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粼粼水波下的木府，像一個夢境。

    “我是一隻愛上你的妖精，

    這一世來得太早，

    還沒有修煉成人形。

    …

    我喝下那一碗

    蠱惑你的毒藥

    向著你

    一步步走去，

    任萬箭穿心

    ”

    草原上隱隱傳來夜鶯的歌聲。

    兩個妖精姑娘靠在水邊的回廊上，看著木府的方向，靜靜地聽著夜鶯唱歌。

    一個帶著花瓣麵具，另一個卻裸著一張臉，看不出五官的模樣來，卻透著聖潔光亮，像天上的滿月。

    “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王子和妖精的故事…”

    “無言，你說還要等多久，他才會發現我如此深愛他呢？”戴著花瓣麵具的妖精沒有聽到回答，換了個話題接著又問。

    夜空中接連飛出幾個螢火蟲一般的文字來，輕輕撞在她的花瓣麵具上。

    麵具背後很快傳來一陣“咯咯咯”的笑聲。

    “我盼著他能愛上我，像我愛他一般，卻又怕到頭來被他發現，我不過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妖精。”

    “若他真愛上你，就不怕你是個妖精。”

    幾個淺藍發光的字落進兩人麵前的水中，很快就碎成了一片波光。

    “我的愛，

    注定是一場傷害。

    若要得到你，

    你就得喝下這妖精的毒藥…”

    妖精國的國王下令，誰要是愛上王子，就得叫他喝下妖精的毒藥，終身為妖精國所驅使，永不變心。

    為了救王子，愛上王子的妖精把毒藥喝了。

    休整了一個季節再回到演唱會，夜鶯的歌聲愈發好聽。

    “回來，回來，忘了他，回妖精山洞去！回妖精山洞去…”小夜鶯們清脆的童音輕輕地附和著。

    “若失去你，這一世了無生趣，不如換你，歸去，歸去…”

    歌聲如此悲切，它輾轉著、纏繞著，一直往兩個人的耳中灌去。

    心都快碎了。

    “每一年的夜鶯歌唱會，唯有這個是最悲哀的，這份悲哀，一直要持續到下一季…”無邪眼裏噙著淚，喃喃說道。

    無言想要回它的話，手掌正要揚出，聽到一陣激越的琴聲自水麵下傳來，像是要將這悲傷的氣息悉數打敗了去。

    “把你的心修煉成晶瑩，讓愛你的人走近，愛情啊，它的名字從來不叫悲傷…”

    草原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快看，一隻純白發光的小夜鶯！發光的小夜鶯！”

    “王子和妖精的故事改版了！！”

    不等無言阻止，戴花瓣麵具的妖精已經飛升到半空，遠遠地俯瞰著無冕草原，又歡快地傳聲下來：“無言，當真的，有一隻純白發光的小夜鶯！”

    夜鶯的孩子“銀色”，把無冕草原上最悲傷的故事《妖精和王子》，改成了一幕喜劇：喝下毒藥的妖精非但沒有代替王子死去，反而把自己的一顆心變成晶瑩剔透，可以慢慢走近王子，不再感受到萬箭穿心的痛苦。

    無言此時沒有太多的驚喜，它被水底傳來的那個聲音吸引住了，琢磨著為什麽它會在此時突然出現。

    “夠了，無邪，下來吧。”夜空中漂浮著幾個螢火蟲一般的字，溫和地圍著戴花瓣麵具的妖精打轉。

    那個叫做無邪、戴著花瓣麵具的妖精哪裏肯聽，浮在半空不動，一直聽完了夜鶯的整場歌唱，才從半空不情願地落回到無言跟前。

    見無言呆立著不動，順著它的目光看去，隻見眼前的一片水幕之中，緩緩地露出一座府邸來，這才察覺到來自水底的琴聲。

    “木府。”

    像是應了無邪的話，漫無邊際的煙雨花自木府上空騰出，帶著“畢畢剝剝”的響聲，在無邊的星空裏綻開。

    “煙雨盛放時，

    金戈鐵馬來，

    一池清水藏不住

    檀郎心動

    ”

    木府閣樓，木夫人和仆從兩個站在高處，看見煙雨花升空的刹那，悠然道出一句：“我就說今晚檀兒的琴聲不同尋常，原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那仆從還未跟著開口誇讚，木夫人又輕歎一聲，卻沒再說些什麽。

    “派去打聽的人回話了沒？防護做得咋樣？”

    “回夫人的話，’煙雨花開，檀郎心動’，就隻檀公子喜歡的姑娘能見著。至於琴聲…”

    聽見這人遲疑，木夫人轉過頭來回她一句：“檀兒的琴聲三層有名，凡人都知道，不管他，隨他去。”

    “不知那姑娘見了檀兒的樣，是否一樣喜歡他…”

    聲音漸漸消散，木夫人跟仆從兩個消失在夜色中。

    月夜下的木府，此時整個暴露在妖精無言和妹妹無邪的眼前。

    那琴聲自水底傳出的時候激越高昂，像金戈鐵馬踏浪而來，此時露出在水麵上，卻像變了一個味道。依然清越，卻滿含著欣喜。

    “無邪，該回家了。”無言拋出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字，像性急的火花，不斷擊打著無言的背。

    “嗯，聽完這曲就走。”

    一曲終了，無邪和姐姐卻沒能走成，一道偉岸的身影攔在她們跟前。

    “在下木府檀，有幸得見兩個姑娘。”那人文縐縐地說完，又像古人一樣作揖。

    麵前兩個戴著一模一樣麵具的姑娘，其中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卻都不說話，四下裏一時安靜。

    檀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空中浮出長長一串字來。

    “天色已晚，貪看夜鶯演唱逗留至此，多有打擾，告辭！”

    看著兩個人在自己麵前跑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挽留。

    無邪回頭看一眼，見檀像個孩子一樣呆呆地犯傻，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陣大風無端吹來，無言忙用手去護著麵具。

    無邪的麵具掉了下來，落在檀的腳前。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溜煙跑了。

    “傻哥哥，你為何不早些作法將她們的麵具除去，兩個一模一樣的姑娘，你到底喜歡誰啊？”

    檀看著憑空冒出的梨兒微笑。

    “又淘氣不睡覺，跟來搗亂。”

    “哼，如果我不跟來，你恐怕連這個都沒有。”梨兒說完舉起手中的麵具，又淘氣地戴在自己的臉上。

    “我好看嗎？像不像剛才那個姑娘？”

    “像個跳大神的。”

    梨兒大叫一聲跳了過來，她今晚不會放過哥哥的。

    “我要叫沉香姐姐罰你一整晚彈琴、唱歌。”

    “唱《王子和妖精》，唱王子成了妖精爸爸，唱他們有五個妖精小寶寶”

    檀答應了，他和妹妹說好，那五個妖精的孩子，由和煙和雨來扮演。

    梨兒很少看見五哥這麽開心，生怕他反悔，趕忙先回木府找哥哥姐姐們報信去，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就算你戴著麵具，裝成妖精，我也能認出你來。”心裏裝著她的樣子，檀臉上露出笑來。

    “何況此時麵具在我手中，你終究是逃不開的。”

    檀將梨兒拋在地上的花瓣麵具小心地撿起來，溫柔地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