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綁架來的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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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9章 【綁架來的孝子】
    第四百七十三章【綁架來的孝子】
    審到後半夜,對陳建設的審問就進行不下去了。
    陳建設一口咬死了自己壓根不認識什麽歐秀華!
    而且……摸著良心說,陳建設在這個時候,真的不認識歐秀華啊!!!
    這一點,陳建設可以對天發誓。
    而趙長江隨後也越來越明白了事情了……
    陳建設並沒有對歐秀華耍流氓。
    而是,有個自稱是陳建設親戚的陌生人,說了,陳建設“準備計劃”對歐秀華耍流氓。
    這……這就難辦了啊!
    人家沒幹!你咋處理?
    憑啥處理?
    把人揍了一頓抓回來,就已經很過分了。
    當然了,這個年代,野蠻過分的事情多了去了,這點事情也不算啥。
    但,適可而止,反正陳建設也不是什麽好人,屁股上一堆屎。
    但,這個所謂的流氓案,再繼續下去就不行了。
    而且,歐秀華身為苦主,也其實並不是苦主啊。
    歐秀華是個正直的人,講的很清楚,自己不認識這個陳建設,陳建設也對自己沒刷過流氓。
    隻是今晚道聽途說的事情,這麽就胡亂抓人,歐秀華其實是非常惱火的。
    甚至因為這個事情,歐秀華還跟那個理發師姑娘後來生氣爭吵了兩句,認為她不能這麽隨便讓趙長江去找人麻煩。
    陳建設這個時候還啥也沒做呢,就因為你趙長江想追人家歐秀華,仗著自己是保衛處的小頭目,就道聽途說把人打一頓抓回來。
    這樣的做派,也難怪在原本的曆史軌跡裏,歐秀華瞧不上趙長江,最後跟了陳建設。
    在歐秀華的理念裏,這就是以權謀私。
    天亮的時候,陳建設就被放出來了。
    因為歐秀華找趙長江拍桌子怒斥了一通,表示自己根本沒經曆過什麽耍流氓,如果趙長江再這麽亂抓人,天亮一上班,自己就要去找廠長告狀。
    然後,歐秀華怒氣衝衝就離開了,甚至對那個理發師姑娘也沒了好臉色。
    陳建設被放出來,倒是也不敢找保衛處的麻煩——他雖然沒耍流氓,但屁股上有別的屎。
    鼻青臉腫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看著家裏一團亂,忍不住就咒罵了起來。
    片刻後……
    “媽的!老子錢包呢!!!我操他大爺的趙長江!還把老子錢包摸走了?!!”
    陳建設在屋子裏怒罵了一通。
    但畢竟還是不敢去找趙長江的。
    隻是,某個不要臉的陳小狗,蹲在屋頂,靜靜的偷聽著,手裏摸著一個人造革的皮夾子,卻一臉的不屑。
    也沒兩塊錢啊。
    嗯,摸走陳建設的錢包,陳諾是一點道德壓力都沒有了。
    往大了說,陳建設這種人渣,對他做啥都不算過分!
    往小了說……
    這是自己肉身意義上的父親嘛。
    那句話咋說來著?
    馬瘦毛長蹄子肥,兒子偷爹不算賊!
    偷你個錢包伱就認便宜吧。
    陳閻羅一般都是找人要保險箱的。
    ·
    陳建設在家裏躺了半天,晚上的時候,身上塗抹了些跌打藥水,才出了門,找了自己平日裏臭味相投的幾個狐朋狗友商量。
    找趙長江報複,他是沒那個膽子的。
    但昨晚的事情也弄清楚了,有個叫肖國華的,說是江寧莫林鎮的砂石廠的人,冒充自己親戚,誣陷自己。
    這就不能忍了啊!!!
    陳建設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
    但畢竟這件事情,自己真的沒做過啊!!!
    這個叫肖國華的,到底是和自己有什麽仇?大老遠的從江寧跑來坑自己一把?
    趙長江是保衛處民兵頭目,自己搞不動人家!
    這個肖國華,陳建設是一定要報複回去的。
    找了幾個狐朋狗友,請人吃了兩杯酒,切了一斤豬頭肉,把半個月的肉票都用掉了。
    陳建設心疼之餘,也總算是欣慰這幾個狐朋狗友答應了幫自己出頭。
    於是,又過了一天,也就是第三天,陳建設帶著三五個混子朋友,坐車前往江寧莫林鎮,找肖國華報複……
    然後……
    第四天,哥兒幾個皮青臉腫的從江寧縣衛生所出來,一瘸一拐的,還一路擔驚受怕的坐班車回金陵城。
    這頓打,比趙長江那幫人揍得更凶啊!!!
    肖國華那是什麽人?!
    那是二十年後,在江寧混得風生水起,開夜場,放印子錢,吸人血的大佬!!
    當然了,在八一年,肖老板還沒有發跡。
    也就是羅大鏟子比他出道早,得了羅大鏟子這麽一個外號。
    其實肖老板早年也是砂石廠出身,若不是前有羅大鏟子,估計肖老板也該得一個“肖大鏟子”的匪號。
    在八一年,肖老板還不是後世的一方大佬。
    但,妥妥的也是一方惡霸啊!!
    陳建設拉著三四個遊手好閑的小混子,跑去肖惡霸的大本營找他麻煩?
    那真的是不知道頭有多鐵!
    也就是肖老板不想殺人,否則的話,弄死了往砂石坑裏一埋,過個十幾二十年的,都別想讓人發現。
    ·
    看著陳建設等人灰頭土臉滿身帶傷,登上了回金陵城的班車。
    陳諾站在暗中偷看著,暗暗歎氣。
    還不出現……
    這麽沉得住氣啊……
    暗中遠遠吊在班車後麵,陳諾跟隨著這群人一路返回。
    可班車從莫林鎮出發,隻開了片刻,中途在路過江寧縣的另外一個叫東山鎮暫停下課的時候,陳諾意外的看見,陳建設居然一個人下車了。
    “咦?”
    眼看陳建設一瘸一拐的下了車,在路邊目送班車遠去,然後又一瘸一拐的離開。
    中途倒騰了一趟公交車後,陳建設下車,走進了一個小區。
    尾隨其後站在小區門口的陳諾,看著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小區門口……
    這是……回家了啊。
    江寧縣東山鎮……
    在後世,隨著江寧縣改成了江寧區,成為了金陵城的一個行政區後,東山鎮,也就變成了東山街道。
    東山街道麽,陳諾最熟悉的地方無非有兩處。
    一個是八中。
    一個……就是自己家了。
    嗯,在一九八一年,現在這裏還不是自己家。
    而是……
    陳建設的母親,那位老太太的住處。
    嗯……
    在外麵闖禍挨打了,回家找媽。
    倒也不算是意外的舉動。
    陳諾熟門熟路的跟著進了小區,然後來到了自家的那棟樓下,想了想,上了樓,卻從消防梯爬到了樓頂,就坐在了自家陽台上的天台板上,盤腿坐在地上,靜靜的側耳傾聽。
    “就要八十十塊!
    不行的話,給五十也行啊!
    媽!!
    這次沒錢我真的會倒黴的!
    我被人坑了,然後找朋友幫忙來這裏出口氣!
    人是我叫來的,結果大家都被打了!!
    我那些朋友肯定不肯吃這個虧啊!
    他們說了,醫藥費得我賠償,還有營養費。
    不拿出個五十塊錢來,我回去,他們還會找我麻煩。
    你總不能看著我被人打斷腿吧!”
    身下屋子裏,陳建設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落在陳諾的耳朵裏。
    五十塊……
    陳諾歎了口氣。
    一九八一年的標準,老太太的工資,一個月怕都沒有五十塊的。
    “什麽朋友!都是外麵瞎混的不正經的人。
    建設啊,你什麽時候才能……”
    “你老說這些有什麽用?現在是拿錢消災!再說了,人家是幫我出頭,才被打的!我不出錢,以後我怎麽混?我還見不見人了?”
    “哎……你,你先過來,讓我看看哪兒打壞了沒……你……”
    “哎呀!你看什麽看!醫院裏醫生都看過了!死不掉!
    你趕緊給我拿錢就好了啊!我晚上還趕班車回廠裏呢!”
    “多久沒回來了,今晚先住下吧,明天早上再回去就是了……你受傷了,晚上我給你把傷口重新包一下,衛生所裏的人手粗,肯定包的不仔細的。”
    “哎呀來不及,我趕班車回去呢!你快把錢給我就好了。”
    陳諾連續深吸了三五次,才勉強把衝上來的血壓給壓了下去。
    ·
    片刻後,陳建設一瘸一拐的下樓,卻沒忘記一邊仔細的在手裏打開一個舊手帕包著的一疊錢,然後一張一張的仔細的數著。
    錢拿到的。
    而且不是五十。
    是六十八塊四毛。
    老太太多給了十八塊多,是擔心兒子受傷了,缺營養,讓他多買點肉吃。
    還看兒子打架衣服都破了,讓他能買身新衣服換上。
    陳建設數了錢,滿意的揣兜裏,正往小區外麵走。
    忽然,身後一腳踹在了屁股上。
    陳建設往前一撲,就pia在了地上,哎喲一聲,嘴巴磕在地麵,滿嘴是血。
    一轉身,就看見一個年輕人捏著拳頭冷冷的站在麵前。
    “你想沒想過,你媽為什麽多給你十八塊四毛錢?
    你想沒想過,就算要多給你錢,為啥是六十八塊四毛?
    有零有整的?
    那是因為這個錢,是你媽的生活費,平時買米買麵買菜的錢!
    你媽看你受傷了,惹禍了,怕你吃苦頭,你一哀求,就把自己吃飯的生活費直接全給你了!這才是有零有整的!
    這是老人家怕你吃苦,自己都來不及數,來不及給自己留錢!手裏有多少就全給了你!
    這才會是有零有整的六十八塊四毛!!
    你媽一著急,把自己吃飯的錢都給了你,你卻連留下來多陪你媽在家裏住一晚都不肯?
    陳建設,你特麽的,到底是不是人啊!”
    陳諾咬牙切齒,麵色鐵青的瞪著趴在地上的陳建設。
    “你,你,你特麽的是誰啊!!”陳建設一臉懵逼。
    “媽的,不試探了,今天不狠狠教訓你,老子念頭不通達!!”
    陳諾捏緊了拳頭。
    ·
    悉悉索索的鑰匙捅進門鎖裏的聲音,然後房門被推開。
    陳建設鼻青臉腫的走進門來,身後跟著的是陳諾。
    狹窄的客廳裏,一張老式的繃子沙發——這種都是自家手工製作的,坐墊下塞的不是填充的海綿或者墊子什麽的,而是綁的麻繩,以這樣的方式來讓沙發做起來有彈性。
    走進來的時候,陳諾看見,老人正坐在沙發上無聲的抹著眼淚兒。
    抬起頭來,看見陳建設耷拉著眉眼走進來,老人立刻站了起來,抬起手背飛快的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用力抽了下鼻子,然後雙手使勁在衣服上蹭了蹭。
    “建設,你怎麽回來,忘拿什麽東西了?”
    陳建設眼角抽了抽,支支吾吾道:“那個……媽,我,嗯……”
    身後的陳諾,不聲不響的踢了他一下,陳建設一個激靈,趕緊飛快道:“那個,我下樓走到半道,反正都這麽晚了,我還是在家裏住一宿,明天再回城裏吧。”
    “好,好!”老人臉上立刻露出喜色來,但隨後又有些擔憂:“那,不耽誤你明天上班吧?”
    陳諾聽了,就歎了口氣。
    這就是親媽啊。
    前會兒想你念你,希望你在家多待一天,多瞧瞧你。
    後一會兒,卻又擔心會不會耽誤了兒子的上班工作。
    “那個,沒事,我明天上午沒班。”陳建設含糊應付了一句。
    “那個,這位是?”老人看著陳建設身後的陳諾。
    陳建設哼哼了一聲,扭頭看了陳諾一眼:“這個是……”
    陳諾忽然往前邁了一步,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四姑!是我啊!!!”
    四姑?
    老人聽了一愣,當場就沒反應過來。
    旁邊陳建設一咧嘴,大概是牽動了哪兒的傷口,抽了口涼氣。
    “我!”陳諾走上去拉著老人的胳膊,大笑道:“是我啊四嬸!我是江北六合來的!我爸是陳貴和!!”
    “貴和?”老人努力的回憶了一下:“貴和……的兒子?”
    “對啊!我爸是陳貴和,我爺爺是陳玉山。”
    “噢,噢,噢噢噢……”
    好吧,從老人一連串的“噢”裏,陳諾聽出,老人大概在說出了第五個“噢”的時候,才算是真想起來了。
    江北,六合,陳貴和……
    這確實是老人的親戚,準確的說,應該是陳建設他爹的親戚。
    這層親戚關係是真的。
    陳諾先前和歐秀華住在一起都一年時間了,平日裏生活閑聊啥的,歐秀華也和陳諾聊過老陳家的一些親戚關係。
    在金陵,陳家也有一門親戚的,不過是遠房,同姓同宗,在江北地區住著。平日裏走動的不多,到了陳諾這一輩,就幾乎是更不怎麽走動來往了。
    按照說法,陳貴和算是陳建設的遠房大伯。
    “我爹是陳貴和,我是他兒子。”
    “噢……你是貴和兒子,你叫啥名字來著……叫小壯子?”老人努力回憶著,心裏也有些含糊。
    算算,和江北的那門親戚,有三五年沒走動了啊。
    “呃,對,小壯子就是我。”陳諾笑哈哈的樣子:“不過那是小名兒,我大名叫陳諾。”
    “陳諾?”老人點點頭:“好名字。你爹貴和是鄉裏的秀才,有文化的人起名字就是好聽的。”
    說著,老人趕緊拉著陳諾往沙發上讓:“來來,快坐,坐下說話。”
    “等下哈。”
    陳諾扭頭卻走到門口,把剛才進門的時候放在門口的一袋子東西提了進來,隨手就放在了飯桌上:“帶了點東西。”
    “來就來,還帶什麽……”老人歎氣客氣著。
    陳諾卻直接把袋子打開,裏麵提出了幾樣。
    一袋子紅棗,一袋花生,兩瓶油。
    最後還有二斤白糖。
    一看到這些東西,老人有些局促:“這個……這些東西太貴了啊,你來就來,還帶這麽貴重的東西?”
    八十年代初,經濟才剛剛開放,物資還不算充沛。
    紅棗花生什麽的,倒是還好。
    油和白糖,那可都是這個年代的硬通貨!
    光有錢都不能買,得有油票和糖票。
    旁邊陳建設眼看老人拉著陳諾坐下,還給他倒水,一番寒暄……
    陳建設聽得心裏直冒涼氣!
    這個小煞星,咋把我們家親戚情況都摸得這麽清楚?!
    不過看著陳諾笑眯眯的樣子,腦子裏回想著片刻之前,在小區一個角落裏發生的事情。
    這個小子把自己拖到腳落裏,踩了自己二十七八腳,陳建設當時差點以為自己全身骨頭都要被踩斷了!
    然後,這個小子,當著陳建設的麵兒,徒手把一根小區圍欄上的鐵柵欄挑捏斷了!!
    看得陳建設一雙眼珠子差點沒掉在地上!
    這特麽的,還是個人嘛?!
    “不懶得跟你解釋太多浪費口水,你就記住一條,我是一個可以隨手弄死你的人。所以,我說什麽你就找做什麽,不然的話,你會非常非常慘。
    明白了麽?”
    當時,這個小煞星就這麽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
    此刻,看著這個小煞星這麽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親媽,陳建設用力吞了口吐沫。
    總算是還有一絲良心,陳建設用力一咬牙,走過去,拉過凳子來,也坐在了桌邊。
    陳諾注意到,陳建設是坐在了自己和老人中間的位置……
    嗯,還成,沒畜生到家。
    陳建設其實心裏更嘀咕。
    這煞星綁了自己回來——就逼自己回家陪著母親多待一晚?
    這……算什麽要挾?
    ·
    晚飯是老人張羅的,親手做了兩三個菜。
    菜做的很用心,兩素一葷,葷菜就是燒了個肉末茄子。
    素材就是炒青菜和炒土豆。
    但哪怕是素材,也都多放了好多油——這是這個普通老百姓人家招待貴客的方式了。
    這個年代,油水緊缺,肉蛋類的食物也不太好買。
    炒菜多放油,就是招待重要客人的做法了。
    陳諾從未來回來,其實飲食習慣是吃不慣這種用重油做來的菜的,但當著老人的麵,卻還是笑眯眯的吃的香甜,吃完了一碗,還主動添了一晚。
    飯間,自然就是閑話家常了。
    陳諾應對的非常從容自然。
    那個親戚關係,和親戚家的事兒,陳諾曾經聽歐秀華說過幾次,以他的精神力記憶力,聽過就不會忘記,此刻和老人聊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陳建設的親媽,姓王,名字叫做王順英,生於解放前的舊社會時代。
    其實現在也沒多老,也就是五十歲的樣子。隻不過這個年代的人,都是吃苦過來的,所以麵相就顯得蒼老了一些。
    陳諾看得仔細,才五十出頭的老人,臉上都了些微老人斑了。
    其實心中是有些難受的。
    之前陳諾沒親眼見過這位老人,都是在家裏掛在牆上的遺像裏看見。
    此刻,這位老人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麵前,笑容慈祥,還不時的給自己夾菜,客客氣氣的招待自己這個“親戚”。
    至於問起陳諾的來意,陳諾就隨便編了個理由,說經濟開放了,自己打算做點生意,來這裏江寧縣是準備采買點貨物啥的。
    老人其實聽了半懂不懂的,也就沒多問了。
    當晚住在了陳家,老人收拾出了陳建設在家裏的那個房間——這個房間在後世,就變成了陳諾的臥室。
    看著房間裏的各色老式的家具……
    其實陳諾是有點感慨的。
    陳建設的爹手巧,家裏的這些木工活家具,都是陳建設的爹,年輕的時候自己親手打出來的。
    那個年代,陳建設的爹是國營工廠裏的高級技工——在那個年代,這種高級技工都是真的有一身本事的。
    老人抱來了一床被褥,在地上打了個地鋪,還特意叮囑陳建設,讓陳諾這個“遠房堂弟”睡床!
    房門關上,聽著外麵老人那個屋的門也關上了,陳諾聽了會兒沒啥動靜,這才扭頭看陳建設。
    陳建設退後兩步,縮到了牆角:“大,大哥,這一晚上我都一直在配合你啊!你,你到底有什麽企圖啊?”
    陳諾隨隨便便坐在了床上,摸出煙來點了一根,抽了兩口,看了看這一屋子已經有點老舊的擺設和家具。
    “問你個事兒。”
    “欸,你說!”陳建設一臉巴結討好的樣子。
    “這個江寧縣裏,現在有沒有什麽有名的街麵上的老大啊?就是那種為非作歹的,或者為富不仁的?”
    “……哈?”,陳建設呆住了:“你,你想幹嘛?”
    陳諾活動了一下脖子:“出來身上也沒帶什麽錢,手裏有點緊。你也是個窮鬼,我總的自己想辦法弄點錢花吧。”
    “…………”
    ·
    從陳建設那裏打聽到了兩三個名字——其實陳建設平時不怎麽回來看老人,所以記得也不是很清楚,為了保險起見,就多想了兩個名字給陳諾。
    陳諾半夜的時候直接翻窗下了樓,臨走之前,往陳建設身上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
    陳建設直挺挺的就躺在了地上。
    陳諾放心的出了門。
    有那一指頭,投進去的念力束縛,陳建設至少兩個小時,都別想動一根手指頭,哼都哼不出一聲來。
    他要是能掙脫的話,他也就不是陳建設了。
    可以直接找章魚怪去要一個白銀級的會員資格了。
    陳諾就出去了一個小時,回來的時候依然是翻窗進的門。
    陳建設在地上躺了一個小時,動不得,叫不出聲。
    但心裏卻是無比的震撼!
    我家特麽的是住在五樓啊!!!
    這個小子居然跳窗出去,又跳窗回來?!!
    然後,眼看陳諾進屋,關上窗戶,往床上一座,手裏卻多了一個仿佛鄉鎮企業家一樣的人造革的公文包。
    拉開拉鏈一抖,裏麵嘩嘩啦啦的落下的全是鈔票!
    一塊的,兩塊的,五塊的,十塊的……
    陳諾大概清點了一下。
    “哎,畢竟這個年代的人都窮,黑道大哥也沒啥錢啊。忙了一晚上,才六百多塊,這也太少了……”
    陳建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少?!!
    陳建設倒抽一口氣。
    自己這個工廠裏的車隊司機,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多塊錢。
    床上這些錢,夠自己不吃不喝辛辛苦苦幹兩年的工資了!
    陳諾笑著,對陳建設遙指了一下,陳建設頓時身子一鬆,就感覺到那無形的束縛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他一骨碌從地上蹦了起來,差點就像往床上那堆錢上撲過去。
    不過總算是還有一絲理智。
    “噢對了,看你還算老實,這個算賞你的。”
    說著,陳諾一揚手。
    陳建設接住一看。
    謔!
    紅塔山!
    還是硬盒的!
    陳建設平日裏看廠長抽的就是這個煙。
    麵粉廠市糧食局的直屬單位,國家二級企業,廠長的級別算是副局級了。副局級幹部平時也就抽這個的!
    “你……你今晚都幹啥了?”陳建設感覺到自己有點手抖。
    他人壞是壞,但這個時候的陳建設畢竟還年輕,還沒壞透,也沒什麽大的膽子。
    畢竟,壞人也不是一天養成的。
    陳建設這會兒心裏越來越害怕了起來。
    “那個,大哥,你到底想幹啥啊?”陳建設壓低著聲音:“你還把我們家的情況都摸的這麽清楚,你圖什麽啊?
    我們家一沒錢,二沒權。家裏也沒個富親戚。
    你……”
    陳諾搖頭不說話,也懶得跟他解釋什麽,隨手一指,陳建設又直挺挺的躺下,在地上當木頭人了。
    ·
    翌日,陳諾起床,伸了個懶腰,隨手給陳建設解除了束縛。
    陳建設一夜沒睡著,此刻一脫困,忽然就一骨碌跳起來,拉開房門就往廁所方向跑去。
    幾分鍾後回來,陳建設關上門哭喪著臉:“大哥!你下次如果不想跟我說話,你言語一聲,我閉嘴就是了。
    你那個法術,把我弄的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我一泡尿憋了一夜啊!我都不敢睡覺,生怕一鬆神,就尿褲子上了啊!!”
    眼看陳諾不動聲色,陳建設陪著笑臉:“我這尿褲子不要緊,但你不是還在我旁邊麽,萬一弄了一屋子騷氣,你也不好睡覺對不對?”
    陳諾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出門。
    老人早就起來了,早飯都已經擺弄好放在了桌上。
    廁所的水池旁有新的牙刷是給陳諾準備的。
    洗漱完畢,吃了早飯——早飯是白粥。老人還煮了兩個雞蛋。
    雞蛋就隻有兩個,一個給陳諾,一個給陳建設。
    陳諾不動聲色的剝雞蛋吃,旁邊陳建設剛要伸手,陳諾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
    陳建設一愣,捕捉到了陳諾投過來似笑非笑的眼神。
    陳建設忽然就懂了啊!
    拿過雞蛋三下兩下剝了殼,就放進了老人的碗裏。
    “媽,你吃!”
    老人:???
    這個舉動,讓老人忽然就有點懵逼了。
    仔細看了陳建設一眼,沒錯啊,是我兒子啊。
    “我不吃,你吃吧,你身上還帶著傷呢,多補補。”
    眼看老人拿了筷子要把雞蛋往自己碗裏扒拉,陳建設嚇的趕緊端起了碗躲開:“我真不吃!你吃啊!哎呀,我不想吃雞蛋!”
    老人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忽然仿佛明白了點什麽,眼睛一紅,扭過頭去,然後揉了揉眼皮子,回身來,對陳諾尷尬的笑了笑。
    一個雞蛋,老人足足吃了一分鍾,嚼了又嚼。
    平淡無味的煮雞蛋,老人卻吃的仿佛無上美味。
    早飯吃的都很匆忙。
    因為不光是陳建設和陳諾要離開。其實老人也是要上班的。
    畢竟才五十歲,還沒退休呢。
    老人匆匆收拾了碗筷,卻被陳建設熱情的推出了廚房,表示自己來洗碗,你趕緊去上班趕緊走……
    看著老人一步三回頭的離了家,陳建設才終於鬆了口氣。
    轉過身來,就看見陳諾笑眯眯的站在身後。
    “怎麽,怕我傷害你媽?”陳諾淡淡笑道。
    陳建設用力一咬牙,忽然噗通一下就跪地上了!
    “那個,大哥,我要是的罪過過你什麽事兒,你要做什麽衝我來。我媽年紀不小了,而且跟你也沒仇沒怨的,你別傷害她好不好。
    而且,我說的都是真話,我家沒錢沒權的——你這麽大的本事,我家裏真沒什麽你看得上眼的東西啊!”
    陳諾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忽然道:“昨天你媽給你的錢呢?”
    “在!在呢!都在!”
    陳建設掏了出來。
    陳諾拿過來這疊鈔票,在手裏理整齊了,放在了桌上,又拿了個水杯過來押在了上麵。
    這才轉身對陳建設擺擺手:“走吧。”
    ·
    八一年的金陵城,還沒出租車呢——這種新鮮玩意兒,這個年代隻有在北上廣才有,而且都少見,還特別貴。
    陳諾和陳建設坐了班車回金陵城裏,到了城區,又倒騰了兩次公交車,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才回到了麵粉廠附近。
    “大哥,你看,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啊?”陳建設哭喪著臉。
    “你回家也行,回廠裏上班也行,關我什麽事情。”一路沒說話的陳諾終於開口了。
    “……哈?”
    陳建設傻了!
    “你,你放我走?”
    “多新鮮啊,我跟著你有什麽意思。”陳諾搖頭,不過隨後又笑道:“你要是脫困後,想報複我也行,找你幾個朋友來找我尋仇,可以。或者你報警,說有人綁架了你毆打了你,都行。”
    “不敢!絕對不敢!!”陳建設趕緊搖頭。
    他是真不敢!
    大半夜從五樓翻窗戶往外跳的人,出去一趟就弄回來好幾百塊錢!
    這種人物,他惹得起麽?
    陳諾說完,卻走的幹脆。
    陳建設眼看陳諾走到了路口,一拐彎人都瞧不見了,卻還不放心,勾著脖子看了好久,看得脖子都酸了,這才長出了口氣。
    滿肚子疑惑的,才一瘸一拐的往工廠走去。
    這個小煞星,毆打了自己一頓,還把自己綁架回家……
    圖啥?
    就為了讓自己在自己親媽麵前演一次孝子?
    ·
    距離砂石廠不遠的一個小飯館裏。
    中年版的羅大鏟子正站在酒桌前,端著一茶缸子白酒,大聲鼓舞著士氣。
    “他王二癩子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腦袋兩個眼睛!這次咱們隻要幹倒了他,以後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屋內坐著的五六個精壯的漢子都聞言鼓噪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
    “鏟子哥!!”
    嘭!
    房門被推開了!
    一個手下飛奔進來,一臉焦急:“出事兒了!”
    羅大鏟子一驚:“什麽事兒?”
    “王二癩子!出事兒了!”手下喘著氣兒:“我才聽說,昨晚王二癩子的賭檔被人抄了!”
    羅大鏟子心中一驚:“被警察抄了?”
    “不,不是警察!”手下上氣不接下氣,卻抓起桌上的杯子灌了兩口,這才舒坦了:“鏟子哥我跟你講,簡直神了!聽說昨晚王二癩子的賭檔被一個人衝進去抄了。
    王二癩子和他七八個手下,全被放倒了!每個人都被斷了一條腿!現在王二癩子那夥人算是徹底廢掉了!
    王二癩子本人都還躺在醫院呢。”
    羅大鏟子驚喜至於,卻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
    扭頭看了一眼滿屋子已經被自己鼓動的熱血沸騰,準備去和王二癩子火拚的漢子們……
    老子……
    這是不戰而勝了?
    ·
    陳諾看著這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尤其是麵前的這個建築,心中歎了口氣。
    好麽……
    回到八一年,羅氏生煎包也沒了。
    也對,八一年經濟才開放,做生意開飯店的人還很少很少。
    眼前這個羅氏生煎的店鋪位置,卻還是一戶人家。
    扭頭一看,旁邊路邊倒是還有一個修自行車的地攤兒。
    怪異的是,地攤邊坐著的攤主,卻不是成年人,而是一個小孩兒。
    陳諾盯著那個小孩看了兩眼,走了過去。
    小孩正在低頭看一本連環畫,聽見腳步抬起頭來:“修車?老板不在,上廁所去了,你等幾分鍾。”
    陳諾樂了,雙手一攤:“你看我騎車麽?”
    “不修車啊?”小孩臉上帶著幾分不耐煩:“問路是吧?”
    陳諾笑了笑:“你姓吳,叫吳磊?”
    小孩愣了一下,卻立刻往後縮了縮:“你幹什麽?認識我?你是老拐子吧?想拐小孩?”
    陳諾笑了:“我是你同學的哥哥。”
    “哪個同學?”少年版的磊哥警惕性卻不低。
    陳諾看了看周圍,然後卻岔開了話題:“有車麽?我想買輛自行車。”
    磊哥一愣,卻隨後立刻搖頭:“買車去商場啊!”
    “我沒自行車票。”陳諾笑道——這個年代,買自行車也是要票的,光有錢不行。
    磊哥繼續搖頭:“那沒辦法了,我們是修車的,不是賣……”
    說到這裏,忽然就住嘴了。
    因為陳諾當著磊哥的麵,摸出了一疊鈔票來。
    一疊十塊的鈔票,在手裏嘩啦啦響。
    磊哥深吸了口氣。
    “有車沒有?沒有我走了啊。”
    “……有!有有有!!大哥您等一下啊!”磊哥跳了起來,一溜煙就跑進了旁邊一條小巷子裏。
    不多會兒,就退出來了一輛二八大杠自行車。
    陳諾看了一眼……
    停齊整。
    不過,看著總有點怪異,仔細瞧瞧,明白了。
    手工拚裝的啊。
    這個年頭,修自行車的師傅都有這個手藝。
    平時修車什麽的生意,總有更換的一些零部件。
    生意做久了,攢著攢著,就能攢下一大套來,哪怕是缺點什麽,也都能找其他地方買到。
    然後攢夠一套後,修車的師傅,就能自己組創出一台自行車來。
    自家需要的,可以用。
    當然了,也有偷摸賣掉的——時代問題,這個時候很多東西的買賣都不是自由的。
    “十八塊!你推走!保證能騎!結實的很!都是我爸一個零件一個零件裝起來的,十多年的手藝了,靠得住!”
    陳諾笑了,直接摸出了兩張十塊的鈔票遞過去:“不用找了,剩下的給你買汽水喝吧。”
    幾分鍾後,磊哥的爹從旁邊巷子裏的廁所出來,手裏拿著一疊剩下的報紙,卻看見自家兒子在車攤兒抱著一瓶汽水,正喝的開心。
    頓時就火起!
    上去就照著腦袋一巴掌!
    “混賬東西!老子上個廁所!你就偷箱子裏的錢買汽水?!”
    “我沒偷你錢!”
    “汽水哪來的?”
    “別人給的!”
    “還學會撒謊了!!”
    照著腦袋又是一巴掌!
    “我告訴你老吳!!你自己說的!不能老打腦袋!腦袋打多了以後掉頭發的!!!”
    “老吳老吳!!誰讓你這麽喊的!跟你老子沒大沒小!!”
    啪!!又是照著腦袋連續好幾巴掌。
    ·
    夜晚。
    麵粉廠生活區,陳建設家的屋頂。
    屋內的陳建設睡得正香,坐在屋頂的陳諾歎了口氣,收回了散布在屋子內外的精神力觸角。
    怎麽……還是沒動靜呢。
    這要等到什麽時候……
    自己總不能一直困在這個時代,總的想辦法回去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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