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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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忱幸既然要到廣田正巳家裏拜訪,當然不會倉促,而是先打去了一個電話,以免在命案發生後,顯得自己的到來冒然唐突。

    這位教授在聽到智真大師的時候先是驚訝,然後便激動起來。

    說著曾與智真大師辯駁論道的往事,還有他們年輕時的風花雪月,當然少不了會問一下智真大師的近況。

    而當忱幸說老師去了法國定居之後,老教授慨然長歎,說‘我不如他’、‘智真才是最灑脫的’、‘他還是走在了我的前頭’等等。

    大部分都是廣田正巳在說,談興很高,能聽得出他很高興,忱幸的手機都有些燙手了。

    “忱幸啊,你可一定要過來啊,替你老師陪我喝幾杯。”廣田正巳大聲道。

    “好的。”忱幸應聲。

    末了,又保證會盡快趕過去,電話才掛斷。

    “真不愧是老師啊,認識的故友都是這種德高望重的長者。”

    忱幸一方麵這麽真情實意地感慨,還有些莫名羨慕老師的人生。

    另一方麵,卻又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比虛偽。

    在繼宮野明美之後,他就要再殺死一個無辜的人了。

    如果說開第一槍的時候,是因為不清楚彼時是宮野明美的易容,隻當對方是一個雙手沾染了血腥的組織成員,才下定了決心殺人。那麽這一次,他清楚目標人物的身份,還知道對方是一個無辜的長者。

    可是

    忱幸的車子停靠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雙手緊緊握著。

    過了很久,他吸了吸鼻子,搓了把臉,重新發動車子。

    手機來電在這個時候響起。

    忱幸看了眼,眼神沉了沉,他沒有馬上接起,像是在猶豫,但打電話的人很堅持,手機一直震動著。

    半晌,他接通。

    電話的兩端同時沉默著,彼此能聽到微弱清晰的呼吸聲。

    “你還生我氣嗎?”貝爾摩德輕輕開口,情緒包含萬千,難以言說。

    忱幸用力握了下方向盤,“有什麽事嗎?”

    或許是剛才趴了一會兒的緣故,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你要去處理尾巴?”他聽到貝爾摩德這麽說,“這是那位先生的意思,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噢。”忱幸應了聲。

    不知怎得,雖然料到他會是這種冷淡的反應,貝爾摩德心裏還是一酸,但馬上她就將情緒壓下,認真道“你不要去,我會另外安排人過去。”

    “我已經在路上了。”忱幸說道。

    “你開慢一點,我拜托琴酒去做。”貝爾摩德說道“這樣的話,就當是他不放心,親自去滅口了。”

    “為什麽?”忱幸問道。

    “我不想你再殺人了。”貝爾摩德咬了咬唇,歉然又令人心疼。

    “我現在有了代號。”忱幸笑了聲。

    “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加入進來的。”貝爾摩德聲音有些悶。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忱幸沉默下去。

    而電話的這一端,貝爾摩德的手指用力摩挲著打火機,像是發泄,更像是不安。她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將他扯入這個漩渦之中。

    他本該要在暖陽中沐浴春風,未來永遠是在陽光裏,而不是沾染穢濁汙泥,前方一眼可見便是深淵。可笑她還答應過美惠要照顧好他,還說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到底還是沒躲過自己肮髒的內心,親手將他拽了進來。

    貝爾摩德用力捏緊了打火機,澀聲道“你不要不說話啊。”

    她反倒希望對方這個時候會生氣,會憤怒,如何失態都可以,因為是自己一步步把他推進了泥潭,現在卻又說不想他殺人,何其冠冕堂皇。她甚至可以承受他的謾罵,也不要他這般冷漠。

    就在這時,她聽到忱幸說,“不怪你,是我的原因,姐姐。”

    忱幸看著車窗外,有一盞路燈大概是線路出了問題,有些忽閃,像是下一刻就要滅掉。

    “我以為會忘記也不在意那夜發生的事,可它實際上卻成為了我的夢魘。”他說,“我想變得更強,這樣的話,如果回到那晚,我是不是就能殺死那些人?”

    “忱幸”貝爾摩德心裏莫名一慌。

    忱幸還在繼續說“因為沒有力量,才會有不幸,我其實並不喜歡劍道,是母親逼著我學,說隻有這樣才會被父親看到眼裏,可我真的不喜歡。”

    “我知道的”貝爾摩德低聲道。

    “我的修行其實都是給別人看的,所以才會在遇到瓶頸的時候,想要去走捷徑。”忱幸語氣輕緩,“所以,不是你的錯,是我太笨了。”

    “不,不是的,如果我不出現在你麵前,你現在的生活就不會是這樣,也不會這麽痛苦。這一次答應我,不要去,交給我來解決。”

    貝爾摩德壓抑著胸腔裏要翻湧而出的難過,“我會去求那位先生,讓他對你網開一麵。對不起,忱幸,以後我不會再幹涉你了。”

    忱幸的餘光瞥到了那盞路燈,忽閃了一下,明滅間,終於暗了下去。

    電話掛斷了。

    而幾乎是在手機黑屏的下一刻,他馬上撥打回去,但無論撥打了多少次,那個不知何時早就熟記於心的號碼,再也沒有撥通過。

    ……

    忱幸在快要到達廣田正巳家裏的時候,收到了一封郵件。

    他被金融谘詢事務所炒了,但收到了之前工作時的酬勞,還有一筆不菲的賠償。

    忱幸看著手機上接連彈出的消息,窗外打進來的光影明暗不定。

    疾馳中的車子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頭上血流不止,臉上先是淌過溫熱,然後一陣發涼。

    他像是什麽都沒有感覺到,隻是從車上下來,笑著,眼淚都笑了出來。

    他很難過,他知道為什麽。

    ……

    當柯南看到廣田正巳的通話記錄後,就給土方忱幸打去了電話,隻不過一直沒人接。

    雖然廣田夫人解釋過,說丈夫今晚之所以會醉,就是因為那位故交的弟子要來拜訪,然後先多喝了幾杯。

    柯南是聽說過智真大師的,隻不過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老神棍。

    他還驚訝並好笑於忱幸的經曆,可灰原哀卻表示了懷疑,並說了姐姐宮野明美拜托忱幸的事情。

    柯南忽然有了懷疑,或者說,是重新記起了心底裏,那在初見時就對土方忱幸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