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範先回望一眼，黑市裏幾條小街上，到處都堆滿了人，普通的強盜，別說是進來偷東西了，恐怕連最前麵的幾排商販都闖不過去，就會撲街。

    “平平無奇嘛。”

    裴範先跟著芍藥進了倉庫，看到眼前的情景，低低說了一句。

    芍藥回身笑道：“倉庫裏也沒有什麽好寶貝，讓小郎君見笑了。”

    放眼望去，倉庫之中的情形與裴範先先前的想象完全不同。

    按照他的設想，這裏是黑市，販賣的都是地上正規市場不能交易的東西，還不都是奇珍異寶，堆積如山。

    他們進來之前經過的那些店鋪，各種貨品琳琅滿目，其中不乏值錢的珍寶。

    不免讓他對這間倉庫更加期待了。

    結果呢，滿懷期望進了門，才發現，金銀財寶全都沒有，入眼都是一些不能算是值錢的東西。

    刀劍、弓弩、桐油、甚至還有一些白礬。

    這些東西，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這些不算值錢的東西，為什麽還要專門儲存在倉庫裏？

    實在想不通。

    “芍藥娘子，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誤會。”

    芍藥沒有著急將他們帶到銅料堆放的地點，而是滿足他們的心願，讓他們在倉庫裏四處轉轉。

    “我沒誤會，你們不了解黑市的情形，自然會有這種想法，以為這裏到處都堆滿了財寶。”

    “其實，你剛才也看到了，黑市上賣的東西，不一定都是值錢的，像是那些馬匹，地上的馬行也照樣可以賣，但這裏會更便宜，或者買到一些地上馬行買不到的好馬。”

    “而且，這裏能儲存的，都是各家商販認為能夠放到這裏的東西，那些值錢的貨，都放在自家店鋪裏，才不會搬到倉庫裏存放。”

    “你不要看這黑市裏店鋪有限，其實，這裏有不少商販在地麵上也一樣有鋪麵，所以，他們放在黑市裏賣的貨品，其實並不多。”

    “原來如此，多謝娘子解釋。”真是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門道，這洛陽黑市裏的規矩，裴範先完全不曉得。

    芍藥解釋過後，他感到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其實，這裏存放的東西也不見得都是地麵上能賣的嘛。”

    郭敏敏走到那些打磨的鋥亮的刀劍中間，仔細打量。

    都是好兵器啊！

    沒想到居然能囤積這麽多。

    芍藥湊過來，笑的很尷尬。

    “娘子說的沒錯，到底是黑市，當然會有一些不合規的東西賣，娘子剛才買下的琉璃盞，不是也一樣？”

    敏敏搖搖手，否定道：“一樣，也不一樣。”

    “那琉璃盞，顯然是獅子國使團成員為了賺錢，私自倒賣出來的，算是黑貨。”

    接下來，芍藥走到一個角落裏，抬手將那裏的火把挑亮了一些。

    裴範先這才看到，這片昏暗的地方，居然還藏著不少好東西呢！

    其中，就有他心心念念的一半銅料。

    都堆放在倉庫的一角，倉庫雖然有個固定的範圍，其實隻是依著地下山洞和岩壁的原樣，拚湊而成。

    堆積如山的銅料，幾乎占據了一麵牆的地方，看起來保存的還不錯。

    “多謝芍藥娘子精心保存，看到這些銅料，我的心就放下一半了，不管怎麽說，這次回到長安，總算是能交差了。”

    這話說的，完全是發自肺腑。

    有了這成堆的銅料，雖然不能保證鑄錢院那邊如期開工，但至少不能算是無功而返了。

    在裴炎那裏，也能交差。

    芍藥凝視著這些銅料，亦感慨萬千。

    “你們的到來，真是為我解決了一個大大的麻煩，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它才好。”

    “銅料十分緊俏，來買的人非常多，可我心裏清楚，這些東西再賣下去是一定要惹禍的。”

    “可一直鎖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我希望，你們能早早找到合適的人，把這些銅料都運走，這樣我這邊也安全了！”

    芍藥目光灼灼，在盈盈的火光之中，擔憂之情盡顯。

    範先點點頭：“芍藥娘子的擔心我明白，我們一定會盡早行動，不過，我們在洛陽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該到哪裏去找人更合適。”

    溜達了一會，裴範先也想明白了。

    在洛陽這個地界上，他不過是個陌生人，這裏的一切他都不熟悉。敏敏雖然比他強一些，可說到底，她對洛陽的認識，也隻限於各大景點，並不認識什麽當地的實力人士。

    這樣看來，芍藥倒還算是一個可以仰仗的人，更何況，她自己也很願意與他們合作，在弄走這批銅料的問題上，也和他們站在同一個立場上。

    求別人，還不如求助於她呢。

    芍藥沉吟片刻，認真的想了想。

    “你說的也沒錯，你們在洛陽，確實不好找到人。”

    “我這裏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放陌生人進來運貨。”

    誒！

    這就對了！

    範先欣喜，他最喜歡和芍藥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

    你看，不需要特別多的暗示，迂回婉轉，她自己就可以想通。

    “這樣，你們曉得這批貨在我這裏就可以了。”

    “我找人把銅料運到安全的地方，等到事情辦妥，便聯係你們，等到你們要啟程回長安的時候，再把這批銅料運回去。”

    範先大喜：今天這幾百文錢花的真是值了！

    “娘子給予這樣多的幫助，我們真是感激不盡！”

    範先知道，這個時候，再提錢就庸俗了，而且，能夠促使芍藥幫助他們到這樣地步的，也並不是金錢，而是她自己的願望。

    看到這情景，敏敏也有樣學樣，深深施了一禮。

    他們兩個這樣客氣，倒把芍藥弄得不好意思了。

    伸出兩手，把他們攙扶起來：“二位不必多禮，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那許自清將銅料鼓搗到黑市裏來，本來就是存著禍害我們的心，現在有了你們幫忙，我總算是有了解脫的辦法。”

    “你們隻管去準備，這裏的一切都由我操持。”

    群芳苑本就是芍藥的，由她來操持，當然是可以信賴的。

    “你們過來，我幫你們查一查賬冊。”

    “看看能不能找到購買銅料的人。”

    芍藥做事一向都是細致周到，又幹脆利落。

    答應了的事情，樁樁件件都記在心裏，絕對不會出錯。這也是她多年以來執掌群芳苑養成的習慣。

    很快，她就從一摞碼放的整整齊齊的賬冊之中，尋到了想要的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