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血染的繡春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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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廣和唐賽兒商量妥當之後,京城那邊,張儒在此事之後的第七天、第九天、第十一天分別接到了三份情報。
第七天接到的情報是關於金華府知府牛鎮誣陷錦衣衛百戶黃圖入獄的,逃出去的四個錦衣衛回來了兩個,一個重傷,一個昏迷。
消息是那個昏迷的人醒來之後說出來的,至於那個身上插著三支錦衣衛製式弩箭的重傷者,醒來之後一個字沒說,抬眼皮看了張儒一眼便一命嗚呼了。
那個眼神深深印刻在張儒心中,當聽完那個醒來的人哽咽著複述出來的事實之後,他不禁攥緊了拳頭,並且第一時間讓範統帶人趕往金華府。
這個帶人自然不會有太多人,頂多帶個幾十上百人去金華那麽遠的地方,不過臨走前,範統從張儒手中拿到一道軍令,一道可以調動大同三衛人馬的軍令。
有了邊軍參與,他相信就算那浙江布政使也不敢公然抗命,更何況根據那個活著的錦衣衛的闡述,此事貌似並不是布政使所主使,那背後似乎有都察院的影子。
第九天接到的是大同千戶所傳來的情報,請報上的語氣十分急促,說是白蓮教再次作亂,而且輻射地域之廣,前所未見。
幾乎在同時被送過來的還有山東四五個府傳來的消息,消息中的矛頭直指白蓮教。
似乎一年前被錦衣衛打壓得連聲都做不得的白蓮教,突然在一夜之間都爆發了一般。
第十一天送回來的情報隻有四個字:幸不辱命。
這情報是什麽人送回來的,又是什麽地方送回來的,除了張儒,別人一概不知。就連他最為信任的範統、王周、薑偉都不知道,更不要說錦衣衛內其他的人了。
金華府大牢內,幾十個錦衣衛已經死掉將近一半,還活著的不過區區九人,這九人之中,就包括領頭的百戶黃圖。
此時,他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體疲軟的被困在鐵架上,胸口四五個茶杯粗細的烙鐵黑印,讓他的胸膛看上去極為恐怖。
手臂和腳上到處都是鞭痕,有些鞭痕已經結痂,有些卻還在往外淌血。食指的指甲蓋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是血肉模糊的血肉。
麵前站在兩個大汗淋漓的赤膊大漢,因為裏麵生了兩個大火爐,而且所做的是體力活,即便外頭冷風入骨,裏頭的兩人卻還是汗如雨下。
“這小子又昏過去了,用不用拿水潑醒來。”年紀較輕的那個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年長的那個。
年長的赤膊漢子的笑了笑:“你這個小年輕不知道疲憊,我這老頭子可不同。算了,人都已經成這模樣了,再折磨下去,人遲早得被折磨死。”
年輕的有些不解道:“上頭的意思可是要把他活活折磨死,已經堅持這麽多天了,每天知府大人都會來看看,半個月時間如果還不能把人弄死,隻怕到時候知府大人會找咱們麻煩。”
年長的嗬斥道:“知府大人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按道理來說沒錯。可你我都知道這人是什麽身份的人,上頭閻王打架,我們這些小鬼就要遭殃。這人命硬,折騰了這麽多天都不死,每次知府大人來他都直說一句話,張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你有沒有注意到,知府大人每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這麽多天都折騰不死,京城那邊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按照時間,估計就這兩天會到達金華。
要是早把人折騰死了也就算了,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京城大人物來的時候被咱們弄死,你說咱們是不是活膩歪了?”
年輕的漢子點了點頭,十分慶幸地道:“多虧了這次跟林師傅您來,要是跟小五那王八崽子,他決計不會跟我說這麽多。等這件事忙完,還請林師傅賞臉,上我家喝幾杯去。”
被稱作林師傅的年長漢子笑了笑,順手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你小子倒是挺知情識趣,好了,知府大人故意說要折磨死這人,未嚐不是想找人背黑鍋。到時候死無對證,倒黴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正說話間,隱約之中傳來了腳步聲,林師傅臉色微變,連忙拿起水桶中的稅票舀了一盆水,二話沒說朝黃土臉上潑去。
年輕的漢子一臉疑惑的剛要張口詢問,冷不丁瞥見門口多了兩個身影,而慌不迭抓起手中的鞭子一鞭朝黃土甩去。
來的人是知府牛鎮和巡察禦史郭峰,牛鎮臉色陰沉:“怎麽停下了?”
林師傅趕緊放下水票,躬身小跑到牛鎮身邊,諂媚地道:“大人您來了,這小子剛剛昏過去,潑了好幾次涼水都不醒,估計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牛鎮冷著臉一揮手道:“去看看人死了沒有,沒死的話馬上推到菜市口去,當眾處斬。”
林師傅很明顯的愣了愣:“大人,這.”
牛鎮不悅的瞥了他一眼:“什麽這這那那的,趕緊去辦就是,賞錢少不了你們的。”
林師傅之所以發愣,是因為不管犯了多大的事,真要是處斬的話,一般臨死前都不會受太大的折磨。畢竟官員們也是人,也有一些唯心主義存在,害怕那犯人的冤魂會索命。
而這個被他們整整折磨了十二天的漢子,他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可是就這麽一個不普通的人,難道連臨死前的一餐飽飯都不能給?
知府大人已經發話了,林師傅自然不敢違逆,馬上跑過去試了試黃圖的鼻息,又伸手似模似樣的在黃圖脖子上摸了摸,確定人沒死之後,這才又小跑著對牛鎮匯報:“大人,人隻是昏厥過去,暫時還沒死。”
“來人,把人犯帶出去,押赴刑場。”牛鎮很幹脆的繞過林師傅和那個年輕漢子,讓身後的衙役將黃圖從鐵鏈上解下來,然後拖著黃圖疲軟的身體朝刑房外走去。
牛鎮帶人離開之後,年輕漢子一邊穿衣一邊問道:“林師傅,這知府大人怎麽突然之間又要殺人了?”
林師傅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估摸著知府大人也得知上麵來人的消息,想早點把事情辦了。這老雜毛辦事不厚道,想要把責任推到你我身上,眼見不行了,就這麽自己親自動手。可惜了一條好漢子,也不知哪裏得罪了牛頭,就這麽生生斷送了性命。”
牛頭是金華百姓私下裏對牛鎮的稱呼,這個稱呼不含褒義,因為牛鎮在百姓心中,就像是那招魂的牛頭馬麵一般麵目可憎。
倉促準備出來的行刑班底以飛快的速度將行刑場所整理了出來,儀仗之類的東西一切從簡,牛鎮求的不是別的,隻求盡快將黃圖殺了,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
那林師傅的猜測不錯,他讓刑房的人折磨黃圖,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人背黑鍋。隻要人死了,到時候他隨便推脫一下,又有監察禦史幫他說話,朝廷的人也不好過分拿捏他。就算錦衣衛的人不講情麵要殺人泄憤,他也完全可以將那些背黑鍋的人推出來送死。
可憐除了林師傅之外的幾個刑房老手拿了銀子之後還在沾沾自喜,卻不知道牛知府一把照舊準備好的大刀,已經懸在了他們的脖子上方。
錦衣衛的人已經快到金華了,而且隨之而來的,是大同一萬五千邊軍。
大隊人馬行進速度緩慢,所以他才有時間將黃圖殺人滅口。一旦讓那些人跟黃圖接觸了,那麽不僅僅是他的烏紗帽,就是他脖子上的腦袋,隻怕都保不住。
一切準備妥當,平日裏作威作福的牛知府親自監斬,不過今天牛知府明顯不在狀態,不停催促那些劊子手快些動手。
午時三刻不到,按理來說劊子手是不會輕易下刀的,畢竟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矩,如果不在陽氣最盛的時候動手,他們也怕會遭報應。
終於等到了午時三刻,再也等待不下去的牛知府將紅色令箭往地上一人,威風凜凜的下令:“斬!”
劊子手喝了一碗烈酒,然後又喊了一口烈酒噴在刀口上,做足了前戲之後,這才高高舉起鬼頭刀。
其實這劊子手心裏在想,這麽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何必要拿到刑場上來走一遭,隨隨便便扔到外麵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不用動手,這樣的人就自然會死去。
可他雖然固執,這份固執能夠讓他在知府大人麵前爭取午時三刻的時間段,卻不能過於違逆知府大人的意思。
如果換一個劊子手,隻怕連堅持到午時三刻的勇氣都沒有。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許多百姓都是被別人喊過來的,從古至今,冬日的百姓從來都不會嫌棄熱鬧的事情。
百姓們在下麵議論紛紛,大家都在猜測那個身上穿著囚衣卻完全已經不成人形的人到底是什麽來路。有些家裏得了重病被江湖遊醫忽悠著說惡人血能治病的百姓甚至直接拿來了饅頭準備蘸血。
高高舉起的屠刀猛然落下,很多人不由閉上了眼睛,都是來看砍頭的,可敢真正看著人頭落地的人,還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