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洛豪語氣篤定，神情平靜而堅定，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帶著一種無法動搖的信念，此刻，哪怕他的腦海中已經是一片混亂，方位早已全然失去意義，連天地靈息的流動方向都似乎被這片禁地扭曲得模糊不清，但他依舊確信——他們絕對不是在繞圈。
    雲影在靈潮之中疾馳，四周的光影如潮汐般翻滾，虛空中的靈霧時而凝聚成山，時而散成風，那種空間扭曲的感覺，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場永無止境的夢境中。
    事實上，自進入海岬深處後，雲影已經不止一次調轉方向——有時突然一個九十度急轉，有時幹脆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回旋，若不是洛豪的操控極為精妙，早已讓人以為他徹底迷失了方向。
    寒冰茹依舊安靜地站在洛豪身後，她的神情寧定，目光始終充滿信任，她了解洛豪——隻要他露出這樣的神色，那就代表他心中已經有了判斷，不管看上去多麽不可思議。
    然而，其餘人卻沒那麽淡定，駱秋月、胥峰意、胥峰吟三人早已麵色發白，互相對視，心頭不安，若不是寒冰茹始終鎮定自若，他們幾乎都要開口勸洛豪停下，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根本就是無意義的亂飛。
    終於，在第四日清晨，當所有人都被這漫無邊際的靈潮折磨得精神恍惚時，一聲輕呼陡然響起——
    “前麵！”
    一道巨大的影子出現在靈霧盡頭，隨著雲影疾馳靠近，那影子逐漸清晰——那不是山，也不是島，而是一塊龐大無比的礁石！它靜靜矗立在海岬深處，渾然如一座沉睡的巨獸，表麵布滿了青黑色的靈紋，靈光緩緩流轉，如同呼吸一般。
    當那塊礁石的全貌呈現在眾人眼前時，所有人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原本心生懷疑的胥氏兄弟瞬間明白過來——洛豪沒有在兜圈子，他們的心中一陣發燙，甚至生出一種久違的激動——那種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的感覺。
    而洛豪卻沒有急於靠近，他的目光凝重，神識如絲線般從識海中放出，緩緩探入那片礁石所在的空間，那礁石看似靜止不動，實則氣息詭異得近乎混亂，神識剛一觸及，洛豪便感到一種極強的空間壓迫力迎麵而來——那是一種近乎要將神識碾碎的力量。
    他臉色微變，立刻收回神識，眉頭緊緊皺起，沉默片刻後，他低聲開口，
    “這裏……恐怕不隻是一個仙陣。”
    他語氣低沉，每一個字都透著慎重，
    “若真要以陣論之，它也絕非尋常仙陣——即便是仙界之陣師所布，也絕不會低於六級仙陣的層次。”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怔住了，六級仙陣——那可不是修真界陣法師所能想象的存在，那種層次的陣法，足以溝通天地靈域、撕裂虛空之力。
    駱秋月的臉色徹底變了，她怔怔地望著那塊礁石，喃喃出聲，
    “不可能……怎麽可能是六級仙陣？這……這豈不是說，就算是我先祖來了，也出不去這裏？”
    她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絕望與震驚，她的先祖曾是仙陣師的存在，可在洛豪口中，連那樣的存在都無法破解此陣。
    洛豪微微點頭，並未否認。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沉思的光，緩緩開口，
    “我之前就猜到，海岬並非普通的禁製之地。現在看來，這片空間根本不是以陣法困人，而是一個完整的封閉空間。”
    他抬起手，指向那塊礁石的上空，語氣愈發凝重，
    “從靈潮流向、空間折射、靈息密度來看，這裏不像被布下陣法那麽簡單。它更像是——被人為封印、獨立出來的一片天地。換句話說，這整個海岬，就是一個被困於虛空裂隙中的碎界。”
    “碎界？”
    駱秋月心神震動。
    洛豪緩緩點頭，繼續開口，
    “沒錯。若想從這片空間出去，除非找到空間節點，強行撕裂界壁——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離開這裏。”
    話音一落，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胥氏兄弟麵麵相覷，臉色幾乎發白，撕裂空間？那是何等恐怖的手段？那是地仙以上的強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們這些修真界的修士，連觸碰空間波動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撕裂了。
    駱秋月張了張嘴，聲音幾乎發顫，
    “洛前輩……您是說，要離開這裏，就必須撕裂空間？可是，這——”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洛豪神色沉靜，他緩緩點頭，
    “是的，隻有撕裂空間，才能破出此界。可惜……”
    他望向那礁石深處，目光如炬，
    “以我們如今的修為，的確還不夠。”
    語氣雖然平靜，但那份無形的沉重卻壓得眾人呼吸都微微滯澀。
    然而，寒冰茹卻靜靜地站在洛豪身旁，眼神中沒有一絲慌亂，反而閃爍著溫和而堅定的光，她輕聲開口，
    “既然你能找到這裏，說明就有路。或許，這裏正是那出口所在。”
    洛豪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也許，你說得對。”
    他抬頭望向那散發著淡藍靈光的巨礁，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感應。
    “既然撕裂空間需要契機——那就讓我們先找出，這礁石，究竟隱藏著什麽。”
    “而且，就算是修為再高、神通再強，若不是在特定的位置，也根本無法撕裂海岬的空間。”
    洛豪神情沉穩，聲音低沉而有力，他伸出手指，指向前方那塊巍峨如山的巨礁，繼續開口，
    “整個海岬的空間都極度穩固，唯獨這處礁石所在的區域，空間波動異常——若有一處能被撕裂的節點，那就隻可能在這裏。”
    他目光深邃，仿佛能透過那層層虛光與靈霧，看穿礁石背後隱藏的空間脈絡，洛豪早已超越地仙層次的修為，加上他曾在虛空裂縫中生死徘徊，對空間的理解遠遠超出一般修士，他親身經曆過陣法輔助下撕裂空間的過程，清楚那種力量與風險的可怖，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敏銳地察覺到這處空間的異樣。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靈潮在虛空中翻滾湧動，駱秋月、胥峰意、胥峰吟與孔靈涵全都屏住了呼吸，神色緊張地看著洛豪，他們明白，洛豪若能說出這樣的話，絕不是信口開河。
    果然，洛豪頓了頓，又接著開口，
    “不過，這處空間不一定通往別的界麵。”
    他目光微微一凝，語氣緩緩加重，
    “我更傾向於認為，從這裏出去後——外麵就是無量海。隻是這塊空間的穩固程度，怕是不下於任何一處虛空裂隙。若強行撕裂，一旦出錯，整片空間都會反噬，湮滅一切。”
    話音落下，眾人臉色都變得極為凝重。胥氏兄弟更是對視了一眼，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洛大哥，你怎麽確定必須要撕裂空間？”
    孔靈涵皺著眉，滿臉的擔憂和不解，
    “我爹曾說過，古往今來，能撕裂空間的修士屈指可數，那些人無一不是即將飛升仙界的大能。就算你修為高強，可這裏的空間……真的能撕開嗎？”
    她的話語中帶著緊張與一絲恐懼。因為她很清楚，撕裂空間不是開門那麽簡單，那是連神魂都可能被空間亂流撕成粉末的可怕之事。
    洛豪聞言隻是微微一笑，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光，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頭，看著那塊礁石頂端緩緩流轉的靈光，沉默了片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那並不是推演所得的結論，也不是陣法測算出的結果，而是一種來自心底深處的直覺——一種仿佛與天地同感的第六感。
    “我……隻是有一種感覺。”
    他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淡笑，聲音平靜而沉著：
    “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那就沒必要猶豫。反正路隻有一條——我倒是可以試一試，看看這空間，到底有多穩固。”
    這一句話落下，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死水，掀起眾人心頭的層層漣漪。
    “洛前輩，你要撕裂空間？”
    胥峰意瞳孔一縮，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前輩萬萬不可！”
    駱秋月急忙出聲，她一想到空間亂流的恐怖就忍不住渾身發冷，
    “那可是連仙人都可能隕落的地方啊！”
    然而洛豪並未理會眾人的驚呼，他隻是靜靜地立在雲影之上，負手而立，神情平和，眼中閃爍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若不嚐試，我們永遠都隻能困死在這裏。”
    寒冰茹站在他身旁，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如水，語氣溫柔而堅定，
    “我相信你。”
    這一句簡單的話，讓洛豪心頭微微一暖，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淡笑，輕輕點頭，然後目光重新落在那片空間的盡頭，洛豪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都進雲影裏，立刻。”
    駱秋月、孔靈涵、胥氏兄弟和寒冰茹雖然心中緊張，但看到洛豪那篤定的神情，還是毫不猶豫地閃身進入雲影中。
    洛豪環顧四周，袖袍一揮，幾枚陣旗化作流光掠出，落在雲影周圍的虛空之中，隨著他扔出了幾枚陣旗出去，一道蘊含強大靈氣的加速陣法迅速鋪展開來，陣法一成，洛豪沒有片刻遲疑，雙手猛地一合，全身真元在體內轟然流轉，神識如浪潮般席卷而出，直探虛空深處。
    頃刻間，一圈圈肉眼不可見的空間漣漪從他身邊蕩漾開來，像是層層波浪拍擊著無形的水幕，雲影在這股力量的震動下開始劇烈晃動，船體發出低沉的嗡鳴聲，似乎隨時都要被扭曲的空間撕裂成碎片。
    雲影中的駱秋月和孔靈涵幾乎站立不穩，臉色發白，胥峰吟緊緊抓住欄杆，喉嚨裏發出幹澀的吞咽聲，那種被空間擠壓、天旋地轉的感覺，讓他們仿佛置身在天地崩塌的夾縫中。
    外界的波動越來越劇烈，雲影周圍的靈光像是被颶風撕扯，閃爍不定，洛豪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額頭青筋暴起，真元如怒濤在體內翻滾，他的雙手宛若擎天之力，硬生生撐著那層看不見的空間壁壘，他終於深刻體會到——撕裂空間並非自己當初想象的那般簡單。
    當年他見李飛羽以陣法助力輕易破開空間，以為憑自己的修為也能做到，可如今，真到他親自嚐試時，才明白那種力量需要怎樣的神魂掌控與真元爆發，撕裂空間壁壘，不僅是對修為的考驗，更是對意誌和神魂的極限壓榨。
    “好在……”
    洛豪咬緊牙關，心中閃過一絲慶幸——他至少能感知到那一層空間的壁障，能“摸到”它的存在，若換成修為低些的修士，恐怕連這層壁壘的邊緣都感知不到，更別說去撕開。
    “給我——開！！！”
    洛豪猛地爆喝，聲音在虛空中轟然炸響，如同雷霆貫耳，隨著這一聲怒吼，一股強烈的撕扯之力從他掌心爆發，虛空驟然一顫，緊接著，一陣極細微、幾乎不可察覺的“哢哢”聲在空間深處響起，那聲音細如蚊吟，卻在每個人心頭掀起滔天巨浪。
    一道漆黑如墨的裂縫，仿佛被強行劃開的天地傷口，出現在雲影正前方，裂縫四周的空間瘋狂扭曲，像是在抵抗，又像是在咆哮。
    “成功了！”
    胥峰吟驚呼出聲，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然而洛豪沒有絲毫猶豫，在那一瞬間，真元再度催動，神識鎖定裂縫。
    “走！”
    他身形一動，掌控著雲影化作一道銀白光影，筆直衝入那道黑暗裂縫之中，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眾人眼前隻剩下那無盡的黑暗，在他們身影完全沒入裂縫的瞬間，空間劇烈震蕩了幾下，那道漆黑的裂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靈光回卷，虛空重歸寂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就在此時，一道淡藍的身影從虛空的薄霧中慢慢顯現，那是一名藍衣修士，身材修長，容貌俊逸，隻是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幕，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禁錮之力束縛在這片空間之中，無法離開礁石太遠。
    他低頭看了看那已恢複平靜的虛空裂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繼而發出低低的笑聲，
    “咦？區區一個化仙後期的小家夥，竟然能找到這裏來？嘖嘖……真是逆天的運氣。”
    藍衣修士嘴角微微上揚，笑容中帶著幾分玩味與感歎。
    “更沒想到，他居然真能撕裂這層空間壁壘……韶天涯啊韶天涯，這事可怨不得我。”
    他輕歎一聲，目光遙望遠方，
    “人家靠自己找到這裏，又靠自己撕開了空間，我連伸個手都來不及，你這破空間壁壘連一個化仙修士都攔不住，可別怪我偷懶。”
    說到這裏，他忽然“嘿嘿”一笑，語氣懶洋洋的，
    “我什麽都沒看見，也什麽都沒聽見。老夫該睡覺去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逐漸變得虛幻，藍色光影緩緩淡去，隻留下一縷笑意在空氣中回蕩。
    礁石重新陷入死寂，天地無聲，靈霧翻滾如常，仿佛方才那一切，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而洛豪與眾人，早已消失在那片黑暗的空間裂縫之後，不知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