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禦前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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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倒是苦了昭獄的兄弟,突然之間這麽多番子,將昭獄擠得人滿為患。不過他們也很高興,因為這些番子的進入,代表著財貨收入。
另外一邊,袁彬領著崔克己,押著韋興見駕。
沒見到皇帝,卻被梁芳攔住了去路:“袁指揮使,借一步說話可好?”
袁彬不鹹不淡地回應:“借兩步說話都沒問題。”
二人走到一邊修剪得十分整齊的低矮萬年青後麵,梁芳開門見山的問:“袁大人想怎麽樣?”
袁彬淡淡道:“老夫不想怎麽樣,倒是想問問廠督大人您想怎麽樣。東廠的人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圍了錦衣衛東司房,可有陛下手諭?真不知道這背後,是你梁公公在使勁,還是別人狐假虎威。”
前些日子李孜省煉了七七四十九顆金光閃閃的丹藥,號稱是太上老君所賜金丹,不僅色澤誘人,而且比之前那種嬰兒拳頭大小的紅色丹藥要小許多,隻有小指頭大小。朱見深拿了丹藥之後欣喜若狂,直接閉關。
梁芳這段時間一直陪在朱見深身邊,外麵的事情聽到過些許風言風語,可他實在無暇顧及。
他也不好跟袁彬過多分說,隻解釋了一句:“陛下這段時間閉關修煉,老奴一直伺候在左右。”
一句話,妄圖把所有罪責都推開,那顯然是不太可能的。就算袁彬願意相信這個說辭,下麵錦衣衛數千兄弟也不會相信。
所以深知這一點的梁芳加了一句:“受傷者湯藥費全部記在東廠頭上,所有被捕之人賠付紋銀百兩。”
袁彬冷哼道:“梁公公好大的口氣,數萬兩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出來了。可惜,你低估了我錦衣衛的血性,要是此事就此作罷,以後誰都能騎到我錦衣衛頭上拉屎,你讓錦衣衛何以立足。”
“你到底想怎麽樣!”東廠是梁芳的東廠,他不想大動幹戈。
實際上,袁彬聖眷不弱,他也不知道真的大動幹戈是不是能鬥得過袁彬和錦衣衛。自汪直走後,成化帝可不止一次念叨著汪直的好。隻是滿朝文武對汪直恨之入骨,聖人與臣共治天下的大明,成化帝也不好逆下麵臣子的意。
袁彬雙手負在背後,老神在在地道:“除了之前的條件,還要將首惡交出來,然後你親自到錦衣衛昭獄把你的人帶回來,此事就算揭過了。”
送銀子的事不是大事,梁芳這些年伺候皇帝,可沒少拿銀子。可將韋興交出去這個條件,已經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了,所以他沒有貿然答應。更何況讓他親自去錦衣衛昭獄接人,那可是掉大麵子的事,一旦他去,東廠的麵子就都被削掉了,這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見他陷入沉思,袁彬也沒催促,反正現在著急的已經不是他袁指揮使了。
好半天後,梁芳才為難道:“交不交出首惡,可不是咱家說了算的,韋興就算是一條狗,那也是陛下的狗。袁指揮使此舉,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正要去求見陛下。”袁彬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上任以來,錦衣衛可沒少被東廠壓在頭上。當初妖狐事件,最先查的便是錦衣衛,可是沒查出個所以然,被東廠接過去之後,錦衣衛被皇帝好一頓說。好在東廠也查不出什麽東西,那無非就是人為的事件,隻是首尾幹淨而已。最後倒是被汪直撿了便宜,無端冒出了一個西廠。
梁芳臉色漸冷:“陛下正在閉關,沒工夫見你。”
這袁彬也太不給麵子了,竟然死抓著把柄不肯放手。
袁彬懶洋洋地道:“沒事,我等得起,陛下總有收功的時候,到時候我自然能見到陛下。”
梁芳氣急,伸手指著袁彬的鼻子,渾身直顫:“你…”
不覺之中,日頭西斜,眼看就到晚飯時間了,袁彬也不等梁芳通稟,二話不說直接就往裏麵闖。
他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有直接向皇帝匯報的權力,就算是闖進去,不是太冒失的話,皇帝也不會說什麽。
朱見深斜躺在明黃色的錦榻上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後疲憊的睜開雙眼,看到袁彬,他感到有些奇怪,輕聲問道:“袁愛卿,你怎麽來了。”
袁彬單膝跪地,行了個武將禮:“陛下,臣冤枉。”
朱見深感到十分納悶,一天三餐清湯寡水的,現在腦袋都有點暈,這袁彬是怎麽了?冒冒失失進宮不說,一上來就喊冤枉。
看到他皺了皺眉,梁芳忙道:“陛下乏了,袁指揮使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都見到皇帝了,袁彬哪肯離開,大聲道:“陛下若是不為錦衣衛做主,錦衣衛就要成為東廠禁臠了。”
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誰都知道錦衣衛是皇帝的禁臠,東廠同樣是禁臠,隻不過一個是受寵的幺兒,一個是不太受寵的大兒子而已。
果然,成化帝語氣嚴肅的問:“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朕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袁彬做出一副悲苦的樣子:“陛下,昨日東廠的人圍攻錦衣衛北鎮撫司下設東司房,無端逮捕東司房三百餘人。”
這老頭避重就輕的說法,難免會讓皇帝誤會,梁芳趕緊解釋道:“袁指揮使帶人把東廠給圍了,還抓了東廠不少人。”
袁彬雙膝跪地:“今日老臣去東廠討要說法,東廠二檔頭柯迪語出不敬。老臣一時糊塗,命手下兒郎端了東安門的東廠衙門,從東廠昭獄把東司房的人給救了出來。可救出來的人,已經麵目全非了。陛下,你要為臣做主啊!”
梁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呐呐不敢言,因為他看到皇帝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良久,朱見深微微歎息:“好啊!朕的錦衣衛,朕的東廠,竟然自己打起來了。看來是朕太姑息你們了,竟然一個個都變得目中無人了。你們眼中可還有朕!”
梁芳慌忙跪在地上:“老奴伺候皇上多年,不敢對皇上有絲毫不敬。”
袁彬隻是磕頭,也不做過多的解釋。
朱見深左右看了看,頓了頓問:“梁芳,你先說,為什麽你要讓東廠的人圍了東司房。”
提到東司房,朱見深馬上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因為那不是別人的地盤,正是張儒的地盤。
梁芳趕緊撇清自己:“老奴這些天都伺候在陛下左右,對下麵的事知曉一些,卻不盡然。貌似命令乃是韋興所下,未曾經過老奴允許。”
朱見深轉臉問袁彬:“逮捕東司房的人可真是東廠的?你可曾見過梁芳出現在錦衣衛東司房?”
袁彬道:“老臣不曾見到梁公公,隻是去東廠要人的時候,那二檔頭柯迪說是奉命行事。而東廠昭獄內,也看到了韋興正在折磨錦衣衛的人。至於這背後到底是何人主使,老臣也不知曉。”
梁芳嚇得額頭見汗,好在袁彬沒有瞎說,不然一頓庭杖下來,他這條老命還能不能存在,可就兩說了。
朱見深暴怒:“韋興人呢?”
袁彬答道:“韋興在門外候著。”
“讓他滾進來。”朱見深坐直了身體,恢複了君王的神采。
韋興是被押進去的,押著他的人正是崔克己。
“韋興,你幹的好事!”成化帝拿起榻上一個抱枕砸向韋興。
那慫貨一骨碌跪地上,求饒不止:“陛下饒命,小的知錯了,這一切都是萬通指使的,小人也不想得罪錦衣衛啊!”
朱見深臉色微變,呼吸變得粗重,好半天才平緩:“看來你還挺怕錦衣衛的嘛!”
韋興猶自在求饒:“張閻王在錦衣衛,小人不敢得罪他。這一切都是萬通指使的,他說隻有殺了張儒,才了泄他心頭隻恨。陛下饒命,饒命呐!”
“夠了!”朱見深暴喝道:“你身為東廠大檔頭,不以身作則,反而一心想著戕害別人,其罪當誅!看在你伺候朕這麽多年的份上,朕不要你的狗命,給朕滾去昌平守陵吧!”
說罷,又對梁芳道:“此事你看著處理,若是處理得不妥善,到時候錦衣衛找麻煩,就別讓朕給你撐腰了。你自己在外麵找一塊風水寶地,自己給自己送行吧!”
袁彬大喜,高呼:“陛下聖明!”
韋興僥幸得意存活,也是謝恩不止。
唯有梁芳,被手下人給坑了不要緊,還要妥善處理此事,這就意味著他這個東廠廠督很有可能要按照袁彬的要求親自去錦衣衛昭獄把自己的手下帶回來。
心裏縱是有萬般不爽,他也隻能磕頭謝恩。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管你願不願意承受,都是君恩。
事情被朱見深簡單解決,結局還算皆大歡喜,袁彬鬆了口氣,梁芳心中雖然有怨氣,卻還是老老實實去錦衣衛昭獄把人給帶了回來。
不過,這事看上去算完了,實際上隻是一個不太良好的開端而已。
半個月後,遠在大同邊鎮的張儒才得到牟斌等三百餘人在東廠昭獄逛了一圈的消息。這消息還是牟斌身體好了些之後,袁彬才讓人送的。要是牟斌沒好,袁彬一定會瞞著張儒。他可不希望那位小祖宗從大同回京,到時候再鬧出什麽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