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消弭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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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沒人想到,這貪墨軍餉的背後主使,竟然是總兵許寧。
那些不明就裏的士兵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們不是許寧親信,隻不過被許寧親信蒙蔽了,這才糊裏糊塗跟著殺過來。
可現在人殺了不少,事情也鬧大了,卻從欽差大人口中得知許寧才是真正的貪官,一時間所有正義的名目全部成了謀反的證據。
“哐當!”
有人手一鬆,兵器掉在地上發出鏗鏘聲,那聲音似乎能夠傳染一般,馬上哐當哐當的聲音變不絕於耳。
直到這些人放下兵器之後,楊榮才色厲內荏地朝站著的親信喝道:“給我拿下,拿下!”
張儒氣沉丹田,大喝一聲:“住手!”
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玩了的嘩變士兵們馬上向看到救世主一樣,紛紛朝張儒跪下求饒。有說什麽一切都是許寧親信的錯,是他們攛掇自己才會拿起兵刃逼迫上麵發軍餉;也有說自己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沒了軍餉就沒法生活的。
看到此情此景,張儒特意掃視人群,發現手裏沒有兵器卻沒有跪下的竟然一個都沒有。
他不由有些失望,沒想到偌大個大同鎮,數千中軍士卒,竟然沒有一個帶種的。
楊榮在手下親信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張儒麵前,深深鞠了一躬,好像根本就沒在意張儒喝止了他的命令。
腿上挨了兩刀,手背上更是有一刀一尺來長的大口子,楊榮這次算是掉進了自己挖的坑裏,身上傷勢不輕。
張儒虛扶了一下,關切道:“總兵大人身上有傷,還是先回去休息,這裏的事有張某處理,問題應該不大。”
楊榮心道,你這話說得好像我賴在這裏一樣。
反正在不在,都無法阻止張儒要做的事情,楊榮很是光棍的點頭,然後讓手下人攙扶自己回府。
張儒心裏則竊笑不已,來到大同之後一直沒染指邊軍,隻是巧立名目占據了總兵府。不是因為他怕了這些刀頭喋血的莽漢,也不是他沒有那個能力控製一部分邊軍,而是找不到一個好的突破口。
是以入住總兵府近兩旬,他不曾對邊軍有過半句指手畫腳的言辭。
如今想要睡覺,楊榮就送了個枕頭上來,這正合他意。
對張儒而言,大同不能是鐵板一塊,不然他在大同將徹底孤立,寸步難行。但是在外部環境來說,韃靼小王子巴圖蒙克連年來犯,大同又必須是鐵板一塊。兩相矛盾之下,張儒隻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將大同變成自己的鐵板。
鬧劇需要一個合適的收場,楊榮走了,這個鬧劇收場的,自然隻能是張儒。
一個個士兵被壓著跪在點將台前,所有人的雙手都被束縛了。
地上受傷的士兵被抬著去軍中醫館那裏處理,死了的屍體一字排開,擺放在點將台旁。
張儒站在點將台上,目光平靜的看著那些或年輕稚嫩或桀驁不馴的臉,所有人都秉著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接下來降臨的到底是什麽,怕是隻有那年輕的欽差大人知道,是死是活,全在那位欽差大人的一念之間。
很多人想明白了,所以大家夥都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張儒。
半天不說話,氣氛越來越沉悶,張儒沒覺得,因為他就是在考驗這些人心性。很多領導都不喜歡調皮的屬下,張儒反其道而行之,他就想看看,這活著的兩千多叛軍裏,到底有沒有不聽話的。
許是被氣氛壓迫的喘不過氣來,那些殷切期盼的目光消失了不少,因為他們低下了頭。
“敢問大人,到底如何處置我等?要殺要剮,好歹給個說法。”一個年輕人站起來道。
看那模樣,也就十**歲,跟自己年紀相仿,張儒心裏在心,臉上卻越來越嚴肅:“怎麽,連造反這種誅九族的事都做了,難不成害怕在點將台跪這麽一會?”
“士可殺不可辱,我等犯錯在先,大人要殺要剮好歹給個章程,何必平白折辱於人。”年輕人縮了縮脖子,見沒人站起來幫腔,不由挺直了脊梁,梗著脖子道。
張儒大聲道:“我讓你們跪,不是讓你們跪我,而是讓你們跪那些死在這片熱土上的先輩。他們在沙場上流血,有的人把命送了進去,有的人落得一輩子殘疾的下場,有的人甚至成了街頭的乞丐。
可是如果他們在天有靈,看到自己辛苦拚搏保護的江山土地上,自己那些袍澤兄弟的後輩,竟然不知道講兵鋒指向韃虜,而是將目光瞄準了自己人,他們估計九泉之下都瞑目不了。
一個個窩裏鬥是內行,碰到北元的人就成了縮頭烏龜。
汪直隻是一個閹人,尚且有拳拳報國之心,你們呢?你們褲襠裏麵的鳥還在,卻連汪直這麽沒鳥的人都不如,你們還有臉?
老子是個書生,老子同時也是錦衣衛的武將。老子不管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也不管你們因為什麽原因發生暴動。老子隻知道一個事實擺在麵前,那就是你們殘忍的殺害了自己的袍澤兄弟。
瞪大你們的狗眼看看,這些兄弟的眼睛是不是睜著的。”
大部分垂下了腦袋,他們都被張儒這番話說得慚愧不已。
可張儒要的不是他們的慚愧,他要的是激起這些人的血性。
大明邊患由來已久,最為頭痛的就是韃靼和瓦剌。那些蒙古輕騎兵來去如風,戰鬥力比明君強了不止一個檔次。每次韃靼來襲,明軍除了堅壁清野之外,就隻有龜縮不出。
要在短時間內改變這種風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張儒來大同邊鎮,第一目的,就是要整頓邊軍的風氣,他不容許離北京隻有數百裏的大同出現任何閃失。
那年輕人本來已經低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猛然抬頭:“敢問大人,沒有軍餉,一家老小要如何養活?男不成讓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我們當兵為國,自然也要為家,不為國枉為人臣,不為家枉為人子。”
張儒道:“大道理誰都會說,但是是非不是誰都明白。你們在不知道是誰貪墨軍餉的前提下,將副總兵楊榮當成出氣筒,這就是觸犯了國法和軍法。本官隻有八個字的評價:其情可憫,其罪當誅!”
那士兵傲然道:“軍餉發放下來,屬下任憑大人處置。”
張儒擺了擺手:“我相信他說的是你們大多數人想說的,許寧的宅子已經被我給抄了,銀子也暫時扣了,但是軍餉發放,還需要兵部同意。就算兵部同意了,巡撫葉大人不同意也是枉然。”
“大人是欽差,有專斷之權。”年輕人不卑不亢地道。
張儒笑道:“本官自然有專斷之權,所以你們的軍餉,三日之後便會發放。至於那幾百萬兩銀子夠不夠發,許寧又送了多少銀子出去,本官就不能保證了。但是本官能夠保證,所有人,都會得到一筆銀子。”
那年輕人聞言雙膝跪地:“屬下甘願領罪,是殺剮任由大人做主。”
殺了這麽多自己人,責任肯定是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相信張儒,總感覺這個人能夠說到做到。
張儒淡淡道:“我讓你們跪下,就是對你們的懲罰,這懲罰隻是為了讓你們記住,留著自己的力氣,去戰場上殺敵,別他娘的跟老子窩裏鬥。此次兵變,瞞是瞞不住的,所以我會如實稟報順天府兵部張大人。至於張大人如何處理你們,我不知道。至於現在,我肯定要殺人,不過我隻誅首惡,其餘人等,概不問責。”
年輕人腦袋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下:“大人仁慈。”
張儒佯怒道:“別磕頭,男兒膝下有黃金,本官可不是喜歡阿諛奉承之人。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人心裏咯噔一下,心道不好,這位大人看來氣量不大啊!
但是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他就有了準備,所以他很幹脆地道:“屬下馬璁。”
暫代大同錦衣衛千戶的唐龍生怕張儒會殺了這個愣頭青,趕緊在張儒耳邊耳語道:“南京戶部尚書馬文升獨子。”
張儒冷冷道:“聽說你是馬尚書的獨子?你不在吏部待選,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幹什麽?莫不是覺得你父親是應天府的兵部尚書,本官就不敢動你不成?”
能夠放棄大好前程不要,眼巴巴跑這鬼地方來,張儒就已經對馬璁高看了一眼。他之所以問責,隻是在嚇唬馬璁而已。
馬璁道:“屬下來大同數年,看到無數袍澤因為沒有軍餉而長籲短歎,實在不忍心再看他們這樣下去,所以仗義執言。”
張儒微微點頭:“好啊,既然你要仗義執言,本官也不好說什麽,指出是哪些人煽動此次兵變,本官就相信你。”
馬璁猶豫了一會,還是站起來朝那些煽動的軍官走了過去。
每指出一個,就有錦衣衛上前將繡春刀架在那些人的脖子上。沒一會,十幾個千總把總被抓出來,一字排開。
張儒眼睛都不眨一下:“砍了,人頭送京裏去。”
一排腦袋被齊刷刷砍下,血噴得三尺高,徹底的震懾了那些跟著造反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