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深夜驚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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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爺,  老爺在下麵等您很長時間了。”
    舊式的公館內,穿著錦藍色長袍馬褂的青年站在窗前,他的頭發微長,  齊肩,梳了一個時下比較出挑的背頭。長袍前胸墜著一根金屬褡褳,  末端是一片羽毛形狀的裝飾物。
    青年的一隻手告在背後,另一隻手拿了一本舊籍,隻是眼睛卻沒有落在上麵。
    不知道他已經在這裏站了多長時間,  等到管家上樓來叫的時候,  他終於回過神來。
    青年並沒有立即下去,他先將手裏的書稍微整理了一下,將一塊玉製的薄片書簽插入了當前看到的那頁,  過後才抬起頭。
    “知道了,去告訴老爺,我馬上就下去。”
    手裏的那本書被合了起來,最後重新放回書架內。等到大少爺將一切都收置妥當後,他發現管家還站在房內,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到下麵回話。
    青年臉上的表情未變,甚至連怒氣都沒有,  他看上去平和又淡漠,是對一切的不在意。
    “大少爺都收拾好了嗎?”
    管家語調不卑不亢,  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家裏,  一切都是老爺說了算,  相比起兩個桀驁不馴的兒子,他要更得對方滿意。
    “嗯。”
    被稱作大少爺的人這時候終於肯稍微離開自己的那團書,然後在管家的示意下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正中央有一張長而寬的木桌,  桌前早就坐滿了人,隻等他的到來了。簾沉站在樓上不經意地望了一眼,而後撩起自己的衣服前擺,慢條斯理地往樓下走去。
    他在下去的時候,身後的管家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晦暗。同時樓底下的人也都發現了他的身影,紛紛抬起了頭。
    任務者們的第一個關卡就是在這座舊式公館內。
    公館裏麵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坐在長桌上首的是一位大概五十多歲的男人,這也就是管家口中的老爺,整座公館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目光往下首移動,在老爺的左手邊坐了一位跟簾沉看上去差不多大的青年,對方穿著一身騎馬裝,手邊放著一條馬鞭,馬鞭上的紅線嶄新非常,應該是剛買回來不久。
    此人是公館的二少爺,比大少爺要晚一年出生。
    大少爺和二少爺並不是同一個母親生下來的,大少爺的母親生下對方後就撒手人寰了,後來老爺娶進了二太太,誰知道二太太生下二少爺後也相繼撒手人寰。
    再接著老爺又娶了三太太,三太太身體要比前麵兩位太太健康得多,娶進門才一年時間,就給老爺添了一位小姐。
    老爺見三太太是個有福氣的,就把大少爺跟二少爺都放在對方跟前養著了。三兄妹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彼此的娘不同,但彼此卻十分要好。
    此刻正是吃飯的時間,舊式家族吃飯的時候都是要坐在一起吃的。因為三太太最近生了病,所以對方的飯都是在閣樓上單獨吃的,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下來了。
    坐在二少爺旁邊的是一位打扮得有些美豔的婦人,看上去要比二少爺年輕些。一張鵝蛋臉塗得白白的,兩腮抹胭脂,這胭脂一直飛到了眼角,將人襯出一股子嬌羞意味。
    對方就是二少爺剛過門不久的媳婦,此時跟其他人一起抬頭看了眼簾沉。她看人的時候也不拿正眼看,隻用眼尾的餘光輕輕一瞥,帶著似有若無的纏綿。等低下頭的時候,她又要用手裏捏著的那塊白帕子掩掩嘴角。
    二少奶奶這門親事是大少爺出麵定下來的,她同對方是在海外留洋的時候認識的,等回國以後,大少爺就帶著自己的弟弟上門提親去了。
    在她對麵坐了一位年紀稍長的婦人,婦人臉上同樣塗著胭脂,她是大少爺出國留洋之前由家裏做主娶回來的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進門的時候年紀還小,自認為壓不住這個身份,所以往日裏在梳妝打扮上都有意向年紀大的方向靠攏。
    同樣是看人,大少奶奶把頭一轉,往上一揚,見到是自己的丈夫後下意識想露出一個笑臉來,可顧慮著老爺跟弟弟、弟妹在場,心底到底是認為這個舉動有些不莊重,又硬生生忍住了。
    這一忍就把她本身硬朗的臉部線條拉出了幾分刻薄之相。
    兩位少奶奶身上穿的都是時下最起興的旗袍,旗袍邊上同樣裝飾著一根銀鏈,不過樣式有所不同。大少奶奶整體看上去比較莊重得體,二少奶奶整體看上去要活潑俏皮一點。
    在她們的下首處,坐著的就是三奶奶生的女兒,也就是公館裏唯一的小姐。對方今年隻有十七出頭,穿著一身小洋裝,一頭歐式宮廷卷發將她映襯得格外嬌豔動人。
    小姐同樣看了簾沉一眼,比起兩位嫂子,她的目光要更大膽一點。是直直往走下樓的人身上看著,好半天才撇撇嘴,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桌上其他人都在等著大少爺,幾日前對方跟老爺吵了一架,家裏也像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般,平時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這還是從兩人吵架後頭一回再見麵——大少爺把自己關在房裏許多天也沒出門,就連送上去的飯菜也都一並扔了出來。
    “你既然肯下來,是不是想清楚了?”
    公館的兩位少爺都在十幾歲出頭到國外留過洋,二少爺是得過且過,家裏人讓他回來也就回來了,平時管管老子交給他的幾間鋪子,再跟同齡人招貓逗狗,賽賽馬什麽的。
    大少爺卻跟二少爺不同,對方一開始就十分有主見,不僅沒有在老爺寫信讓他回來的時候回來,反而還又在國外呆了幾年。等到回國以後,他在家裏還沒呆幾個月,就又想出去闖蕩一番自己的事業。
    公館老爺是個極為守舊的人,當初答應兩個人出國留洋也不過是大形勢之下的無奈之舉,眼見人都已經回來了,又怎麽可能會再放大少爺出去。
    他手裏的產業從祖上傳下來,就算到這一代的時候已經去了十分之四,可剩餘的也足夠兩個兒子揮霍了。
    兩個人前幾天的爭吵也就是由此事而來,大少爺一心想要出去,老爺子卻隻想對方接管家裏的產業,跟二少爺一起把家裏撐起來。
    “孩兒這幾日靜心思過,深覺此前種種太過衝動,父親教誨得極是,從今往後,孩兒定當跟二弟一起將家裏的事業做起來。”
    簾沉的回答並不是自己發揮,而是原本的劇情就是這樣發展的。
    大少爺在斷水絕糧好幾天後,終於悟出來自己這輩子都擺脫不了老爺子,以及這座公館,所以他選擇了認命。
    離奇的事情從這一天開始發生。
    公館內有一片玫瑰花園,花園內有一個專門的花匠負責照顧這些花。對方在三天後的清晨被發現死於玫瑰叢中,豔紅的玫瑰跟他的鮮血交織在了一起,他的臉上還綻放著驚悚的笑容,眼睛也是睜開的。
    最使人感到驚駭的,是他的兩隻耳朵裏在一夜之間長出了玫瑰。管家命人拔/出來的時候,上麵還帶著土,而拔/出來的玫瑰也在瞬間枯萎了。
    盡管老爺子認為家醜不可外揚,可畢竟鬧出了一條人命,所以管家報了案。不過巡捕房過來查了好幾次也沒有任何線索,最後隻能被定義為一場意外。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公館鬧鬼的說法漸漸流傳了開來。
    原本還隻是下人之間的討論,說是經常會在三更半夜的時候聽到一些詭異的聲音,有人出去起夜,更是好幾次都看到玫瑰花園當中飄蕩著白影。
    有膽子大的人舉著煤油燈想要過去一探究竟,燭光明明是被玻璃罩住的,卻總是在靠近玫瑰花園的時候無緣無故地熄滅。
    不僅如此,這些人往往都要在隔天發起熱燒。
    有人熱燒好幾天不退,試著去玫瑰花園給死去的花匠燒了幾張紙,回來後身上的病就不見了。
    時間久了以後,大家都默認是花匠的鬼魂還在玫瑰花園內。
    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說法傳到了老爺的耳裏。對方是一個極為矛盾的人,一方麵他的思想守舊,家裏的一應用品都還保留著舊式的風貌,另一方麵他又尤為排斥這種鬼神之論。
    那些私底下嚼舌根的人第二天就都被管家打發出去了,同時玫瑰花園也被封鎖了起來。
    不過公館內的恐慌並沒有隨之停下來,反而越演越烈。
    先是小姐大半夜被人從房間裏帶了出去,第二天管家帶著人一路找到了玫瑰花園,發現對方正躺在花匠死去的地方睡得一臉香甜,同樣的,她的兩隻耳朵裏還插著豔麗的玫瑰。
    不過這玫瑰隻是人為的,因為裏麵沒有連著根,當管家讓人把小姐扶出來的時候,這花就都掉在了地上。
    然而對方在醒過來之後卻瘋了,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玫瑰花園,也不記得自己究竟經曆了什麽,成天口中隻唱著“玫瑰”、“玫瑰”。
    管家之後依舊報了案,巡捕房根據那掉下來的玫瑰花,判定是有人蓄意為之。不過背後作案的人太過高明,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到了最後,這又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老爺子似乎是覺得自己被什麽人盯上了,從小姐瘋了以後就更嚴苛對待自己的兩個兒子,恨不得把人關在公館內不讓他們出去半步。
    這樣相安無事的又過了一些日子,很快舊曆新年就來了。然而在新年這天,公館的恐怖事件再次發生,二少爺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書房中。
    當時書房裏沒有其他人,門也是從裏麵鎖上的。
    他的身上還穿著上午剛剛從裁縫鋪送過來的新衣裳,二少爺喜歡洋派,平時的衣服也都以西裝為主,隻有在新年這天他才會跟老爺子和大少爺一樣,穿上舊式長袍。
    長袍前胸的銀色鏈條落在了下麵一灘血水中,他的胸前到下擺都被血水浸紅了。
    二少爺死的時候臉上依舊掛著詭異的笑容,眼睛也是睜開的。不僅如此,他的臉上還被塗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白色打底,紅色的胭脂從兩腮一直延伸到鬢角邊。
    他是被人用刀插入心髒而亡,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涼透了。
    舊曆新年就在這樣的慘案當中過去了,老爺子的精氣神仿佛也隨著二兒子的死亡消散了許多。
    他將家裏的所有事情都交到了大少爺手裏,除了平時吃飯以外,就將自己關在樓上那間房裏。
    繼二少爺以後,大少奶奶也在一天夜裏被殺害了。她的死法跟花匠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連失蹤的方式也跟先前的小姐一樣。
    是大半夜從房間裏消失,然後被人發現躺在玫瑰花園中。
    對方的失蹤還是大少爺發現的,他晚上有喝水的習慣,起來一看發現大少奶奶沒有像平時一樣躺在床上,當時也沒有在意什麽,可等他回來又躺在床上好半天也沒有發現大少奶奶回來後,才覺出不對勁來。
    黑漆漆的公館在大半夜亮起燈盞來,樓上老爺子的房間也在底下鬧出動靜後亮起了燈,不過對方並沒有下去,而是一直等到這些動靜都消失後,才問管家出了什麽事。
    管家已經是第三次經曆這種事情了,可他依舊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實在是大少奶奶的死狀態太讓人不寒而栗了。
    對方身上穿著旗袍,周身沒有明顯的傷口,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角還掛著笑意,兩隻耳朵各塞了一朵花。
    一開始那些找到大少奶奶的人還以為對方跟小姐那次一樣,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可等到無論他們怎麽叫大少奶奶,躺在玫瑰花叢裏的人都不應答時,才察覺出不同尋常來。
    這時候大少爺已經披著一件外衣站在了花園入口,二少奶奶同樣站在那裏,同時還將那條白帕子捂著自己的鼻子,眉心微皺,眼中流露出關切,同時語氣也帶著一點深夜裏的害怕。
    “這……大嫂該不會出現什麽意外吧?”
    她的話是對大少爺說的,站在前麵的人拎過了一盞煤油燈,看樣子是打算過去看一看的,不過在聽到二少奶奶的話後,他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去看看。”
    他把手裏那盞燈遞給了身邊的一個仆人,命對方跟著管家一起去看看大少奶奶究竟怎麽了。
    說完吩咐後,他人也就仍舊留在了原處,沒有走開。
    氣氛一時間變得莫名了起來,站在入口處的兩個人誰也沒有再主動開口,倒是管家那邊突然響起了一道驚呼。
    那得了大少爺吩咐的仆從此刻手中拎著的煤油燈都摔在了地上,他整個人連滾帶爬的想要往外走。
    眾人見無論怎麽喊大少奶奶對方都不應答後,就舉著燈靠近了對方。隻見她那張臉不施絲毫粉黛,看上去要比平時年輕許多,也多了一些難得的活力。
    不過她的嘴是張著的,油燈再一抬近,就望見大少奶奶的嘴裏空空如也,黑漆漆一片。
    她的舌頭竟然被人生生割掉了,就連牙齒也全部被敲碎。這些東西沒有被轉移到別的地方,而是盡數都塞進了她的嘴裏。
    稍一掰扯,都能看見她的喉嚨當中尚未吞下去的殘留之物。
    是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就讓她吞下去的,可整個過程,公館裏的人都沒有聽到半分動靜。
    當下包括管家在內的人都嚇得臉色灰白。
    大少爺大概也看出一些狀況了:“你先回去吧。”
    他不冷不淡地對身後剛剛喪夫的弟媳說道,而後又招了招身邊站著的另一個仆人,兩人往管家那邊去了。
    夜色深深,二少奶奶在這站了半天時間,身上也泛起了一層寒意,她沒有再多做停留,就帶著自己的侍女一起回去了。
    至於大少奶奶那裏,有大少爺坐鎮,很快慌張失措的眾人又冷靜了下來。
    “把人弄出來,放到後麵的屋子裏,然後就都散了。”
    後麵的屋子已經陸續停過兩具屍體,花匠跟二少爺死後都是先抬到了那裏,不過花匠的屍體在巡捕房的人調查過後就隨便埋了,而二少爺的屍體則是好生安葬了。
    老爺子坐在床前,聽完管家的話後久久沒有出聲。
    “家裏發生了這麽多事,小的也知道老爺一向不肯相信鬼神之論,可無論如何,也得讓底下的人安心。”
    管家腰身微彎,他是完完全全站在老爺子這邊,為對方著想的。
    “你有什麽想法?”
    “小的在外麵認識一些道士,如果老爺允許,可讓他們……”
    讓那些道士來家裏驅驅邪,順便看一下風水。
    這話放在以前,任何人都不敢在老爺麵前提起,因為對方是最憎惡這些與鬼神相關的東西了。
    可現在情況特殊。
    “你也覺得這些事情是那花匠做的嗎?”
    老爺子聽完管家的話後,好半天才問了這麽一句。
    “希望不是吧。”
    管家的腦袋一直低著,聽不出這話裏的意味。
    “明天你跟大少爺提前稟報一下就去準備準備吧。”
    老爺也沒有再問下去,他像是疲憊到了極點,朝管家揮了揮手就讓對方退下了。
    隔天一早,巡捕房的人再次登門。
    他們同樣驚異於大少奶奶的死狀,同時他們還發現對方兩隻耳朵裏的玫瑰並不能輕易拿出來。它們仿佛是從大少奶奶的腦子裏長出來的,根都連在了裏麵,在拔/出來的時候還能明顯感受到一股吸力。
    依舊沒有查出什麽有用的線索,管家在將自己昨晚跟老爺說的事情向大少爺稟告了一番後,就真的請了一個道士回來。
    道士大約真有兩分本事,看出來一切的禍事根源都來自玫瑰花園。他在這個地方辦了一場法事,又燒了許多紙糊的東西下去。
    就這樣,公館又恢複了短暫的平靜。
    可是這樣的平靜不久後在大少爺的一次外出中再次被打破,在對方出去收賬的時候,三太太被發現早已死在了閣樓上,屍體都開始發臭了。
    隨後就是老爺失蹤,道士被殺。
    而在他們出事以前,發瘋的小姐因為叫嚷著有鬼被老爺關進了地窖當中。
    大少爺連夜趕回了家,可他還是晚了一步,老爺已經被殺害了,屍體就掛在大廳的那盞燈下,眼睛整個突出,舌頭也拉得十分長,同樣的兩隻耳朵長出了玫瑰花。
    至於管家則是下落不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諾大的家業在老爺死後全部落在了大少爺的身上,他將被關在地窖當中的小姐放了出來,同二少奶奶三個人一起生活在公館內。
    但可怕的死亡命運還在延續著,發瘋的小姐在被放出地窖的第二天就死了,接著是二少奶奶。
    公館裏的下人已經全部離開了,大少爺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最終舉槍自盡。
    簾沉跟通過初始考驗的其他三位任務者都被傳送到了這個劇情當中,他們的任務是要找出造成這一切的幕後凶手。
    簾沉的身份是大少爺,虞燃的身份是大少奶奶,楚雲希的身份是花匠,那個穿著紅色連衣服的小女孩叫九九,對方的身份是後來發瘋的小姐。
    <101nove.com扮演。
    這一關的任務特殊,所以任務者都不是以自己的本來麵目出現,他們現在的樣子就是劇情當中的人的樣子。<101nove.com也比初始考驗時更靈活,他們的對話詞庫十分豐富,不會隨便讓任務者察覺出來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裏的時間流跟真正的時間流不一樣,任務者們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解謎,而他們會在這裏經曆從花匠的死亡到大少爺的死亡全過程。
    當然,如果有誰可以提前知道誰是真凶,就可以避免自己扮演角色的死亡。
    在簾沉跟老爺回完表示順從的話後,對方臉上的嚴厲也緩和了不少。
    “坐下吃飯吧。”
    對方的拇指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拄杖上鑲嵌的寶石,然後才將拄杖交給一旁的管家。
    等到簾沉入座以後,眾人才開席。
    “大哥,你怎麽突然想通了?”
    二少爺對自己大哥很了解,對方就是死腦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真要是決定了什麽,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吃你的飯!”
    很明顯二少爺這話惹得老爺不快了起來,他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用著舊家庭大家長的氣焰將人看得不敢再說什麽。
    老爺這一發怒,其餘人也都不敢再說什麽了,連向來受寵的小姐也隻是低頭吃菜,夾的都是自己麵前擺著的那幾道。
    隻有管家偶爾站在老爺身後,會給對方以及諸位主子布著菜。
    簾沉的碟子裏被夾了一道大少爺並不喜歡的菜,按理說管家是不應該會犯這種錯誤的。不過他在看到對方給自己夾的這道菜後,並沒有多加注意,也沒有抬頭詢問對方是不是記錯了什麽。
    仍舊是那種對一切的不在意。
    管家隻犯了這麽一次錯誤,接下來的布菜就很穩妥了,沒再出現過什麽問題。
    吃飽喝足以後,兩位少奶奶就一起坐在沙發上,談論著最近的流行玩意兒,並約著明天出門做一個什麽頭發。
    而二少爺則是照舊拿了自己的馬鞭去了馬場,他今天的馬還沒騎盡興,下午還有一場比賽呢。
    至於大少爺,在老爺上樓休息後就自己出了門,打算在公館內隨意走走。他身後還跟了一個小尾巴,九九又戴了一頂洋帽,整個人就跟蝴蝶似的。
    “大哥,你要去哪裏?”
    她從後麵攆上了簾沉,語氣之熟稔,仿佛兩個人真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般。
    “隨便逛逛。”
    簾沉也沒有回頭,腳步更沒有停下。這種態度倒也像大少爺平時的表現,九九看著對方,一時也分辨不出這人究竟是npc還是跟她一樣的任務者。
    “明天我要在公館開派對,剛好讓花匠給我選一些花,大哥你有時間就跟我一起去玫瑰花園一趟,順便看看哪些花比較好看。”
    玫瑰花園並不是隻有玫瑰花,還生長著別的花,隻不過玫瑰居多,所以因此而得名。
    九九說完後按了按自己的洋帽,剛才一陣風吹了過來,差點將她的帽子也一並帶走了。
    “開派對?”
    簾沉的腳步轉了個彎,跟九九一起往玫瑰花園走去。
    “對啊,明天是我生日,大哥你不會忘了吧。”
    “想要什麽禮物?”
    簾沉也沒說忘沒忘,直接問對方想要什麽禮物。兩人的身影漸走漸遠,從二樓望過去,他們靠得也極近,差不多胳膊都要挨著胳膊了。
    又是一陣風吹過,二樓樓梯間的位置上窗簾搖晃了一下,並沒有看到什麽人影站在那裏。
    隻有正廳裏麵還在收拾餐桌的仆人看了看四周,像是有些疑惑般嘟囔了一聲:“管家人呢,剛才不是還在這兒的嗎?”
    花園離正廳沒有多長距離,在過去的路上,還經過一個紫藤花架。這個時節,紫藤花已經全部開了,地上還散落著一層花瓣。
    九九在見到花匠的時候就立刻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
    “記得給我挑一些顏色豔麗的放在大廳,其他的你可以跟我大哥一起看著辦。”
    “大哥,快過來幫我挑一下啊。”
    簾沉沒有一起上前,還是九九回過頭發現對方站在了原地,又過來將人拉了過去。
    這回兩個人是真的碰到了,盡管是非常正常的,沒有任何直接皮膚接觸的。
    大少爺在走過去的時候像是知道些什麽般,眼底閃過一抹流光。
    “大少爺安好。”
    花匠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意,他朝著簾沉打了一聲招呼,然後指著自己照顧的花像介紹自己的孩子般:“這裏的花都還不錯。”
    “除了紅的外,再摘一些黃色的吧。”
    簾沉可有可無地掃了一眼花圃裏的花,看上去並沒有什麽興趣。
    “放我——放我出——唔……你……你們……唔……”
    突然,一道驚呼的男聲響起,不過這人話還沒有嚎出來,就立刻被公館的下人捂住了嘴。
    “是誰在那邊大喊大叫?”
    九九在初始考驗的時候跟林眠交談過,自然聽出了對方的聲音。她沒有特別表現出什麽,隻是在得不到回答後就跟自己大哥說了一聲,然後一探究竟去了。
    “大哥,我去那邊看看發生了什麽事,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自己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她說完話後就拎著自己的洋裙往後麵去了。
    之所以想要看看剛才大喊大叫的人究竟是誰,是因為覺得奇怪。所有任務者在進入劇情當中的時候,用的都不是自己的本來麵目,聲音更不可能相同,而主神給出的劇情中也沒有出現過相關事宜。
    不管剛才發聲的人是不是林眠,九九都必須要弄個明白,說不定對方就是這起凶殺案的關鍵。
    “大少爺還想再看看其他花嗎?”
    楚雲希在九九離開後,依舊頂著那張無害的憨厚臉龐看著簾沉。
    “不了。”
    簾沉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就跟之前楚雲希在公交車上看見過的一樣。
    盡管對方的麵貌改變了,但隻要認真觀察過那身氣質,就很容易辨認出來。
    楚雲希幾乎是在簾沉剛剛出現的時候,就肯定了他的身份。是在公交上跟他有過短暫交談,並且也是任務者之一的人。
    雖然他認出了對方,可也沒有立刻相認的打算。感興趣歸感興趣,在這種世界裏麵,誰知道對方是人是鬼。如果貿然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對方,說不定就要像上次一樣死在了任務裏。
    楚雲希其實並不是一個怎樣聰明的人,這一點從他在初始考驗中差一點沒回答出正確答案就能看出。之所以可以一直走下去,全有賴於他的謹慎以及運氣。
    “你來這裏多長時間了?”
    大少爺坐在了一個竹質躺椅上,雙腿交疊,臉色淡漠,那身矜貴非常的氣質在無形中引誘著同步觀察著他的兩個人。
    一個是麵前的花匠,另一個則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他身後的管家。
    “我?”
    花匠似乎有些沒料到大少爺竟然會有這樣的閑情雅致,他一開始指了一下自己,然後才笑了笑道:“前年小姐生日的時候管家招我進來的,後來就在公館裏一直幹下去了。”
    花匠剛來的時候,玫瑰花園裏還沒有玫瑰,這裏就隻是一個普通的花園,是在他來了以後才漸漸種上的玫瑰花。
    “記得這麽清楚?”
    大少爺招了招手,讓花匠靠自己近了一點,同時嘴角扯開了一抹淡淡的笑。是非常淡的,幾近於無,但放在他那張沒有什麽多餘表情的臉上,就很明顯了。
    如同一個細小的勾子,叫人的心忍不住發生了一下微弱的跳動。
    “小姐生日那天送了我一個大紅包,所以記得比較清楚。”
    楚雲希朝簾沉走近了一點,他時刻牢記著自己的角色,即使在這個時候,也依舊維持著花匠那副憨厚非常的樣子。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劇情記得比較清楚。”
    楚雲希的身影將簾沉徹底擋住了,從另一個靠近花園的角度,根本就看不見對方。
    在簾沉剛才的那句話說完後,花匠臉上的神情也一變再變。
    “大少爺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
    “聽不明白就算了。”
    簾沉站起了身,大少爺要比花匠高上許多,所以被擋住的身影又隨著他的這個動作重新被看見。
    簾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目光隔著楚雲希看了一眼花園的入口處。
    “你隻有三天時間,如果找不出什麽線索的話,就會被殺死。”
    任務者在進入劇情以後,除非提前找出答案,否則就會把整個劇情重新經曆一遍。
    在劇情裏,花匠三天之後就會死亡。到時候楚雲希就會成為束縛靈一樣的存在,在哪裏死亡,靈魂就會一直在那個地方,所能找到的線索非常有限。
    因為是在劇情裏,所以任務者並不會真的經曆被殺害的過程,他們隻會在角色應該死亡的時候死亡,然後靈魂無法離開死亡的地方。
    如果說簾沉的第一句話還沒有直白地將彼此的身份表露出來,那麽他的下一句話則是徹底將自己,以及楚雲希的身份表露了出來。
    他是任務者,對方也是任務者。
    “大少爺慢走。”
    楚雲希沒有自亂陣腳,他依舊跟真正的劇情角色一樣。
    簾沉在打算離開玫瑰花園的時候,暗中觀察他的人也已經改變了自己的位置,對方隱匿到了一個更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大少爺邁著跟來時一樣不疾不徐的步子,一路經過庭院,又繞過長廊,最後到了那紫藤花架處。
    紫藤花淡淡的花香被風送到了人的鼻間,而在藤架之下,還亭亭玉立地站著一位嬌豔的女子。對方已經換下了自己的旗袍,改穿一件舊式的紅色裙子,臉上胭脂如同雲霞,在見到簾沉以後抿唇一笑,當真是人比花嬌。
    “大少爺。”
    遠遠處,二少奶奶就看到了簾沉的身影,對方撚著自己那軟糯糯的語調,似嗔似嬌地喊了一聲。
    主神給出的劇情有限,更多的細節需要任務者自己去發掘。比如在這個劇情中,誰也不知道公館大少爺竟然一直跟二少奶奶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簾沉順應劇情的發展,抬步朝對方走去。
    “大少爺,剛從哪裏回來?”
    二少奶奶的語調比剛才更軟了一點,說話的時候她還做了一個將頭發撩到耳後的動作。
    兩人保持了三步的距離,各自向對方看了一眼。簾沉的臉上淡淡的,大少爺平時在外麵見到二少奶奶一貫都是這種表情,而二少奶奶臉上的胭脂似乎更紅了一點,她不好意思地把臉撇向了一邊,同時又用帕子遮了遮自己的嘴角。
    是柔情蜜意,情難自製。
    “從花園那邊過來。”
    “花園?是不是小妹拉你一起去的,她前頭還說要辦一個派對,想讓你給她參謀參謀放哪些花呢。”
    說起其他話題的時候,二少奶奶仿佛輕鬆了不少。
    “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正看見她往後頭去了,聽下人說公館進了賊。”
    “嗯。進了什麽賊?”
    “不清楚,來得太急了,也沒差人去問。”
    為什麽來得太急了,當然是想趕著見到簾沉,公館裏到處都是人,大少爺和二少奶奶也隻有在飯後才能有這片刻的相處時間。
    “早知你要問我,剛才怎麽也得讓小環打聽一下。”
    小環是二少奶奶身邊的伺候丫頭。
    對於舊式家庭而言,二少奶奶的這句話甚至已經接近露骨了。她說完後忍不住先紅了臉,然後轉過了身子。
    哪怕知道這二少奶奶隻是一個npc,可是暗中觀察著簾沉的人看著兩人的相處,也依舊生出了一股無邊無際的戾氣。
    管家身邊的草木在非常迅速地枯萎著,然後他的身影也一並消失在了原地。
    “我還有事,二少奶奶想要欣賞風景的話,可以往那邊去。”
    簾沉在管家離開後,也沒有再跟二少奶奶交談下去,他指了指東邊的方向,那裏是公館內風景最好的地方。
    “好,大少爺慢走。”
    兩人舉止進退有宜,分別的時候也相當得體。若是公館其他人看到了,也不過隻以為他們是無意間遇上,然後交談了幾句。
    不過同樣出現在外麵的虞燃可不這樣認為,她的眼光毒辣,幾乎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人之間有事。
    二少奶奶對大少爺的感情挺容易看出,可大少爺對二少奶奶?
    虞燃看了一眼簾沉的方向,將這個箭頭打了一個問號,目前她還不能看出對方對二少奶奶有什麽特別的感情,以及對方是不是跟他一樣的任務者。
    虞燃趁著這個時候出來,原本是想到玫瑰花園去,探一探花匠的口風,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誰知道竟然被她碰到了這場交談,倒也是意外之喜。
    她不動聲色地繞開了紫藤花架,轉身從另一個方向往玫瑰花園去了。
    另一邊,九九也已經確認了剛才大喊大叫的人就是林眠,對方連穿著都跟她在公交車上看到的一樣。
    甚至她還能在林眠的口袋凸起的形狀中判斷出那裏裝了一隻手機。
    這讓她不禁有些疑惑,林眠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什麽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入到劇情裏麵。
    難道是傳說中的引路者?
    九九是第一次被挑選進來,可她在進來之前就通過某些方法知道裏麵的事情,關於引路者的信息她也了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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