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覺得自己這個行當，像是清晨的鬧鍾。人總是要醒，資本也總是無情。可是鬧鍾總是很招人厭吧？她無奈地笑了笑。

    初秋晚上的風有些冷，周詩亦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蓬亂。李洛想，今晚就先不再說什麽了；再過幾天，給他些時間吧。

    二人起身回辦公室的路上，李洛換了一個話題，“Allison那邊處理得還順利嗎？”

    周詩亦搖了搖頭，苦笑道，“花了些時間安撫她；畢竟老廖說話那麽衝，你懂的。像你之前說的，人力也需要就競業限製合同和她再進行交涉，估計需要一段時間。”

    李洛笑了笑。“還需要再招一個新人來負責‘代碼船2.0’的數據整合工作、上手公司目前的係統架構、重新和團隊磨合，工作量也不小。”

    周詩亦突然記起了什麽，問李洛：“對了，上次和你提過，不論這次董事會的決定是什麽，我和老廖考慮十月初再去一趟美東，也是一些路演的活動，你能一起來吧？”

    李洛點頭，“我記得，當然會去。”

    周詩亦展顏一笑，“太好了，這次瑜琦和蔣元也一起，他們簽證已經下來了。我們可以搞些團建活動，這個時間，賓州的漂流還是可以的。”鄭瑜琦和蔣元雖然擔任公司的CFO和COO，但他們是近一年周詩亦剛從其他幾家IT頭部企業挖過來。這次安排去見美國東海岸的投資人，應該也是希望他們能夠熟悉一下那邊的融資環境。

    聽到要去漂流，李洛可是相當得興奮。以前在紐約的時候，基本上每年都會和同事組織去賓州的白水漂流，不過以夏天為主。這回秋天去雖然天氣冷了些，水量也比夏天小，但是卻可以登山、賞楓。想到還能以出差的名義去玩一趟，她已經迫不及待了，馬上和莫飛提了要出差去美東兩周半的申請。莫飛對她也很了解，回複了一句：“好。玩得開心。”

    和藍嶼的溝通這些天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今天晨會上，李洛在和莫飛討論融資方案的時候，也傳達了亦舟那邊對於估值的可接受範圍。九點整的時候，新來的兩個分析員來到了工位上。他們可能是不熟悉古立的辦公樓，第一天上班還需要領電腦，兩人穿著筆挺的正裝，卻跑得滿頭大汗。李洛在會議室裏透過玻璃牆笑著和他們招了招手，讓他們來參加晨會。

    兩人戰戰兢兢地自我介紹了幾句。其中一位長相清秀的短發女生叫符容，今年剛從A大的研究生畢業，經濟專業背景。另一位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孩子，叫塗世欣，在英國本科畢業，是理工科的碩士背景。

    李洛客氣地和他們說了聲歡迎，就回到了正題。她向莫飛繼續闡述組裏預備的兩套方案，“我的建議是，如果管理層不願意在董事會人員構成上進行讓步，執意留下優寧以及其高昂的董事會谘詢費，B輪差不多是這個股權拚骨圖，”李洛把PPT跳到了倒數第二頁，“Pre-money是一千五百萬美金，Post-money三千五百萬。”

    她看向莫飛，“藍嶼作為領投，優先股會拿到股權份額的15%左右，這個雙方都是樂意促成的。但是藍嶼的這個價格的競爭力，不好說，你覺得有沒有再上去的空間呢？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周詩亦願意讓優寧退出，藍嶼肯定樂於把溢價繼續提上去。因為就像派蒙和T行所抓住的把柄一樣，藍嶼也對亦舟目前的董事會谘詢費用頗有微詞。”

    莫飛思考了一會兒，問李洛：“派蒙那邊的定價和支付方式的意向你打聽了嗎？”

    李洛回答：“這次派蒙把並購的前期準備全部交給了長期合作的賣方T行。T行的對接人是林穆，上周給到我們的就是一個初步意向。他前些天好像在紐約，我們這就約一下。”君倪記了一筆，在日曆上馬上給李洛約了一個和T行的會議。兩位年輕的分析員看到了，也馬上拿出了筆記本和筆，但是在上麵塗塗改改地也不知道具體該寫些什麽。

    莫飛表情稍微有些凝重，想了想，和李洛說：“以我對Ericson（藍嶼對接的合夥人）之前項目的經驗，這個價格，可能上去的空間有限了。李洛，你要做好兩手準備，如果亦舟放主動放棄優寧，那就算價格不能和派蒙的bid持平，我們也是很有優勢的，畢竟藍嶼這麽佛係的投資人，管理層都會偏愛。”

    李洛點了點頭。

    莫飛把不太理想的情況也擺在桌麵上：“但是如果亦舟在這件事上不妥協，Ericson肯定是挺介意的。優寧吃掉了很大一塊運營的剩餘權益，另外一個方麵也是ESG責任投資方麵的考量。這個，換誰做股東都不樂意。”莫飛看著兩位新人，向他們解釋。兩人的連忙拚命點頭。

    李洛問他們，“ESG的考量指的是什麽？”

    符容小聲回答，“環境（Environment）、社會（Social）、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這幾個方麵的考量，區別於傳統的投資財務指標。雖然表麵上來看對於公司運營沒有直接財務數據的影響，但是長遠來說，這對公司可持續經營、社會影響都有著很大的作用。”

    李洛微笑著點點頭，接著莫飛之前的話向他們闡述：“藍嶼對於優寧在董事會上的不作為和谘詢費用比較介意，這就是對於亦舟科技治理方麵的要求。若是亦舟的高層不肯放棄優寧的話，派蒙可能會更占優勢，因為他們出價高。最後做決定的是董事會，他們代表的是股東利益，隻關心給股東爭取更多的剩餘價值。至於說亦舟管理層會不會因為派蒙的加入，而失去對董事會及公司戰略方向的控製力，這些董事不會在乎的。”

    莫飛說：“利害關係你還是要和周詩亦再溝通清楚，我們隻是財務顧問，對他們盡到信托責任，就可以了。”

    會開到這兒也就結束了。李洛這才有時間和符容、塗世欣握了握手，帶著他們在樓層裏轉了一圈，認識了莊小覃以及隔壁組裏的人。莊小覃挺著個肚子，卻身手敏捷地捏了一把李洛的腰，輕聲說道：“喂，亦舟是不是帥哥太多啊？我看你都不來辦公室了。這腰身倒是越來越不錯了。”

    李洛瞪了她一眼，莊小覃才擺出了一副很正經的嘴臉，和兩個分析員一一問好，還把自己桌上的馬卡龍拿出來給大家吃。李洛看了一眼之後，在她耳邊說了句：“你差不多得了，一胎就孕期高血糖了，二胎也不控製。”

    莊小覃顯然很討厭別人管她吃什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反駁：“我這個人，睡眠充足，那啥生活規律，身體自然好。不像某人，快三十了，母胎So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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