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範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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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是要殺你的人。”老者淡淡道。
就剛剛那一瞬間,險些動手將虯髯壯漢射死的錦衣衛們恍若夢中,好在張儒沒什麽事,不然他們萬死也難辭其咎。
唯一的當事人張儒擦了擦汗勉強笑道:“可是我沒死。”
老者撇嘴不屑道:“老夫突然就不想殺人了,倒是聽說你師父乃是錦衣衛第一高手,有機會的話老夫想見識見識。”
張儒拱手行禮:“多謝前輩不殺之恩,小子張儒感激涕零。敢問前輩尊姓大名,此次刺殺受何人指使?”
老者沒說話,那壯漢說話了:“你難道就沒聽說過殺手從來都不會將自己的客人身份說出來麽?師父,這小子詐你呢!”
老者麵色微變,訓斥道:“癡兒,為師不傻!”
張儒輕笑出聲:“看前輩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以殺人為業的殺手。而且剛才前輩明明有機會殺了我,提著我的人頭去見雇主,卻沒有將我就地格殺。”
老者哼哼道:“老夫剛才不殺你,是因為老夫隨時都可以殺了你。至於什麽時候殺,得看老夫的心情,可不是一個閹人能夠左右得了的。”
張儒心中一動,將繡春刀插入刀鞘:“不妨讓小子猜猜,既然前輩說這幕後主使是一個閹人,那小子心中就有目標了。這人應該是韋興,如今司禮監的第二秉筆太監。”
“我老人家可什麽都沒說,你自己瞎猜測那是你自己的事。”老者幹脆耍起了無賴。
礙於對方那變態的武力值,張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硬著頭皮問道:“前輩攔我而不殺我,肯定有什麽事是要小子去做的,敢問前輩何意?”
老者從懷裏掏出一顆黑乎乎的丹藥塞進口中:“跟聰明人說話果然不費事,老夫這徒弟,一心想著說要當兵入伍。老夫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就是不聽,說男兒在世不建功立業枉為人。正好東廠有人找高手殺人,老夫自問假假也是半個高手,想著殺了你之後可能能讓徒弟進衛所。來了之後才發現,貌似留下你更好些,說不定你還能知恩圖報讓我徒弟進衛所當個將軍。”
張儒當然知道事情不是老者說的這麽簡單,如果真的這麽簡單的話,以那壯漢的能力,隨便去哪個衛所都能當上兵。
老者不選擇容易走的捷徑,卻偏偏選擇一條看上去比較難的道路,目的絕對不簡單。這種情況下,那壯漢肯定得留下,但是絕對不能留在自己身邊。
心中有了定計,張儒不動聲色地道:“前輩早說,也免得小子受這番驚嚇。這個包在小子身上,隻要貴徒有那個本事,小子定然能讓他在軍中平步青雲。”
“哎呀!”老者裝模作樣的慨歎一聲:“老頭子老了,以前都有徒弟伺候,現在徒弟都要當兵去了,老頭子也沒地方可去了。可憐呐!可憐!”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張儒唯有苦笑:“前輩若是不介意,留在小子身邊也未嚐不可,隻是,前輩…”
老者打斷道:“羅裏吧嗦,還是不是爺們了。老夫要殺你現在就殺了,何必等到以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心裏話讓老者說了出來,張儒沒有任何不爽,誰讓人家是個暴力份子呢!
“咳咳,前輩所言甚是。”張儒幹咳兩人,朝手下人下令:“放下武器,以後大家都是弟兄,別傷了和氣。”
弟兄和兄弟兩個字,字是一樣的,可在東司房,這兩個詞的意思卻是不同的。
前者代表這人暫時不能相信,要保持距離,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後者則代表這個人可以相信,在戰場上你能夠放心的將後背交給他。
師徒二人不知其中貓膩,蒙在鼓裏,傻乎乎的。
互通了姓名之後,那名叫範統壯漢很快就跟錦衣衛的人打成了一片。由於薑偉為人老實,和範統性格有些相近,他最喜歡的就是聽薑偉講關於張儒的故事。
事實上張儒這麽年輕,沒那麽多故事可講,翻來覆去無非也就是和汪直爭鬥的那點狗屁倒灶的事。
麵目陰森的老者名叫範無咎,據他自己說是已經活了一百五十歲了,而且他一直隱居在五台山上,很少下山。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成了所謂的自己人之後,張儒帶著人離開了賭坊,也沒管賭坊的損失,反正張安這種鎮守一方的大將有的是錢。
同時,張儒此舉也是為了告訴想要明哲保身的張安,你別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老子要想拉你下水,有的是辦法。
離開宣府鎮,繼續上路後速度明顯快了許多,張儒不想再節外生枝,所以讓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
範無咎話不多,偶爾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的諷刺,例如覺得張儒膽小怕事,又例如覺得張儒如此年輕就成了錦衣衛千戶是有後台關係。
好不容易到了大同,早已接到加急快報的大同府沒有派任何人出來迎接,守門的衛所士兵看到張儒之後甚至都不想理會。
這下,張儒感覺到不對勁了。
按理來說,作為皇帝欽命的大同鎮守監軍,沿途官員應該出來迎接才是,可這次出來,非但沿途無人迎接,就連到了大同也無人迎接。
一行人進了大同之後,沒空理會大同城內繁華的景象,直奔前鎮守太監官邸。
到了官邸一看,張儒氣不打一處來,隻見官邸門口放著幾桶臭烘烘的大糞,五月的蒼蠅蚊子嗡嗡叫個不停。原本好好的朱漆大門上更是讓人畫了很多符籙,貌似還有某某到此一遊之類的語句。
見自家大人麵色陰寒,薑偉馬上吩咐手下錦衣衛收拾。
“不用收拾,隨我去大同千戶所。”張儒怒氣衝衝地道。
他奉旨而來,就算總兵許寧不歡迎自己,也不應該如此對待自己。他是錦衣衛的人,現在大同衛不歡迎,他也隻好找自己人問清楚情況再說。
一行人浩浩蕩蕩開赴大同千戶所,錦衣衛千戶蕭乾昨夜找了兩個大同城最好的粉頭,正睡得不亦樂乎,忽聽手下來報,九邊巡查將軍張儒來了。
腦袋一時沒轉過來的蕭乾朝門外的手下嗬斥道:“哪來什麽狗屁九邊巡查將軍。”
門外的人小聲道:“大人,您還是出去看看吧,來人是個年輕小子,手裏拿著聖旨,身邊跟著一幫錦衣衛呢!”
年輕小子?
一個人名鑽進蕭乾腦海——張儒!
“艸,差點誤我大事。”蕭乾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埋怨還在床上深眠的兩個粉頭。
穿戴妥當之後,他提著繡春刀出了門,路上一陣快跑,加上體內內勁一摧,他以滿頭大汗的形象出現在張儒麵前。
看到張儒的時候,一個披頭散發的老者正在張儒耳邊說著什麽,蕭乾不敢多看,單膝跪地行禮:“末將錦衣衛北鎮撫司大同千戶所千戶蕭乾,見過九邊巡查張將軍。”
張儒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微笑:“起來吧!看你滿頭大汗的,看來是忙的不行呐!”
蕭乾老臉一紅,訕笑道:“抓了幾個無為教的人,連夜嚴審,迎接來遲,還請將軍不要見怪。”
張儒淡淡道:“都是錦衣衛自家弟兄,何必那麽客氣。蕭千戶忠君為國,他日我必奏報京師,為蕭千戶請功。”
微微頓了頓,他繼續道:“不過在這之前嘛,我倒是有一事不明,鎮守太監官邸成了臭不可聞的茅廁,這大同文武官員早知我行程,今日張某到此,卻是一人都不曾見到,蕭千戶以為,這是怎麽回事?”
蕭乾聞言真的冒出了汗,在這之前總兵許寧和知府嚴複就已經對他千叮萬囑,不得泄露原因。可是真見了張儒,他又不敢不說,左右為難之際,痛苦化作了汗珠。
張儒問道:“可是有什麽為難之處?”
蕭乾咬了咬牙道:“末將不知,這大同知府和末將素來沒什麽交際,那總兵徐寧更是目中無人到了極點,從來不將我錦衣衛放在眼中。平日裏他們有事也從不和末將商量,末將也很少去找他們幫忙。”
張儒一撩袍袖,走到蕭乾麵前認真的盯著他,然後伸出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皮甲:“這天看起來也不怎麽熱,蕭千戶身子可有點虛啊,這汗如雨下的模樣,險些讓張某以為蕭千戶成了徐寧的走狗了。”
蕭乾連連搖頭:“末將生是錦衣衛的人,死也是錦衣衛的鬼,絕對不會背叛錦衣衛的。”
張儒順勢攬住他的肩膀:“蕭千戶說的話可真漂亮,唉…可惜啊!可惜!”
蕭乾一臉木然:“可惜什麽?”
張儒厲聲道:“可惜蕭千戶忘了我錦衣衛到底是做什麽的!範老,勞煩了!”
話音一落,範無咎如落葉般飄到了蕭乾身邊,他朝蕭乾齜牙一笑,一拳打在蕭乾的腹部,然後提著蕭乾的領子往地上用力一摜。
就這一下,自問功夫不弱的蕭乾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上司被打,蕭乾的親信手下馬上就要上前幫忙,範無咎朝蕭乾的親信森然道:“老夫範無咎,誰敢放肆,他就是下場!”
見識了這位老人詭異的身法,自問不是對手的大同千戶所錦衣衛停下了腳步,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