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問好，是一種禮節。

    既然是禮節，當然也就有規矩。

    管家的身份注定了，就算是再有身份，也不可能高貴過三皇子，所以管家理所應當在代三皇子問好的時候，把姿態放得低一點。

    這種低，還不能太低，因為他畢竟背負了三皇子的名義，而且三皇子好說歹說，都是鮮花郡主的哥哥，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李旦的大舅子哥。

    但，很明顯的，管家的姿態放得很低，低到不能再低，他彎著的腰接近九十度，是完全臣服的姿態。

    李旦和鮮花郡主對視一眼，都明白，這當然不可能是臣服，這是認輸。

    事實上，當管家的嘴裏把“三皇子”這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已經等同於認輸了。

    這一切並沒有完全超出李旦和鮮花郡主的預料，事實上，他們一直都相信，段天貴不可能是一個人在做一些事。

    “你……”

    隻是，他們都沒想到，段天貴居然是最最錯愕的那個人，段天貴瞪圓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管家，聲音苦澀：“你居然是……三皇子的人？”

    “段城主，當年你準備卸甲歸田，門下中書有三皇子溝通，保薦你出任南城城主，那個時候三皇子可憐你身邊人手單薄，所以暗中委派老奴來扶持您。”

    管家微笑著說道：“三十年來，相信段城主也已經真切的感受到，有老奴操持城主府的裏裏外外，都還算過得去。”

    過得去？

    嗬嗬……段天貴心裏隻剩下苦笑。

    當自己的管家用這種口吻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算過不去又能說什麽？

    當管家的身份徹底暴露出來的時候，有些事情就已經不再是他段天貴可以輕易評斷的。

    就好像有一些事，根本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一樣。

    “看你有些眼熟，但是記不起來。”

    鮮花郡主看著管家，問道：“我們以前見過？”

    “郡主大人，老奴離開朝歌的時候，您還沒有出生，咱們自然是沒見過麵的。”

    管家謙卑的說道：“不過老奴的幹兒子現在就在三皇子門下當差，想來是三皇子在他身上看到過我的一些影子，所以才有些眼熟。”

    鮮花郡主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什麽明確的印象，笑了笑，說道：“皇宮內院出來的老公公，大都是一個德行，或許是我看錯了。”

    這話有些不太客氣，管家的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一皺，似乎是隱隱有所不滿。

    “你能站出來，事情也就說得過去了。”

    李旦的口吻比鮮花郡主更不客氣，看看管家，再看看段天貴，說道：“我們一直覺得，貪錢這種精細活，根本不是段城主這種武將可以輕易操控的，有你在幕後或明或暗的操持著，事情也就容易解釋得多。”

    “……”

    段天貴臉色極其難看，感覺到被輕視的他卻又不敢多說。

    管家有些洋洋自得的說道：“承駙馬大人謬讚，老奴慚愧。”

    “你不需要慚愧。我聽說殷王朝一年的財政收入，也不過千億，去去必要的花費，能夠剩下百十億計算不錯了。你這條老狗在這裏操持南城這麽一個窮地方，到現在每年都能有十億左右的孝敬給三皇子，你需要慚愧麽？”

    李旦笑眯眯的看著管家，說道：“不得不說，你這條老狗斂財的狗鼻子還是很靈的。”

    管家臉色抑製不住的變得難看起來，拱手說道：“駙馬大人，我這條老狗可是聽著您有意教訓我？”

    李旦真心沒想到這老家夥居然還有膽把話挑明到這個程度，不禁微微一笑：“你的狗耳朵也不錯。”

    “好叫駙馬大人知道，老奴雖然是個太監，但從五歲淨身入宮，就一直跟著三皇子，到如今也有將近六十年的光景。不說三皇子府上，就是皇宮裏的很多大太監，見了老奴，也得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老公公’。”

    管家貌似低眉順眼，實則是憤怒到極點，口中越發不遜：“至於駙馬大人，不說年紀，但從身份上說，您是陛下未來的駙馬爺不假，但現在至少還不是。您……”

    “啪！”

    他話沒說完，鮮花郡主一個耳光抽他臉上，寒聲說道：“李旦就算不是駙馬，也是太常寺協律郎、國立法術學校的首任校長、國立法術學院的客座教授、國家藥劑師協會的特別顧問，你一個奴才，居然膽敢在李旦麵前口出狂言，真是好大的狗膽。”

    她鳳儀莊嚴，凜然喝道：“王二華可在？”

    “學生在！”

    王二華原來不知道在哪裏，鮮花郡主這一聲喊，他的人卻像是一陣風一樣出現在了鮮花郡主的身邊，抱拳說道：“郡主大人，請吩咐。”

    “給這條老狗長長記性。”

    鮮花郡主眯著雙眼看著那個捂臉的管家，近乎於一字一頓的說道：“掌嘴！等你打完最後一巴掌，這條老狗的嘴裏還有一顆牙，我就把你的牙全都拔掉！”

    “郡主大人您放心！”

    王二華咧著嘴答應下來，挽起袖子，就準備上前動手：“老東西，看來為了保住大爺我嘴裏這口牙，你嘴裏的牙是別想留著了！”

    他雖然不壯，但年齡擺在這裏，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氣的那種。

    真若讓王二華動了手，幾乎完全可以保證，管家嘴裏真的可能半個牙茬子都留不下。

    就連段天貴眼看這種情況，都有點小小的於心不忍，下意識的扭轉腦袋，不忍再看。

    “誰敢動手！”

    管家急了，口中大叫一聲，向後倒退著跳出一步，嘶聲叫道：“郡主大人，事情咱可不能做絕了！一旦做絕了，對誰也沒好處。”

    鮮花郡主冷笑著問道：“我是郡主，你是奴才，就算做絕了，你一個奴才難道還能翻了天？”

    “郡主大人此言差矣！”

    管家哼哼冷笑道：“三皇子讓我代為問好，郡主大人就該明白，這是三皇子的命令到了。”

    鮮花郡主眯著眼睛問道：“那又如何？”

    “命令，終究還是需要人來傳遞的！”

    管家抬起一隻手，猛地一揮，口中叫道：“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