是袍澤的嘶吼聲。

    張儒滿臉是泥,抓起一個錦衣衛的衣襟用力甩出去,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來來來,沒吃飯還是怎麽的,幹倒了老子,今天晚上老子請你們去春貴樓吃好的。”

    這幫子青年都是熱血之輩,幾個人都幹不倒比自己小的張儒,一個個眼睛瞪得渾圓,摩拳擦掌的衝張儒衝去。

    隻見張儒在泥潭中如履平地,身子靈活得跟泥鰍一般,往往那些泥足深陷的錦衣衛還沒拔出腳,就被他的大腳丫子踹中,然後一屁股跌坐在泥裏麵。

    岸上的黑衣青年搖頭苦笑不已,連衣服都沒脫就跳進了泥潭中。

    這人不是別人,卻是被張儒遣去辦事的牟斌。按照張儒的話來說,你將來是我的左膀右臂,沒必要參加這種磨礪人心智的活動。

    但是牟斌深知,這些人的凝聚力正在一點點提升,大家正在習慣以張儒為核心。如果自己遊離在周圍,那麽將來這些人是絕對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的e

    岸上突然跳下來一個人,張儒二話不說掄拳就打,滑不溜秋的拳頭正好打在牟斌的下顎,講他打得頭昏腦漲。

    他張開嘴想要說話,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馬上就被另外兩個人趁虛而入,生生壓在了泥漿之中。

    才剛下來就吃了一嘴泥漿的牟斌爬起來後正好看見張儒玩得不亦樂乎,也放開了心神,加入到了玩鬧的隊伍之中。

    一番打鬥之後,大家筋疲力盡的躺在泥漿中,還沒躺多久,就被張儒一個個踢起來叫到岸上清洗。

    熱氣騰騰的薑湯和烈酒早已準備好,細心的薑偉還生了火堆,讓一群饑寒交迫的錦衣衛暖身體。

    恢複了些許元氣之後,幾日相處下來對張儒沒了那種陌生感的錦衣衛們開始議論起來,最後推舉出大膽的王周上前詢問。

    王周幾次張嘴都沒將話說出來,隻是安靜的站在張儒身後,牟斌看到後問:“怎麽了王周?”

    張儒聞言回頭,見身後站著王周,便將他拉到火堆旁坐下,上下拍打了一番確定他沒有受傷之後才問:“可是有什麽事要說?”

    王周囁嚅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就是…”

    張儒笑罵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這裏不是北鎮撫司,也不是其他衙門,我希望的兄弟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王周吸了口氣道:“就是兄弟們讓我來問問,大人每日讓我們在泥潭中摸爬滾打,到底是何用意。很多兄弟都覺得,這麽弄對咱們也沒什麽好處。”

    “有得玩,而且每天都有俸祿,難道不好嗎?”張儒淡淡道。

    “不好!”王周大聲道:“如果貪圖享樂,我們就不會應邀前來東司房,如果大人隻是想帶出一幫紈絝,那之前東司房那些人比我們這些人更容易帶領。”

    張儒開心地笑道:“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我讓你們這麽做,自然有要你們這樣做的道理,你們現在才訓練幾天,看不出什麽來。過一段時間再看,如果到那個時候你還覺得我們每天帶著你們就是為了玩,你隨時都可以離開。”

    王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馬上就跟其他人說去了。

    晚飯在峽穀中就地取材,肉食都是從山裏打來的野味,素食也是選取山中的野菜。當然,這些都是那些士兵自己幹的,來之前張儒就已經說清楚,到了這裏,一切都要靠他們自己。

    吃過晚飯,休息半個時辰,馬上繼續投入緊張的訓練,不過這次不是在泥潭中摸爬滾打,而是上山選取大樹用力捶打。

    近兩百人在一個山頭打樹,那聲音可不小,好在這裏是荒山野嶺的,也不怕有人投訴擾民。

    士兵們依然不知道張儒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過不管做什麽,張儒都會身先士卒,這些士兵除了私下裏表達一下不滿之外,倒也沒有提出離開的。

    剛開始的幾天,大家都有些不適應,為了知道張儒是什麽用意,他們忍著。

    訓練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滿的聲音消失了不少,但還是有人不解。

    幾次詢問都被張儒的太極功夫給推開,這些年輕人索性都不問了。

    每天早上北平城都會有一道奇觀,那就是兩百個扛著巨木,穿著破爛的漢子會準時的圍著城牆跑步。

    那些人來去如風,每一個呼吸過後都會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吼。他們不會停頓,一直都是保持著一個速度向前奔跑,直到筋疲力盡為止。

    肩膀上的木頭越來越大,身體所承受的負擔越來越重,那些人的速度卻一直保持著。

    西山那些碗口粗的樹木已經被打斷了不少,在峽穀中訓練的東司房錦衣衛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至少,現在的錦衣衛不是之前那般一盤散沙,他們學會了抱團,學會了相互扶持。這是一個月來張儒一直給他們灌輸的。

    南山和西山的野獸都遭了秧,大到老虎小到兔子,都成了這幫野蠻人的盤中餐,隻要弄熟了能進肚子的,都是他們的食物。

    樵夫們每天能夠不費力氣的在路上撿柴火,對這些人讚不絕口,來往的商賈卻對他們恨之入骨,因為隻要他們經過的地方,總會掀起塵土,將那些華服商賈弄得灰頭土臉。

    東司房發生的所有變化,每日都有文件到朱見深的案頭,是以,朱見深並沒有理會這一切。

    這日,豔陽高照,朱見深心情難得不錯,找來李孜省詢問煉丹事宜,可李孜省卻說現在內庫無銀錢,他沒法煉丹。

    朱見深怒道:“我大明歲入數百萬兩,內庫多年積累,為何會沒有銀錢!”

    這話不是對李孜省說的,而是對一旁站立的韋興說的。

    內庫一直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梁芳管理,但梁芳既是東廠廠督,又事掌印太監,事情太多,所以內庫具體事務一直是秉筆太監韋興在管理。

    韋興嚇得滿頭大汗,求助的眼神朝梁芳拋去,內庫沒錢,朱見深經常煉丹耗費金錢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和梁芳貪墨。

    梁芳心道不好,這個時候如果不為韋興出頭,隻怕以後韋興就沒那麽好掌控了,他趕緊上前道:“陛下,此事…”

    朱見深橫了他一眼:“你不用說話,讓他說。”

    韋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陛下饒命,奴婢黑油蒙了心,貪墨了內庫銀錢,求陛下饒命。”

    見他承認,朱見深的暴怒稍微減退了些:“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連朕內庫的銀錢都敢貪墨。”

    韋興抬眼皮看了看梁芳,然後低頭思忖起來。

    忽然,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出現在他腦海中,他馬上伏在地上道:“回陛下,這事,是…是太子讓奴婢做的。”

    朱見深的眉頭擰成了結:“太子?他要銀錢大可跟朕說,為何要借你之手貪墨內庫銀錢,他是要造反麽?”

    皇位得來不易,從小就飽受風霜的成化皇帝內心是十分陰暗的。生在皇家,他見多了兄弟相殘,父子相殺的場麵。

    所以當韋興說是受太子朱佑樘主使的時候,他本能的想到太子可能要謀朝篡位。

    可憐朱佑樘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就被他親爹貼上了謀反的標簽。

    朱見深沒有表態,對梁芳使了個眼色:“靡費帑藏,實由汝二人,朕不怪罪,後人必定追責。來人,將韋興拉下去,重則二十杖。”

    韋興不敢求饒,安靜的讓兩個皇宮侍衛拉走。

    可是這事,卻讓梁芳長了個心眼,韋興行刑完畢後,他馬上就去問韋興到底是什麽意思。

    韋興道:“陛下仁厚,不會追責我等,可是太子呢?一旦太子繼位,你我危矣!”

    “可是你真的就敢得罪張儒那煞星?”梁芳依然存在隱憂。

    韋興冷聲道:“沒了太子庇佑,他還能折騰起什麽風浪來。梁公威風一世,應該也不想落個晚景淒慘的下場吧!”

    梁芳道:“陛下未必會因你一言而罪太子,隻要陛下一問,破綻馬上就會露出來。”

    韋興淡淡道:“此事不勞梁公操心,我自有定計。”

    敏感的梁芳馬上發覺今日韋興說話有些不對勁,全然沒了往日對自己的恭敬,看來,這韋興已經找好靠山了。

    他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好吧!希望我們能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