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3. 狂刀宗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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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曉紅深深吸了口氣,仿佛在極力平複胸腔裏翻湧不止的情緒,她抬起眼,目光在洛豪與其同伴之間掃過,最終落在不遠處被洛豪鎮壓得動彈不得的陽台山身上,她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所說的一切不會被打斷,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拔出來般沉重。
    “當年的事情……並不是外界所看到的那麽簡單。”
    她說著,目光微微黯淡,
    “那時的宗主,也就是成誌強的父親,成少華宗主,他從未得知狂刀宗還隱藏著真正的傳承。事實上,自從上一任宗主飛升後,整個宗門上下,包括大長老和諸多長老,都以為成家留下的最大底蘊,就是狂刀宗表麵上的幾部功法。”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回憶,
    “直到有一天,宗主心裏突然有所感悟,那感覺來得極其怪異,像是遠古的狂刀意在呼喚,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召他去完成使命。宗主是個謹慎的人,按理說閉關出關都會提前召集長老,可那一次,他卻沒有告知任何人,隻是獨自一人悄然出關。沒有通知,不讓任何護法隨行,甚至連最信任的副宗主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他徑直去了狂刀宗曆代宗主的仙位祠堂。”
    丁曉紅說到這裏,語氣微微顫抖,
    “但也就是在那裏,宗主無意間發現了一個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人——陽台山!”
    她猛地看向陽台山。
    “當時的陽台山,還隻是應劫後期修為,所以並不能察覺到宗主的到來。宗主看到他時,他正潛伏在曆代宗主的仙位後方,似乎是在尋找什麽。宗主當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狂刀宗自創立以來,曆代宗主都是成家嫡脈,無論是否飛升,都會在宗門留下一塊仙位,象征血脈不滅。而陽台山隻是一個外姓長老,他根本沒有資格,更沒有理由深夜潛入仙位祠堂。”
    此刻,不遠處的陽台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尤其在聽到這段往事時,化仙初期的他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麽自己當年完全無法從成少華身上找到傳承的蛛絲馬跡,原來——從那時開始,成少華就已經暗暗盯上他了。
    丁曉紅冷冷地瞥了陽台山一眼,
    “宗主當時雖然震驚,卻也隻是心存疑惑,並未立刻動手。他以為陽台山不過是無意闖入,或者被別人指使。可他已經起了戒心。從那之後,不論宗門表麵上發生多少事情,隻要宗主要閉關,他都不再去宗門內的修煉洞府,而是選擇在仙位祠堂中偽裝閉關。”
    她的語氣越來越冷,
    “時間長了,宗主終於明白了真相——狂刀宗裏,確實還隱藏著成家留下來的真正頂級功法傳承。而陽台山,正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之一。”
    “宗主心中的驚怒可想而知,”
    丁曉紅咬牙開口,
    “他何曾想到,一個外姓長老竟然掌握著成家幾代宗主都沒能發現的驚天秘密?更無法理解,這些本應由成家繼承的傳承,為什麽偏偏被陽台山這樣的人察覺!於是宗主便暗自決定,隻要時機合適,必定要先將陽台山除掉,再重新掌控屬於成家的傳承。”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變得尖銳,像是飽含怨憤和痛楚,陽台山聽到“宗主想殺他”,眼角卻浮現出一抹不屑的冷笑,那一瞬間的表情極其刺眼,仿佛在嘲諷當年成少華的愚蠢。
    丁曉紅看到那抹不屑時,整張臉瞬間冷了下來,眼神像是刀鋒刺向陽台山。
    “你笑什麽?”
    她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你覺得宗主殺不了你?還是覺得你現在僥幸活著就是你的本事?你根本不知道,宗主發現真相的那一刻,心裏比任何時候都難過——難過的不是你陽台山,而是他意識到……狂刀宗早已不是那個由成家傳承下來的狂刀宗了。”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
    “宗主一心修煉,對宗門的政事操心甚少,卻沒想到在他閉關的這些年裏,宗內權力已經悄然轉移。大長老、二長老,乃至數名核心執事,都被陽台山和那些背叛成家的家夥滲透、拉攏。他想要動手的時候,才發現……狂刀宗早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孔靈涵天生好奇心重,此刻整段談話越聽越覺得詭異,忍不住皺了皺眉,率先開口問了出來,
    “為什麽說狂刀宗已經不是之前的狂刀宗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眼睛明亮而敏銳,像是在試圖從丁曉紅的語氣裏挖出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丁曉紅看了她一眼,不清楚孔靈涵和洛豪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道他們是夥伴還是上下屬,但依舊保持著禮貌的態度,微微欠身後,才繼續開口,
    “事情的變化其實體現在很多細節裏,隻是宗主一直在閉關,不知道這些變化已經積累到可怕的地步。比如——狂刀宗的酆長老,他在閉關突破的時候,突然入魔而亡。那時沒有人覺得異常,還以為是酆長老境界不穩導致的意外。”
    她說這些時,聲音越發沉重。
    “緊接著是樓長老。樓長老向來喜歡外出曆練,自身實力也極強,照理說不會輕易遭遇危險。可他這次出去,卻被突然冒出的幾名不知來曆的修士圍攻,當場隕落。宗門中有人懷疑,卻沒有證據,最終事件也不了了之。”
    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哀痛,
    “再後來,辛長老被人尋仇,死得悄無聲息;牟長老去無量海執行一項例行任務……結果再也沒回來。”
    孔靈涵聽得皺眉,嘴角一撇,露出明顯的不以為然,
    “這成宗主也太笨了吧?這麽多人接連出事——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等到最後,需要這些長老幫忙時才意識到不對勁?這不是傻瓜是什麽?”
    她的語氣尖銳,毫不留情。
    然而丁曉紅卻搖了搖頭,反駁得十分堅決,
    “不,是因為宗主太信任陽台山了。”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
    “宗主自幼被先宗主封為繼承人,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告知,陽台山是宗門的功臣,是宗門長老中最值得依賴的人之一。加之宗主那時候正全力向應劫後期突破,閉關時間極長,宗門具體情況隻能靠陽台山匯報。”
    她歎息一聲,
    “宗主哪能想到,他最信任的這位長老,竟然就是動手最狠、最早埋下禍根的人?否則,宗主根本不可能對那些長老的死亡毫無警覺。”
    丁曉紅繼續開口,
    “如果不是宗主無意間見到陽台山進入仙位祠堂,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懷疑。等他意識到宗門內部的問題,再不動聲色地調查時,他才發現陽台山早已動作頻繁。那時狂刀宗的老人幾乎被驅逐殆盡,剩下的福長老和香長老,全都是陽台山的人。”
    提到這裏,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把胸口壓著的怨氣一並吐出。
    “宗主那時候若是揭穿陽台山,恐怕等不到解決問題,就會先和成誌強一起被陽台山除掉。”
    她沉默片刻,繼續開口,
    “宗主隻能忍著,不去觸動陽台山,而是將全部精力壓在尋找狂刀宗真正的傳承上。好在宗主既是成家血脈,又是六級陣法宗師。雖然起步比陽台山晚,可憑借陣法造詣與成家血脈的感應,他比陽台山更快找到了隱藏在宗門深處的傳承。”
    “也正是找到傳承後,宗主才徹底明白,為何成家曆代宗主都必須是陣法大師。不懂陣法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傳承所在。”
    此刻,被鎮壓動彈不得的陽台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原先或許還能保持些許鎮定,但此刻丁曉紅的話句句戳在他內心最不願麵對的地方,他心中翻騰不止——修煉……修煉……他將所有時間、所有心血、所有資源都投入到了提升修為上!在他看來,隻要境界夠高,陣法不過手到擒來。等他晉級化仙後,想成為陣法大師再簡單不過。
    然而現在——丁曉紅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根本就錯失了最關鍵的東西,陣法是鑰匙,是唯一路徑,而他隻顧著修煉,以為靠境界就能破局,結果反被宗主後來居上,陽台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閃過懊悔、驚恐、憤怒、恨意……複雜到幾乎扭曲了五官,他想說什麽,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總算是還好……”
    駱秋月長長呼出一口氣,連她自己都沒察覺,雙手竟在袖中輕輕攥緊,聽了前麵那一串驚心動魄的內部傾軋,她早已替成宗主捏了把汗,如今確認傳承落在了成宗主手中,她的心才真正放鬆下來,甚至生出幾分替這位素未謀麵的宗主欣慰的情緒。
    丁曉紅卻並沒有因為大家鬆了一口氣而露出輕鬆的表情,她的眉眼依舊籠著一層深沉的哀色,微微點頭後,她緩緩開口,
    “是的,宗主能夠找到傳承,本來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事……可就在這個時候,宗主卻忽然察覺到自身身體出現異樣,經查之下,他發現自己竟然早在數年前就被人悄悄下了毒。”
    她話音落下,會客殿內的空氣仿佛驟然沉了幾分,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洛豪眉頭動了一下,而駱秋月、孔靈涵等人神色也隨之緊繃了起來。
    丁曉紅的目光鋒利如刀,她緊接著又補上一句,
    “而給宗主下毒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最為器重的大弟子——謝明亮。”
    此言一出,謝明亮整個人猛地縮了一下脖子,仿佛一道寒意順著脊梁骨竄了上來,他腿腳發麻一般,幾乎站不穩,眼神閃爍,臉上一片慘白,連呼吸都亂了,他張了張口,像是一條離開水的魚在掙紮,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丁曉紅冷冷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一個令人作嘔的真相,
    “宗主每次閉關結束後,都會在靜室中靜坐數日,以穩固修為。謝明亮為了顯示自己的忠心,每次都主動承擔靜室焚香、打掃的事務。”
    她的語氣由平淡到尖銳,像絲線一點點牽開真相,
    “按理說,他那時不過是區區聚嬰修為,根本沒有能力在焚香中添加慢性劇毒而不被宗主發現。真正有能力做出這種事的人,也隻有應劫後期的陽台山。”
    謝明亮聽得麵色慘白如紙,額頭冷汗不斷往下滴,他聲音顫抖得幾乎破碎,
    “曉……曉紅……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我……我不知道焚香裏有毒!陽長老隻是讓我幫忙照顧宗主,說……說是讓我多表現,能被宗主看中……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一般驚慌失措,聲音越說越急,眼神越發躲閃,甚至連跪下求饒的衝動都在雙腿上顫抖。
    “陽長老……他說讓我幫宗主……我……我以為那隻是普通的靜心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毒啊!”
    他越解釋聲音越發嘶啞,幾近哭腔,顯得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