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 好多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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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魔天,收拾完現場的一切後,洛豪走到屋子中間那唯一的蒲團前,經過這許多年的生死搏殺與探查經驗,他的直覺從來不會錯:這蒲團絕非普通坐具。
洛豪沒有急著動手翻看,而是先用神識緩緩探入屋內每一寸氣息,他的神識像是細密的蛛絲一般,悄無聲息地掃過每一道牆紋、每一處石縫,片刻之後便在蒲團下方捕捉到了一層被刻意壓製、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的隱匿陣法氣息。
那陣法氣息沉穩渾厚,層次分明,隱匿與防禦並舉:既要阻止外人窺探,又要在必要時將內部徹底隔絕,洛豪神識在陣紋之間輕輕劃過,頓時便識別出這是一道九級陣法。
九級——這個等級在他看來並非兒戲,它代表的不僅是陣紋複雜程度,還有布陣者對於天地靈理的掌控深度,由此推斷,能夠親自布下如此陣法並以此為核心護持自己洞府秘密的人,至少也是一位九級陣法宗師級別的人物。
想到這裏,洛豪並不感到驚訝:曼華家在陣法與陣道上的積累向來深厚,李飛羽那些看似稀奇的陣法手段,多半也能在曼華家的傳承中尋到根源,曼華魂要是九級陣法宗師,也算合情合理。
蒲團下的隱匿陣法對普通修士而言無異於天書,外人一輩子也許連窺見陣眼的輪廓都難,可洛豪不同——他的神識經過多年淬煉,早已能在最細微的能量波動中尋得破綻,隻用了數分鍾,他便沿著那條若隱若現的陣道,觸及到陣眼並悄然破開限製,身形也隨之從屋內淡去,仿佛從這世界上剝離出去一般。
進入陣法之後,映入眼簾的不是尋常的地下室,而是一處更為古怪的中空通道——像極了一部巨大的古老電梯,但裏麵並無升降之物,也沒有任何實體樓梯,隻有無數陳列在空中的陣旗漂浮其間。
陣旗外表看似樸素平凡,非但沒有華麗紋飾,反而顯得冷寂古樸,但洛豪知道,這些正是承載著陣法脈絡的關鍵:想要借由它們下行,必須穩準狠地踩點、引動陣紋,否則就會觸動埋伏在其中的殺機。
他細細打量那通道,腦海裏回放著種種陣法理路,知道一旦踏錯陣旗,九級殺陣將會瞬時啟動,對他而言,這樣的九級殺陣雖能被以他現在的修為與神識破解或撕裂,但換作另一位稍遜之人,便可能在陣中被困至死:殺陣既能瞬間撕裂肉身,也能以反噬將元神撕碎,留不下一點殘渣,洛豪在心底給那些不曾親曆陣法殘酷的人留了一分冷漠的憐憫。
通道顯得很長,視線所及之處被陣旗層層切割成無數小節,雖有屏蔽神識的禁製,但洛豪的神識依舊能勉強透過層層障蔽,掃到通道盡頭的位置。
底端並非空洞,而是一層漆黑堅硬的岩石覆蓋著陣紋,其表麵散發著厚重的封印氣息,顯然又是一重更深的防護,那岩石周圍同樣布置有額外的陣法和禁製,使得任何貿然觸碰者都會迎來陣陣反噬。
這一切的嚴密程度甚至令洛豪心中一凜:就連奇雲山脈上李陶然當年布置的封印,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周全,這種層層疊加的防護、殺陣與困陣並置,透露出一個殘酷的現實。
這裏並非普通的守護之所,而極可能是曼華家用來提速修煉、藏匿秘術或藏匿極高價值資源的核心所在,若真是如此,那麽這條中空通道便是通向曼華家秘密心髒的唯一入口。
洛豪在通道入口處輕輕站定,神識如同利針般在周圍輕點,感受著陣旗微妙的頻率與變化,然後緩緩展開腳步,像一名在薄冰上行走的匠人,每一步都恰到好處,既無驚動浮塵,又引動陣紋中的微小響應。
每踏下一枚陣旗,他都小心校準力量流向,讓陣紋識別他的真元與神識脈絡,從容引導而非被動觸發,通道深處的黑色岩石在漸近中愈發清晰,那裏像一個巨大的眼瞳,正冷冷注視著每一個膽敢靠近的靈魂,洛豪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但他腳下的每一步,都是通向真相的前奏。
可當洛豪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那種震撼超過了他此前見到任何高級陣法或珍貴封印所帶來的震驚。
他穩穩落在通道底端,剛剛用神識緩緩化解掉最後一道困陣,麵前的景象便徹底把他吞沒,映入眼簾的並非一處普通密室,而是一片足有數十裏之廣的立體靈池群。
無數靈池層層疊疊,像巨大的階梯向深處延展,每一層每一格都被精心劃分與隔離,池水澄澈,霧氣氤氳,靈性凝結成片,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靈池並非用來供修士直接盤坐修煉,而是密密麻麻地安置著成千上萬的蟲卵。
那些蟲卵堆積如雲,形態各異,大小不一,洛豪的神識一掃,認出其中多種熟悉的名字,食靈蟲的卵、噬火蟲的卵,竟然還有部分稀有的食神蟲卵,每一種蟲卵都在薄薄的靈液之中吸納著靈氣滋養,周圍布列著輸靈符陣與引潮陣法,源源不斷地將外界靈脈之氣引入池中,維持這裏驚人的孵化環境。
“曼華家竟然養了這麽多靈蟲?”
洛豪的喉頭一陣發緊,即便在他見多識廣的經曆中,曾經見過罕有的聚靈仙陣、古老的封印印牌,或是某些名門為求陣法奇效而花費巨資建造的靈陣,他也從未見過如此規模、如此密集的蟲卵養育工程。
要知道,噬火蟲當初曾是李飛羽等人與蟲魔大戰後被清剿過的危險存在,眼下竟在曼華家密室裏大規模存在,這本身就足以令人匪夷所思。
洛豪再一次把視線放遠,試圖計算這靈池的規模與消耗,層疊起來的靈池縱橫幾十裏,若要維持每一層的靈液純度與溫養環境,需用多少靈脈導流、多少高等靈物作為滋補?
那一池池被稀薄靈液浸潤的蟲卵,需要吸收多少靈氣才能存活並成長?更可怕的是,這些蟲卵若全部孵化成器械般的靈蟲,數量之多將遠超常人想象,即便僅僅讓它們在方圓千裏範圍內滋生,也足以改變一方靈域的平衡;若將規模再放大十倍、百倍,所產生的威脅更是不堪設想。
種種疑問在洛豪心頭疊加,這些凶猛的靈蟲究竟從何而來?曼華家憑什麽有能力養育、培育出如此數量級的靈蟲群體?那些明顯屬於極端危險物種的噬火蟲與食神蟲,為何會安然置於此處?
更令他納悶的是,與李飛羽曾經的討伐有何關聯——噬火蟲被認為是蟲魔殘跡,李飛羽曾參與清剿,為何此處還能見到它們的蹤影?難道李飛羽與曼華家之間還隱藏著更複雜的恩怨與交易?
洛豪站在層疊靈池的邊緣,心中波瀾起伏,眼前的一切既顯示出曼華家非比尋常的資源與手腕,也暴露出這個家族可能掌握或製造出極端危險兵源的能力,無論出於何種目的,這處藏匿都足以讓一個家族在正陽大陸的力量對比中多出一份沉重的籌碼——或者,成為一把隨時會倒向某一方的利劍。
洛豪知道,他此刻看到的隻是皮相;要想弄清那些蟲卵的根源、靈池靈液的來曆、曼華家與外界的來往、以及這一切背後隱藏的真正目的,他必須深入調查——同時也得小心翼翼,哪怕不經意間觸動一處禁製,都可能招來難以想象的禍端。
方圓萬裏的頂級靈蟲一旦被放出襲來──這個念頭剛在腦中閃過,洛豪便幾乎不敢細想下去,哪怕他的神火九日已經到了可召出三輪太陽的層次,那些靈蟲隻要有人統領、有符陣呼喚、有引靈之陣維持形態與方向,三輪太陽也不夠他逐一清剿。
更可怕的是,這些靈蟲不是孤立的個體,它們成群結隊、層層聯動,一旦被組織成兵,就像活的軍團,能在極短時間裏把一處靈域吞噬殆盡,後果遠勝他此前在一刀門見到的那一次災禍。
想到當年那一次千裏範圍的食靈蟲突襲,如今洛豪已經可以斷定,那絕非無緣無故自外界湧來,而是有人有意放出、有人蓄謀已久的陰謀,眼前滿目皆是被養育得密不透風的蟲卵,孵化條件、引靈法陣、輸靈通道,一切都在昭示著人為操控的痕跡。
曼華魂在先前的對話中對他的關注、對他神火九日的忌憚,此刻看來便合情合理——他早就把洛豪當作最大隱患,早就知道這位化仙修士的神火對他那些“資產”構成致命威脅。
洛豪目光在層層靈池上來回掃視,胸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厭惡,噬火蟲尚且凶殘可恨,但更令人生厭的是那些食靈蟲與食神蟲——它們渾身粘滑、分泌大量粘液,一旦附著在肉體上不僅極難徹底清除,那些粘液本身還帶著強烈的腐蝕性與靈能侵蝕,想象它們爬滿人的四肢軀幹、將人侵蝕成半屍半靈的景象,洛豪便忍不住泛起惡心與憤怒,他無法理解也無法容忍:有人竟能將如此卑劣、殘酷、危險的生命體當作收藏品、當作籌碼來培育。
更令他疑竇叢生的是時間上的巧合──當初千裏食靈蟲出現的那一次,時機竟與彭敢飛發動作,操控沙石獸的時間完全契合,這樣的同步絕非偶然,背後要麽是更高層的聯動計劃,要麽是同一股隱藏勢力在多處同時布局。
難道曼華魂獨自能在同一時間點發動如此規模的蟲潮?或者,他隻是其中一環,而真正的指揮者另有其人?這些問題像寒刃一樣刺在洛豪心頭,讓他感到事情遠比眼前的靈池更為險惡與複雜。
考慮到事態的迫切性與放任不管的風險,洛豪沒有任何猶豫,他祭出神火九日,瞬間召出兩輪紫藍色的太陽,光輝以壓倒性的熱力罩向整片層疊靈池。
太陽的烈焰如同無情的審判,籠罩之處靈液被灼幹,薄薄的蟲卵在高溫中爆裂成灰,孵化的幼蟲在火焰中哀嚎化為飛散的灰燼,短短數息功夫,原本蠢蠢欲動的一切生命跡象便被吞沒殆盡,連那被精心調配的靈液都化為焦痕。
洛豪知道,他這一舉動可能摧毀了曼華家某項巨大的秘密與投入,但在此刻舍不得燒掉與拖延隻會給更多無辜與未來的世界帶來不可逆的災難。
火滅之後,空氣裏彌漫著被灼燒後殘存的腥濁氣息,地麵上留下幹裂的池痕與黑色的殘渣,洛豪閉目,心中卻更加不安:既然當初那千裏食靈蟲是曼華魂所為,為什麽曼華魂自己不出來指揮?為何選的時機與彭敢飛發動沙石獸竟然完全吻合?
這些巧合與空白的緣由令洛豪明白——眼前的清理隻是暫時壓製了直接威脅,真正的幕後謎團遠未解開,他必須更進一步追查根源、找出操盤者,否則類似的災禍隨時可能以更隱蔽、更殘酷的方式卷土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