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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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是話本掉在床上的聲音。
然而元神陡然與簾沉相互交疊所產生的衝擊早已侵占了鴻遲仙君的全部心神, 以至於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甚至連那話本的形都堪堪維持不住,在床麵上若隱若現。
同一時刻,虛青宗九音峰上, 青石白玉雕刻而成的府邸中, 正端坐凝神的清冷仙君忽然發出了一聲悶哼。
他的五官精致漂亮,雙眼緊閉, 濃密的睫毛顫動得極為厲害,嘴唇更是不自覺的咬緊, 偏偏渾身流露出來的氣質又是極為矛盾的聖潔無暇。
仙君墨發及腰,隻用一根玉簪隨意挽著。
他一襲白衣, 原本雪白的肌膚因為神魂震蕩的感覺而彌漫出靡紅。
頸脖處, 黑色的長發同發紅的肌膚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意外來的太突然, 以至於鴻遲仙君的精神波動太大,有一瞬間沒有控製住。
他的本體本就有一股龐大的力量,若不是九音峰設置了結界, 加上這樣的動蕩, 恐怕整個虛青宗都要被此刻溢出來的強悍能量誤傷。
客棧內。
簾沉上半身倚牆, 在聽到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後低了低頭, 而後他便看到自己身邊正散落著一本若隱若現的書。
他伸手拾了起來,隨意翻了幾頁。
“嗯?話本?”
在簾沉翻閱的時候, 鴻遲仙君總算是克製住了元神的反應。
然而正當他準備施法離簾沉遠一點時,又突然聽到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
“師尊?是你嗎師尊?”
小徒弟好聽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欣喜,他扭頭朝房間四處看了看, 試圖找到弄丟話本的人。
這叫鴻遲仙君心中有些納悶,怎麽看到話本就一定是他了。
在此緣故之下,他手上施法的動作也就頓了頓。
而簾沉在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後,又動了動自己的身體。
他這一動不要緊, 受折磨的可是鴻遲仙君。
這回是連元神都哼出聲音了。
無奈之下,他隻好抓住了簾沉作亂的身體,然後現出了身形。
“為師在這兒。”
清冷的仙君絲毫沒有意識到,兩人這樣的姿態是何等的曖昧。
他就在簾沉身後,兩隻手按住了對方的肩膀,完全是把小徒弟抱在了懷裏。
等他意識到了之後,已經是簾沉聽到他的聲音,臉上揚起一抹歡欣的笑意,然後轉身一把抱住了他。
“師尊!”
明明鴻遲仙君才是為長的那個人,可被簾沉抱住的時候,兩人的身份似乎調了個個。
高者身處下位,低者身處上位。
以下克上。
鴻遲仙君覺得這回就連身體也都一並發熱起來了。
這種真實的接觸帶來的感覺並不比剛才好多少。
“放開……”為師。
鴻遲仙君伸手想要推開簾沉,他剛張開嘴,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小徒弟就已經鑽到了他的頸脖處親昵地蹭了蹭。
“師尊,我好想你。”
原主的性格就是這樣帶著幾分天真爛漫,偶爾還喜歡撒嬌。
所以鴻遲仙君在聽到簾沉的話後並沒有感到奇怪。
奇怪的是他。
密密麻麻的異樣感覺讓鴻遲仙君失去了平日的清冷。
好似一張白紙被人隨意揉皺,可他不得反抗,反而任由這人又給自己塗抹上各種色彩。
“師尊,你終於肯見我了。”
簾沉還抱著鴻遲仙君,嘴裏似抱怨又似委屈般說道。
自從原主做出那般大膽的事情後,鴻遲仙君一直都是對對方避而不見。
今天算起來是從那件事過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麵。
簾沉的話讓鴻遲仙君推開的動作一凝。
小徒弟自從拜入虛青宗跟在他身邊,眉眼之間從沒染上愁容,更別提受什麽委屈。
一時之間,他不禁在心底反思自己先前的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簾沉從小養在自己身邊,是他看著長大的,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一個平常分外親近的人突然對自己避而不見,那個人一定會很害怕。
而他卻任由簾沉一個人處於這種情緒中。
不說是不是對方的做法不恰當,就說他身為師尊,也不該如此行事。
鴻遲仙君又想起簾沉小時候膽子小,別看對方現在光風霽月的樣子,說不定為了自己的態度,背地裏還不知道黯然傷心了許多次。
越是這樣想,鴻遲仙君心裏的愧疚就越多。
於是原本還是推開的動作就變成了回攬。
“是師尊的不對。”
聲音雖然清清冷冷,但卻裹挾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溫柔。
簾沉抬起頭,“師尊肯原諒我了嗎?”
“你年紀小,行事隨心所欲,本也怪不得你。”
這話若是被其他人聽到,一定會忍不住吐槽,哪怕是親傳弟子,也不該如此溺慣。
可當下無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沒有覺得哪裏不合適。
簾沉更是得寸進尺,“那師尊答應與我雙修了嗎?”
鴻遲仙君剛剛才想著要對小徒弟的態度軟和一點,就猛然聽到對方再次口出驚言。
他倏而抿緊了唇,不對簾沉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師尊不說話是默認了嗎?”
誰知簾沉一點也不加收斂,反而越逼越緊。
他半跪在床,將鴻遲仙君抵在牆麵,而後抬起他的臉,使對方微微仰麵。
“你……”
陡然落下的吻帶著同身體如出一轍的熱意。
鴻遲仙君倏而張大了眼睛。
他就這樣被簾沉攬著半邊身子肆意親吻。
手腳無力,腦海一片空白。
而九音峰上,仙君緊閉的雙眼豁然睜開。
他招來水鏡,鏡子裏的人玉膚含暈,麵露紅潮,眼波流蕩。
水鏡在下一刻破碎。
緊接著,鴻遲仙君麵無表情的掐了一個清心訣。
“放肆!”
這廂被欺負的人終於抬起手將簾沉推了開來。
看得出來鴻遲仙君已經竭力想冷下臉,但他胸腔還在因為長久的窒息而起伏不定,眼神也軟成一片,根本毫無威懾力。
“師尊方才明明也很享受。”
簾沉不僅不怕,反而又湊了上去。
這下鴻遲仙君徹底噤聲了。
他轉過了臉,不再看對方。
“唔……師尊我心口好痛……”
剛才看上去還活蹦亂跳的人下一刻麵色就變得分外蒼白,然後躺了下去。
簾沉才出聲,鴻遲仙君立即就顧不得生氣,連忙再次搭脈,試圖給對方輸入靈力。
好半天後才又問道:“現在還痛不痛?”
“還是痛。”簾沉反手握住了鴻遲仙君,“要師尊抱一下。”
師尊覺得有點生氣。
因為他看出來簾沉是裝的了。
他想抽出被握著的手,然後再好好教育一下小徒弟。
可沒想到不但手沒有抽出來,就連自己也被拽倒了。
鴻遲仙君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有些轉不回神。
他的修為遠在簾沉之上,怎麽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難道其實是他在心底有意放縱。
他……他竟也想要抱、抱簾沉嗎?
鴻遲仙君根本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拽倒,是因為簾沉龐大的精神力。
他隻一心沉浸在自己羞恥的想法中,連身邊人再次抱了上來也未曾察覺。
“師尊,我這一次曆練可凶險了,那頭凶獸也好厲害,徒兒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簾沉聲音低低淺淺的在仙君耳邊講著這次外出曆練的情形,他將路上結交了什麽人,遇到了什麽事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跟對方講了一遍。
這又是一反常態的表現。
但鴻遲仙君卻想著,小徒弟這次大約是被自己之前的態度嚇得狠了,要不然也不會這樣。
因此,從自己羞恥的想法中走出來後,鴻遲仙君默許了簾沉牢牢抱著他的舉動。
不過在對方提到陵淳和花蝕宴兩人的時候,他的目光一黯。
鴻遲當然知道小徒弟其實是給人擋傷才會這樣。
可他在簾沉說起凶獸的時候,並沒有揭穿對方。
兩人細細的交談聲在客棧中幾近於無,但對於修仙者來說,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十分明顯。
因此才過了不一會兒,簾沉房間外便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鴻遲仙君的神識外放,看到走近的人正是花蝕宴。
他被小徒弟抱著,心中突然對來人湧出一股不耐來,於是幹脆輕輕抬手,一道結界立時悄無聲息地包裹住了房間。
做完這些動作後,鴻遲仙君又看了眼簾沉,見對方毫無所覺,才微微放下心來。
而房門外,花蝕宴原本是聽到簾沉的房裏傳出了點動靜有些不放心,再加上對方本來就是為了自己才會受傷,所以左思右想之下還是過來了。
結果他還沒走近,裏麵的聲音就消失了。
花蝕宴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舉起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
裏麵沒人回答。
花蝕宴想了想,又敲了一次。
還是沒人回答。
莫非是睡著了?
盡管花蝕宴想進去一看究竟,但到底也沒有真的做出這種事。
他可不想被簾沉誤以為自己是那種孟浪之人。
兩個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簾沉就對他的印象不太好。
尤其是現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對照組陵淳。
情竇初開的妖界二皇子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明天起早一點再來看看看對方。
房門前的腳步再次響起,不過這一回卻是逐漸走遠了。
鴻遲仙君一直注意著外麵的情形,直到花蝕宴離開房門外,才收回自己的神識。
“師尊在幹嗎?”
簾沉突然兩隻手撐在了他的腦袋旁,目光帶著探詢,像是看透了他剛才的小動作。
……
突然有些心虛。
鴻遲仙君眼神遊離了一下,“沒幹嘛。”
“那我剛才說的話你同意了嗎?”
話?
什麽話?
盡管鴻遲仙君剛才光顧著看外麵的情形了,可也一心兩用,聽清楚了簾沉說的內容。
但對方好像並沒有說些什麽叫他同意的話。
他略加思索了一下,難道是那句“師尊下次不要這般躲著我了”,亦或是另一句“等回去後師尊看看我在外麵這麽長時間有沒有進步”,更或者是那句“外麵一點都不好玩,師尊帶我回去吧。”
除了最後一句有點半途而廢的意思以外,都是很正常的話。
鴻遲仙君想,就算簾沉真的想要回去,那也並無不可。他門下的弟子又不是苦修,需得飽嚐磨難提升自我,便是貪懶一會兒也沒什麽,總歸還有他護著。
因此他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我們睡覺吧。”
簾沉的臉上驟然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他撐著的手放了下來,摟緊仙君的腰身,以完全主導的姿勢抱緊了對方。
?
怎麽跟想象的不一樣。
鴻遲仙君後知後覺,小徒弟這是又故意弄個陷阱讓他跳進去了。
他抬了抬手,手被一並抱住了,抬不起來。
他又張了張嘴,嘴是自由的,但看著簾沉突然望過來的眼神,鴻遲仙君的喉嚨裏又說不出話了。
最終他隻能自暴自棄的躺在床上,任由對方抱著他進入了夢鄉。
簾沉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果然已經沒有了鴻遲仙君的身影。
不過他的枕頭上倒是留下了一麵小鏡子。
這麵小鏡子稍加施法後,便能與另一麵相配對的鏡子的主人聯係,還能互相看到對方。
這是虛青宗特有的法寶,即便是最低階的修士,也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究竟是在擔心他接下來的曆練中會遇到危險,還是想要借此看他?
簾沉覺得,以湖黎的性子,八成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他沒有第一時間使用鏡子,而是將其收進自己的袖口中。
修仙之人,皆是袖裏乾坤。
某個早已回到九音峰的人從水鏡中看到簾沉這樣的舉動,將手邊一模一樣的小鏡子輕擲了出去。
過後似乎又有些後悔,於是稍動心神,鏡子又自己飛回來了。
鴻遲仙君並沒有再看下去,他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冊新的話本。
不過看的並不比以往專心、
因為他每看一頁,就要是不是盯一眼手邊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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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沉在房間裏略做一番收拾後,就聽到房門被敲響了。
設了一晚的結界也在鴻遲仙君的離開後失去作用。
簾沉當然知道昨晚對方做的手腳,不過沒有管。
小嬌氣吃起醋總是這樣瞧著可愛得緊。
來找他的正是昨晚敲了半天門也沒有得到回應的花蝕宴。
“簾沉,你醒了嗎?”
男人的聲音有一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等到打開房門後,就看到他的長相也是雌雄莫辨的。
不過落到簾沉的眼中,對方隻是跟無數個重複的實驗數據一樣。
普通且毫無美感。
等進門之後,花蝕宴先是無意般在房間裏打量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
而後才朝簾沉道:“昨晚休息的怎麽樣?我來敲過門,隻是你好像睡著了,沒有回我。”
花蝕宴的語氣極為柔和,一點也沒有妖界二皇子的架子。
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有一絲試探。
“我昨天沒聽到你敲門,應該是我師尊設置了結界。”
簾沉一點隱瞞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將鴻遲仙君過來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透著喜色,一副高興非常的樣子。
“你師尊?”
花蝕宴顯然也聽原主提起過對方,此時看著簾沉的神態,心間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危機感,“之前你不是說鴻遲仙君為人嚴厲,還打算在外麵多曆練一段時間嗎,怎麽你師尊過來瞧著你卻十分高興的樣子?”
在原主看來,一向待自己親厚的仙君拒絕自己的心意並且直接閉門不見,顯然是極為嚴厲的訓誡了。
他其實也沒覺得對方怎麽樣,隻是擔心回去後又被師尊教育,所以才打算在外麵躲一段時間。
但聽在花蝕宴和陵淳兩人的耳中,就成了鴻遲仙君對自己的徒弟嚴厲非常,以至於簾沉寧願在外麵曆練,也不願意回虛青宗。
“師尊為人確實嚴厲,不過我都知道他是為了我好。”
簾沉臉上的喜色不改,尤其是提到師尊兩個字的時候,就連眼睛裏都好像放著光。
這叫花蝕宴看了莫名覺得有些刺眼。
於是他頓了頓,將話題拐到了其他地方。
昨天他們其實是誤打誤撞進了一處秘境,秘境中有一株萬年仙草,是極為珍貴的藥材。
眾人經過商量,好不容易將靈草采摘到手,卻在離開的路上碰到了一直攻擊他們的凶獸。
“昨天回來後我查閱了典籍,那頭攻擊我們的凶獸可能就是仙草的守護靈獸。”
凡是這種珍貴異常的仙草靈寶,其出生地必然都伴生著守護者。
有些是靈獸,有些是靈植。
而昨天攻擊他們的這頭靈獸,可能是剛剛覓食歸來。
秘境中有很多條路,他們卻偏偏對方碰上了,不得不說是運氣太差。
“我和陵淳商量了一下,再過半個月豐沛城的秘境也要開了,所以暫時就先在這裏休整一下,到時候再一同前去,你意下如何?”
豐沛城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好。”
簾沉話音剛落,房門再次被敲響。
這次來的是陵淳。
對方並不意外花蝕宴也在這裏,隻不過兩人在相互對視的時候,神情都各自有些微妙。
情敵相見,在所難免。
陵淳率先收回自己的視線,然後坐在了簾沉空著的另一邊。
“傷可好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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