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惹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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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斐家的書院坐落在夜家大院深處,後院牆緊挨著山,想來少有人光顧,院裏的台階長滿了青苔。

    自從知道了夜斐家的這個書院,子謙和月崽、無言三個就算計著有朝一日親自進去看一眼。此時從後山進來,幾個人也不喬裝打扮一番,隻穿著尋常的衣裳。

    好在黃昏時分的山嶺樹影曈曈,自遠處看,很難辨出是人是樹。

    整個三層之中,就算再高明的隱身術都能被兩個人識破,一個是上層的渱先生,一個是中層的夜斐。子謙幾個商量了,不如就這般大搖大擺地進來,若被人發現了,就說是不小心誤入的。

    想來這擔心也是多餘的。此時莫說諾大的一個院落空無一人,就連一隻飛鳥來過的痕跡都不曾留下。滿園的花木,也都自開自謝,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落花落葉。

    和前院的熱鬧相比,很是蕭瑟。

    “若我有一個書院,必叫它每天蓬蓽生輝。”

    無言極少奚落別人,見此光景也忍不住說幾句閑話,幾個深灰色的大字繞著回廊不滿地飛來飛去,像憑空多出幾隻倏忽起落的飛鳥。

    “半麵桃花半麵紗,

    頷首低眉繞林走,

    卻回首,一點星眸,無語還羞。

    三千裏桃花,

    我獨撚一枝。

    半生浮沉半生緣,

    抬首無語向蒼天,

    憶當年,無情何必,閑惹相思。

    桃花有時錯,

    休要怪春風。”

    月崽麵前散落著一堆書冊,手裏還捧著一本,卻拿顛倒了。一雙眼呆呆地看著子謙手裏的幾片竹板,不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轉頭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無言。

    無言周身“呼”一下飛出無數長翅膀的粉紅色字符,卻什麽都沒寫,光顧著“噗啦啦啦”輕快地扇翅膀,笑月崽不識字。

    見他有些愁眉苦臉,又不忍心,忙著發幾個字出來:“放心哦,竹板上的字跟你想要尋的不相幹。”

    不一會,空中又飛出幾個粉紅的字,如桃花瓣一般,寫的是“桃花錯”三個字。

    “才剛那首詩的名字。”

    “是大人們用來鬧著玩的!”幾個花瓣又自無言袖籠中飛出來。

    找不著關於父母的一點消息,又沒什麽好玩的,月崽覺著沒趣,隨手將地上險些絆著自己的一塊木板遞給無言,跟月喜兩個頭也不回地跑院子裏玩去了。

    月崽給無言的木板很是破舊,依稀能看出是一副畫,隻是昔日的花團錦簇如今隻剩幾個殘缺的花瓣。畫上題得有詩,此刻也隻剩幾個模糊不清的字。

    “滿城…琵琶…情…莫…”

    “畫是好畫,想來字也不差,可惜了…”無言正在揣摩漏掉的會是些什麽字,子謙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倒驚了它一下。

    夜斐家的書院清寂無聲,院子裏偶然傳來月崽的說話聲,又很快止住。

    其實,進到這院中才一會的功夫,子謙就把所有的書掃了個大概。其中有少許看不懂的,果然是傳說中的妖精文所寫。

    見無言此時正挨個拿著出神地看,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夜斐有妻,因生變故,不得不棄。”

    安靜的屋子裏忽然冒出幾個小心的字來,帶著一點暈黃的光亮,在子謙麵前微微晃動。

    子謙不解地看無言一眼。

    “夜斐一介女子,何來的妻?”

    像是知道子謙心中所想,無言又用妖精語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書上寫的。”

    “為成大事,轉而為妖精,蒼天眷顧,促我得勝。”無言又說道。

    這一趟,子謙和月崽有盼而來,想找出山洞的些許秘密,卻什麽沒查到。也沒找著大理國存在過的痕跡,更沒有什麽蝶國的些許信息。

    那一座座城莫非就這樣憑空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了?

    相約豆蔻時節相見的那人,究竟去了哪裏?

    順道陪兩個人闖進夜家書院的閑人無言,卻在無意中發現了中層妖精夜斐的秘密。

    光影漸暗,無言催著子謙離開,月喜也自院中跑進來,拖著無言就走,子謙忙把書院恢複了原樣。

    來到月崽跟前,見他站在院子一角,頭發上掛著幾片枯葉,一張臉混和著泥和汗水,很是狼狽。

    “我說半天不見你,原來是在這裏搗亂!”無言嗔怪的字長出了鞭子,不斷落在月崽的背上。

    “噓!這角落裏有一扇小門。”月崽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才剛我打開看了,門外有條小道,一直通到大路。”

    子謙謹慎地打開小門四處看一眼。

    “放心,我看好一會了,外頭沒人。”知道子謙擔心,月崽寬慰道。

    出了夜斐書院這扇小門,一條小道一頭通向山林,一頭連著大路,兩邊是直衝雲霄的竹林。

    “好一道天造的屏障!”子謙不由得在心裏讚歎,四下裏看仔細了,才放心地招呼大家往回走。

    “滿城桃花滿城雨,

    刀劍鏗鏘琵琶急。

    一顆心,兩點忐忑,三分含情。

    ……

    九曲回腸,天涯路盡

    …”

    竹林中陡然響起的這一陣斷續的歌聲,真正驚嚇到正小心走在路上的三個人。

    俄然,這聲音又莫名地停歇了。

    半明半暗的暮色裏,說不出的詭異,月崽忙將月喜抱在懷中。

    無言和子謙不出聲,對望一眼。

    “夜斐有妻,因生變故,不得不棄。”空中又現出這幾個妖精文字來,子謙一眼認出了是才剛無言發過兩遍的話。

    隻不過當幾個暈黃的字散去,空中依然久久停留著一個字不動。

    “妻。”

    “不要害怕哦,唱歌這人是個瘋子。可她隻亂唱,斷不會傷人的。”

    “你怎麽知道?”子謙問。

    “大夥都說竹林裏有個會唱歌的瘋子,卻斷不會傷人。”

    “知道她是誰嗎?”

    “嗯,她就是一個瘋子。”

    子謙沒再說話,人們隻知道這人瘋了,卻不知道這人真正的來曆。

    晚風襲來,終於吹散了空中那小小的“妻”字。

    小路迂回婉轉,竹林裏透出的一點燈光也跟著忽隱忽現。遠遠地,一忽兒歌聲響起,一忽兒又停息。

    “…去!去!

    無情何必,

    閑惹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