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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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帛動人心,末將一時糊塗,收了賄賂,請大人責罰。”將腦袋深深垂下的錦衣衛飆雲騎百戶倒是很光棍,知道隱瞞不了了,索性就直接請求處罰。
“收了多少?”張儒淡淡道。
他不是個喜歡廢話的人,既然手下人已經很幹脆的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他要麽就是對手下人進行懲罰,要麽就是告誡一番輕輕放過。
“都在這了。”百戶伸手入懷,從懷裏掏出兩卷嶄新的大明寶鈔,看那麵額,估計得有數千兩之巨。
“他是你的人,你說該怎麽辦。”張儒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寶鈔,不動聲色地道。
財帛動人心,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可是張儒並不認為這樣的借口就能讓飆雲騎的人為那些不法分子大開方便之門。
錦衣衛是天子親衛,所作所為都必須要對天子負責。而今為了一己之私,有人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這樣的行為,是錦衣衛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張儒從來都不在乎手下的人貪多少,隻要不壞大事,你就是貪汙出格家財萬貫,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相反,如果你沒貪汙,反而把事情辦砸了,那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跟隨張儒日久的王周哪能不知大人的脾性,這話說出來了,就是表明態度可以給那百戶一條生路。
至於這條生路怎麽給,就要看他這個錦衣衛飆雲騎千戶會不會做了。
王周若想殺人,就算張儒不想殺人,那百戶也是必死無疑。反正麵子張儒已經給了,你王周怎麽做,是你自己的事。
“來人,拉下去,重打五十軍棍。”隨著王周一聲呼喝,外麵守衛的兩個飆雲騎走了進來。
這二人第一時間不是去捉地上的百戶,而是看向了張儒。等到張儒微微點了點頭之後,兩人這才駕著那百戶出去。
表麵上看不出喜怒的張儒就這麽靜靜坐在位置上,時不時端起茶杯喝口茶水,等到那被五十軍棍打得奄奄一息的百戶再次被抬進來之後,他這才淡淡道:“還活著沒。”
百戶氣若遊絲,掙紮著要跪下行禮,奈何屁股已經被打得稀爛,幾次掙紮都掙紮不起來。
“這次打你五十軍棍,讓你長個記性,死了,是你活該,沒死,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下次若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別說是你,就是王周也沒有資格求情。行坐房那邊盈利不多,但是每年供給北鎮撫司的銀子卻不少。當然,比起你這一次性收萬兒八千兩寶鈔自然是比不了的,但是至少,本將麾下的錦衣衛比袁彬和朱驥麾下的錦衣衛俸祿要高得多。
錢,誰都喜歡,哪些錢該拿,哪些錢不該拿,你們自己心裏要有杆秤。
本將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創建行坐房,就是為了避免有一天某位兄弟在抄家的時候多拿了些什麽,沒把人家貪官汙吏弄死,反而讓自己給栽進去。
飆雲騎的人良莠不齊,有很多都是江湖上行走的好漢,但是也有一些是曾經有官司在身上的人。
我錦衣衛不問是非,不問緣由,將你們招攬進來,可不單單是為你們提供保護,你能做事,錦衣衛自然能夠庇護,你若是不能做事,錦衣衛憑什麽每年花費大把銀子養著你這個閑人?”張儒從懷裏掏出師父崔克己給自己留下的金瘡藥,一邊為那百戶塗藥一邊有些痛心疾首的道。
“末將知錯了,末將保證,再也不會有瑕疵了。”不知是被感動了還是被張儒有些粗暴的上藥方式弄疼了,等他抬起頭來做保證的時候,臉上已經被淚水徹底濕透。
在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稍微用了些藥後,張儒將藥品塞進了百戶的手中:“這些阿堵物,誰給你的。”
他指著地上的寶鈔,語氣低沉。
百戶眼睛都不敢抬,抽噎道:“是一個叫盧飛的人給的,聽說他是榆林官倉的倉大吏。”
這小子也是沒眼力勁,他不說對方身份隻說對方名字還好,一說對方身份,卻讓張儒真正怒火中燒起來。
他怒極反笑:“好啊!一個小小的倉大吏就能夠讓錦衣衛的百戶為其說話,而且是不分是非黑白的說好話。張某現在當這個都指揮使不過一年多時間,麾下就出了這樣的人物,倒是我張儒無能了。今日一個倉大吏能夠讓錦衣衛的百戶是非不分,他日一個從九品的芝麻官就能用銀子讓錦衣衛的千戶耳提麵命。王周,這小子身上的百戶官衣,扒了,什麽地方有危險的任務就讓他去什麽地方,沒有重新用戰功將身上的罪孽洗刷清楚之前,本將不想看到他出現在本將麵前。”
百戶心裏鬆了口氣,好歹,還是給他留下了一身錦衣衛的皮。
王周神色複雜的讓飆雲騎的人將那已經沒了官銜的百戶抬了出去,然後一臉尷尬的單膝跪地:“末將識人不明,請督帥懲罰。”
張儒大手一揮:“行了,這跟你沒什麽關係,你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沒有時間盯著每一個人。不過下次拉人進飆雲騎的時候注意一下,重點考察一下人品。”
這個世上有太多人品好的人不能辦事,又有太多人品不好的人能夠做事。張儒也不是一味排斥那些人品不好卻能做事的人,他隻是需要保持錦衣衛的獨立性。就如他自己所說,今日一個倉大吏就能夠讓錦衣衛的百戶是非不分,誰知道他日是不是一個九品芝麻官就能讓錦衣衛的千戶耳提麵命?
王周心有愧疚,在張儒麵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場麵好不尷尬。
有意讓場麵尷尬一會好讓王周長點記性,這本就是張儒的目的所在,所以過了一會後他又對王周道:“查一查那個叫盧飛的倉大吏到底什麽來頭,這次,我要你親自查。”
“末將遵命!”王周心中狂喜著領命而去。
已經有一個百戶讓飆雲騎丟盡了臉麵,就算張儒不叮囑他,他也會親自帶隊。畢竟要在一個人心中建立信任的形象,需要很長的時間,而要毀掉一個人心中信任的形象,可能隻需要一炷香時間。
一件小事,已經讓張儒對飆雲騎的人產生了懷疑,現在這麽好的機會落在頭上,王周自然會緊緊抓住。就算不能將功贖罪,至少也要告訴自己大人,飆雲騎有敗類不假,但是飆雲騎的人並非每一個都是敗類。
接下來幾天,飆雲騎的人化暗為明,開始在榆林城大張旗鼓的搜查起來,所有跟總兵府有關的產業他們都會派人盯梢,所有跟總兵府有過來往的人,他們都會派人尾隨。
特別是榆林城內官倉的倉大吏盧飛,更是連出恭的時候都有人在盯著。
張儒的命令是查盧飛的來曆,可如果能夠將盧飛之外的其他人牽扯進來並且成功問罪,飆雲騎的人絕對不會嫌多。
一時間,整個榆林城內的氣氛變得緊張不已。
總兵餘子俊為此幾天內多次登門拜訪,但是每一次都被張儒拒之門外,他清楚那位年輕的九邊總督就在不大的院子裏,隻是對方不願意見自己而已。
麵對所有貪腐手段都已經趨近成熟的九邊重鎮,的確需要張儒這樣的雷霆手段。可是在餘子俊看來,這看上去很是張狂的九邊總督雖然權柄滔天,卻依然無法跟自己背後的勢力真正的做殊死搏鬥。
所以,他還是懷著好心,想要勸一勸那個年輕人。
可惜,對方不給他機會。
五天後,一疊厚厚的卷宗重新送進了總兵府張儒的案頭,這一次,所有消息都比上次要詳細許多,甚至部分涉案人員,在卷宗上都有記載。
憑借這份由飆雲騎千戶王周親手炮製出來的名單,張儒完全可以請出王命旗牌,將那些涉案的大小官員一網打盡。
延綏鎮總計武官九千七百人,兩千二百人,胥吏不計其數,其中已經被王周弄到了確鑿證據的武將就有一千三百多人,文臣更是基本上個個屁股都不幹淨。
這樣的數據也就是張儒再看,如果是朱見深再看,估計這位身體已經孱弱到了極點的皇帝得被氣得一命嗚呼去。
看完卷宗之後,張儒發現自己的某些想法還是太過幼稚,誠如餘子俊所言,他的能力和實力,還不足以跟整個大明朝堂作對。
於是,在看完卷宗之後的第一時間,他就讓王周將已經失去自由的倉大吏盧飛捉拿歸案,秘密投入榆林千戶所小昭獄中。
從卷宗中顯示的蛛絲馬跡,張儒很快找到了這些犯案官員的共同點,似乎每一個官員,都跟那個小小的倉大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得出結論後,他決定,親審倉大吏盧飛。
已經閑置很久的小昭獄裏,某些刑具都生了厚厚的鐵鏽,那經過一番清洗之後至今隻是代千戶的中年漢子一臉赧然。看到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並沒有因為刑具生鏽而惱怒,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精鋼打造的椅子上用鐵鏈捆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年輕人臉上的神情十分淡然,在看到張儒之後,他微笑著跟張儒打了個招呼:“張大人,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