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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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北辰手略微一頓,雖然覺得這種懲罰挺幼稚,但也不想掃興。他低頭打了字,當幹淨的拇指在按下“發送”鍵時,他還是猶豫了一下。
信息最終發出。
園園洗完澡出來,就聽到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起手機就看到了一條新短信:你是我心裏最燦爛的一抹光。
園園愣了下,當她看到發件人,差點將手機給摔了。
她靠近手機屏幕又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她呆呆地咕噥道:
“什麽情況呀……”
沒一會兒,傅北辰又發來一條:抱歉,跟人玩遊戲輸了。
園園明白了,大概是類似真心話大冒險那種遊戲。
臉上的溫度這才降了下去。
“大師兄,你給誰發了?對方有回嗎?我瞧瞧。”王嘉元湊過來。
傅北辰卻將手機放回了衣袋裏,說:“抱歉,不提供後續娛樂。”
傅北辰雖好說話,但有時又有種不容人冒犯的“威嚴”,王嘉元笑笑,退了回去。
大家又玩了一會兒,各有人輸,運氣最好的當屬程白,一次都沒被轉到。而當傅北辰第二次被瓶口對準的時候,沈渝說:“大師兄,這次,我能問你點真心話嗎?”
傅北辰無可奈何道:“我盡量據實以告。”這時候,大家都安靜下來,等著沈渝提問。王嘉元拉著阮峰偷偷咬耳朵:“平時見小師妹對大師兄挺有好感的,她不會是想問,你愛不愛我之類的吧?”
阮峰剛想回答,就聽沈渝一字一句地問:“大師兄,你會為愛自殺嗎?”
沈渝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地敲打著傅北辰的心。
為愛自殺……他隻覺得自己的腦中某一根弦,錚的一聲,斷了。
傅北辰看著沈渝,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許久沒有出聲。
“這問題很難嗎?”汪洋奇怪地看向傅北辰,“明顯沈美女對帥哥手下留情了啊。”
王嘉元同意:“大師兄長得帥,就是占便宜!”
沈渝卻全然沒有理會旁人,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傅北辰,繼續追問:“大師兄,你會嗎?”
“不會。”傅北辰收了表情,平淡地回答。隨後,他卻站起身,對全場人道,“對不起,前兩天出差在外,一直睡眠不足,身體不太舒服。我先走了。你們好好玩。”
說罷,他跟沈渝點頭示意了一下,就離開了。沈渝看著他的背影,表情隱晦不明。而程白一直坐在角落,靜靜看著,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從沈渝的生日會上提早出來,傅北辰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自己的公寓。
他的公寓不大,裝修也簡單,質樸無華。傅北辰對物質生活一向沒有過多的追求,從來是溫飽即安。而平時多數時候,他都住在父親那快被書籍淹沒的屋子裏,這邊的公寓包給了一位保潔阿姨,每周清掃一次。所以偶爾他過來住的時候,公寓裏也是幹幹淨淨的。
開門進屋,傅北辰沒有開燈,一路走到沙發邊坐下。黑暗裏,他有些疲憊地歎了一聲。剛才沈渝或有意或無意的提問,觸動了他心底那封緘已久之地。此刻,他的眼前不停閃過那一襲白裙,驚濤陣陣,山石磊磊,以及那一縱入水時決絕的眉眼。
從包裏摸出了一小瓶安定,傅北辰熟練地倒出兩粒,用水吞服。他沒有騙人,最近連著幾日,又是夢境不斷。這個夢,他已十分熟悉。二十多年來,即使每次夢到的不盡相同,但他明白,這些情節加起來是同一個故事。他想過找心理醫生,但終究覺得事情過於荒誕而沒有向任何人吐露。安定是他經過長期實踐找到的唯一可以讓他放鬆入眠的方法。雖然睡醒後,頭總會有些昏沉,但總好過被支離破碎的夢魘糾纏一整夜。
他曾試想過,趙玨是否與這個夢有關聯?因為她在海邊對他說的最後一段話,正是他夢中瓶上的《秋風詞》:“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她縱身入海,那滿目的驚濤與夢中的烈焰是如此相似地動人心魄。
而如今,他已能確定夢跟趙玨無關……
對於趙玨,他一直有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內疚。但心底另一種更深層的情愫,他越來越清楚,不是因為她。他一直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感,直到那天回家,他父親的音響裏傳來了《長生殿?哭像》中的一段唐明皇哭貴妃的唱詞:我當時若肯將身去抵擋,未必他直犯君王,縱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雙。我如今獨自雖無恙,問餘生有甚風光?隻落得淚萬行,愁千狀,人間天上,此恨怎能償!
他那刻站在客廳裏,完全邁不開腳步,五髒六腑仿佛都被這唱詞影響,產生了共振一般,心口緊緊擰著。
這種感覺,跟他對夢中人的,是何等相似。
是悔恨,是不舍,是思念……
他越來越相信,那是自己前世的記憶。他不得不信。
傅北辰按了按漲痛不已的太陽穴,打算去洗漱下,然後依靠藥效去試著入睡時,電話響了,他拿起放在包邊的手機,是他父親的來電。
“爸?”
“嗯……不是去沈渝生日會了嗎,周圍怎麽這麽安靜?”傅教授的聲音中氣十足。
傅北辰強打起精神回道:“有些累,就提早走了。我今晚在自己公寓這邊睡了。您有事兒?”
傅教授說:“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上次《傳承》那個小編輯程園園,你還記得嗎?”
聽到程園園,傅北辰神思清醒了大半,“她怎麽了?”
“你緊張什麽。”傅教授嗬嗬一笑,道,“我剛給她打電話,可小姑娘關機了。她約的稿子第一期我寫好了,不如你明天幫我給她送過去吧。你有車,來去也方便。”傅教授寫稿,從來都是手寫的。
傅北辰想到自己正好也有點事要去她的單位,便道:“好,我明天一早過來拿。”
誰知這一夜,安定隻是讓他快速地入眠,卻沒能阻止夢境的侵擾――他覺得自己一直低著頭,跪在一個很大很暗也很冷的地方,而他的頭頂一直有一道目光。
他慢慢地抬起頭,卻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覺得,他一直在笑。
“聖上手諭,故翰林學士承旨傅俊彥嫡孫傅元錚,忠孝有加,禮義兼備。三代盡忠效國,有家風傳世,福澤蔭及子孫。故錚文采不凡,武略出眾,遂成棲鳳之才……”這一道對於天下所有男人而言都是無上榮耀的婚旨,他隻聽得手腳冰涼。
花園中,有鬆有柏,其間還有初開的瑞香。
“六郎,你升官了?”一道嬌俏的女聲。
聽到這道聲音,他的心中先是一喜,又是一緊。
“嗯。”他悶聲回答。
“怎麽你一點都不開心?”女聲安慰道,“我知道你一直以大父為榜樣,可是大父做到翰林學士承旨之職的時候,已過天命之年。你還年輕嘛。”
“嗯。”他背過身去,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爹爹說,等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可以親手為自己燒幾窯瓷,作為嫁妝。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做一個……”
聽到這裏,他已淚如雨下。
園園一早起來,就發現手機沒電了,到單位充上電開機,發現昨晚有兩通來自傅教授的未接來電。園園暗叫一聲糟糕,正要給傅教授回電話的時候,張越人進來了。他今天還是一身亞麻的短衫長褲,一向頹廢的造型沒變,隻是眉宇間的滄桑感更甚了些。園園看著他,等他走近的時候,她站起身準備打招呼,張越人卻隻是微微地向她點了點頭,便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園園不由暗想,主編大人這是怎麽了,如此落寞?手邊的座機突然響了。
是前台的電話,說有位姓傅的先生找她。
傅?園園腦子一轉,呀,昨天沒接到傅教授的電話,難道是老人家今天親自送來了?
“麻煩你告訴傅先生,我馬上下去接他!”園園掛了電話,飛一般地衝向了電梯。
看到傅北辰的時候,她驚訝地張大了嘴,“是你啊。”
“你似乎很失望。”傅北辰望著她,淡淡笑了。
“我以為是傅教授來送稿子,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不過,你來,我同樣罪孽深重啊。”看著他的笑,園園忽然想到了昨晚那條短信,雖然是遊戲,但還是讓她有些心跳加速。
“那請我上去喝杯茶贖罪?”
園園收斂心神回道:“請喝茶當然是可以。可是,我怕主編看到你,然後知道了你是來給我送稿子的,搞不好一怒之下會把我給劈了。”怠慢作者,還累及作者家屬,此家屬還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傅北辰認真地說:“放心,我不會揭穿你。我有事要找你們主編。”
“真的?”園園心底自然十分信任他,但表麵上還是故作疑惑地看著他,“你認識主編張越人?”
“不認識。”
園園一時無語,最後恭恭敬敬地請道:“走吧,傅專家。不過事先說好了,我那兒可沒有好茶。”
傅北辰跟在她後麵。他突然間覺得,這些天心裏黑壓壓的陰霾,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
到了辦公桌前,園園火速收起傅北辰遞過來的稿子,然後拿出茶葉。她不想用一次性茶杯給他泡茶,正巧之前買杯子時贈送了一個,還沒用過,園園便去把杯子洗了,給傅北辰泡了茶。
傅北辰端起茶杯,往裏看去,發現裏頭的材料真是不怎麽樣,大葉子、粗梗子,像是隨便從草堆裏抓了一把就拿來用了。但他還是很給麵子地嚐了一口。
看他皺了下眉,園園樂了,“跟你說了,我這兒沒有好茶。不過,你可別小看這茶,淨善大師說了,這是他自製的禪茶。”
“淨善大師?”傅北辰疑惑道,“這是哪座寶刹的大師?沒想到你還有佛緣,之前倒是小看你了。”
園園神秘地笑了,“淨善大師可是位高僧,輕易不見人的。他說這禪茶可是他招待貴賓用的。我也才得了這麽一小罐。我可聽傅教授說過,你很會品茶。剛才那一口,你可品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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