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邊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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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儒停滯了腰杆,不卑不亢地道:“臣不想死,但是臣不怕死。若是為大明江山社稷而死,臣死不足惜。”

    朱見深氣得渾身顫抖:“好好好,你張儒厲害,就你張儒是為國著想,朕是昏君行了吧!”

    “陛下是不是昏君,並非臣能議論的,百年之後,自會有人議論。”張儒淡淡道。

    殿內所有人,不管是沒了子孫根的韋興還是神棍李孜省,亦或是忠心耿耿的侍衛統領和勇,心裏同時冒出一個念頭:這小子找死不成?

    “說,這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朱見深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臉色潮紅的皇帝,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幾人大氣都不敢出,還算有點良心底線的和勇更是不停對張儒使眼色,希望他能服軟,平息皇帝的怒火。

    隻可惜,張儒視若不見。

    站在原地,不卑不亢,棱角分明的臉上古井不波,李孜省甚至有一種幻覺,好像站在那裏的不是一個年不滿而是的年輕人,而是一株參天大樹。

    韋興大概是想借著皇帝的怒火將張儒一棍子打死,馬上跳出來作威作福:“大膽張儒,還不跪下請罪。”

    張儒淡淡道:“我大明男兒都是有脊梁的,不像你這個連兒子都生不出的家夥,有奶便是娘。我還是那句話,不曾犯錯,絕不下跪。陛下都不曾讓我下跪請罪,你一個閹人,有什麽資格命令與我。莫不是你覺得你東廠比我錦衣衛高人一等?還是你覺得你這奸佞小人可以在聖明的陛下麵前搬弄是非?”

    還想置張儒於死地,沒想到反而被張儒一番搶白,韋興支支吾吾,指著張儒氣得直發抖。

    朱見深深深看了張儒一眼,然後對周圍的人道:“所有人都下去,朕要和張儒單獨談。”

    除了韋興有些擔心皇帝是不忍心對張儒下手之外,其他人都以為是皇帝怕掉了麵子,所以才支開眾人。

    同樣,張儒也弄不明白皇帝為什麽要留下自己詳談,不過他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既然說出了那樣的話,他就做好了準備。

    哪怕是死!

    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朱見深一指旁邊的座椅:“坐!”

    “遵旨。”張儒二話不說就坐在了椅子上。

    “為何與朕針鋒相對?”朱見深語氣深沉,顯得有些滄桑的問。

    張儒道:“不是臣要和陛下針鋒相對,而是陛下聽信小人讒言,要與太子為難。太子當臣是兄弟,臣自然應該對太子剖心置腹。”

    朱見深道:“你不是說朕待你如父麽?父兄之間,怎就選擇兄而不選擇父?”

    張儒沉吟了一會,準備了一下措辭之後才問道:“敢問陛下,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朱見深淡淡道:“自然要聽實話。”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張儒道:“陛下是君父,可是這麽些年,臣在宮中長大,對臣最好的是被陛下廢了的吳皇後,還有太後奶奶。至於陛下,每日除了煉丹和處理國家大事,臣要見陛下一麵都是妄想。

    太子和臣朝夕相處十數年,許多時候,若不是太子維護,臣這條小命隻怕早就送在深宮之中了。

    這明槍暗箭的,讓人防不勝防,但是臣不得不防。

    然而陛下一言而決,竟然提出換儲,臣不知到底是什麽人跟陛下說了太子的壞話,但是臣知道,此人絕對居心叵測。

    陛下身邊有小人,臣有心清君側,卻沒有能力為君清除身邊小人,此臣之無能也。

    內閣三個大學士,萬安為人奸猾,別看長得一臉正氣,實際上卻最是沒有風骨之輩。劉吉劉棉花,恬不知恥,不敢結黨,隻知營私。唯一還算有點能耐的劉珝劉叔溫老大人,在這種潮流之下,也無法有所作為。

    君不聞百姓常言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

    滿朝文武,單是文臣,便能讓大明半壁江山丟失。

    臣自幼與汪直相鬥,卻知汪直乃是有才之人,若非他是那個人的人,臣定會懇求陛下將其留下。

    陛下與貴妃娘娘伉儷情深,可貴妃娘娘卻恨不得太子屍骨無存,臣不才,七尺之軀,卻有血性隱藏其中。誰若動太子分毫,臣縱死不依!

    臣…”

    “別再說了!”最後的幾句話,說到了朱見深心坎裏,他不想再聽這些話。

    自己愛的人韶華易逝,可是那個女人卻將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押在了自己身上,多年相處,相濡以沫之下,他早已不再將那人當成一個普通的妃子。那是他的家人,他最為看重的家人。

    盡管清楚張儒說的都是實情,他還是無法接受這些話從張儒這個後輩口中說出。

    做了這麽多年皇帝,如果真的昏聵無能,這大明朝隻怕早就被韃靼蹂躪得不成樣子了。內憂外患之下,還能保持大明不倒,足見這個讓後人誤會了千百年的皇帝,並沒有傳說中那麽不堪。

    “京城你就不要留了,去邊鎮走走看看,對你有好處。”朱見深思忖良久,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眼前的孩子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他已經長大了,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兒子朱佑樘,無法讓自己擺布。就算自己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可以一言定對方的生死。可他卻下不去這個手,畢竟,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

    “陛下是要趕我出京?”張儒問道。

    朱見深擺了擺手,神色極為疲憊:“韃靼屢犯大同,你這次胡作非為在京城得罪的人實在太多,就當出去散散心吧!你說要為太子守衛大明的萬裏河山,朕給你這個機會,先為朕守衛一下大明這萬裏河山再說。”

    看他沒有絲毫鬆動的意思,張儒也隻得任命,這次在京城得罪的人的確有點多,保住了太子雖是大事,卻不知道那些被自己威脅過的大人物們是不是會秋後算賬。

    “自汪直被罷黜之後,大同鎮守太監一職一直無人能夠勝任,朕聽說你的東司房訓練頗有成效,你就去大同邊軍做個監軍吧!”朱見深很輕鬆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看他那輕鬆的模樣,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敏感的張儒馬上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貌似這一切都在皇帝掌控之中。而且冥冥之中他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這段時間自己在京城的所作所為,都沒有逃過皇帝的眼睛。

    “朕乏了,你下去吧!”朱見深不客氣的揮手驅趕。

    張儒拱了拱手,然後倒退著走出了東暖閣。

    見張儒毫發無傷的出來,皇帝也沒有命令他們拿下張儒,侍衛統領和勇大感意外。他拍著張儒的肩膀道:“你小子可算是出來了,沒事就好。”

    對這如同兄長一般的侍衛統領,張儒沒有任何惡感,擠出一個笑容道:“多謝和統領掛念。”

    二人交情不深,張儒也沒打算跟和勇多說,寒暄了幾句之後,無視李孜省和梁立勇期盼的目光,無視韋興殺人的目光,邁開大步朝宮外行去。

    回到西山駐地,張儒第一時間將皇帝讓自己去大同的消息告訴了手下的每一個兄弟,現在東司房剩下的人不過一百五十九人,這一百五十九人都是能夠信任的。

    那些不能信任的,不是被牟斌殺了,就是被張儒找個借口攆出了東司房。

    “大人去哪裏,小人就去哪裏。”一陣沉默之後,老實巴交的薑偉出乎意料的堅定立場。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胡子都有些花白了,可以說,他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博。

    誰不知道大同是最不太平的地方,韃靼沒事就來招惹一下明軍不說,還有無為教的人作亂。去了大同,能不能回來還是另外一回事。

    此事薑偉義無反顧的選擇跟張儒一同前往大同,足見薑偉下了多大的決心。

    在他的帶領下,那些以前瞧不起薑偉的人都對他肅然起敬,同時紛紛請命:“我等願跟隨大人前往大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一百五十九人單膝跪地,場麵還是很壯觀的。

    張儒伸手在空中虛扶了一下,然後將牟斌和薑偉拉起來:“諸位兄弟,張儒此去,生死難料,兄弟們的好意,張儒心領了。但是京城必須有人駐守,不然我離開了京城,太子若是有難,我在大同鞭長莫及。所以你們中間有一部分人可以跟我去大同,還有一部分人必須留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留下。

    似乎留下對於這些熱血兒郎來說,是一件很丟麵子的事。

    張儒有些感動,笑罵道:“你們這幫家夥,別一個個視死如歸的,京城同樣不安全,這次我們鬧得有些過火,那些達官貴人,不知道有多少想要對我們下手呢!”

    氣氛並未因他的笑罵而有所緩解,大家都瞪著眼睛看著張儒。

    “牟斌,京城我能信得過的人不多,你帶四十九人留下,東司房的日常事務還是要做的。”見大家都不表態,張儒隻好自己點將。

    牟斌老大不樂意地道:“為什麽是我,薑偉也可以留下啊!”

    張儒嚴肅地道:“薑偉人太老實,萬家、劉珝、劉吉、萬安、李孜省他們哪一個是好招惹的。你留下,我放心些。”

    話說到這份上了,牟斌也不好堅持,選了四十九人留下,也不管那些人願不願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