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廢物”的假母親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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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  躺在床上的愛德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他從衣領裏拉出被自己當成項鏈吊墜的珍珠戒指輕輕摩挲,腦海中閃過的全是與索菲婭相識相知的一幕幕。

    沒有索菲婭的佩福斯莊園並不值得愛德華留戀。想回避成為他人-妻子的索菲婭的心情也在催促著愛德華離開蘇維斯。

    偏偏愛德華的心底仍有那麽一絲悖德的期盼。

    他希望索菲婭能夠與自己私奔。拋夫棄子……不,哪怕不棄子也好,  他不會強迫心地柔軟善良的索菲婭離開她的孩子,所以他會帶她們母子一起走!

    可對於索菲婭的了解又讓愛德華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索菲婭高尚的道德心不會允許她做一個不貞的女人,  索菲婭也不會喜歡一個墮-落到破壞他人家庭的男人。

    要知道當初他們之所以會情投意合,  就是因為在道德觀念上的出奇一致。愛德華厭惡上流階層的勾心鬥角、奢靡濫情,看不慣不事生產的貴族們鄙夷勞動階級。索菲婭則是不願意將自己這樣的奴仆不當作人,  她想活得有作為人的底線與尊嚴。

    不想被周圍的人同化,不願意變成自己看不起的那種人,這讓愛德華與索菲婭都在自己的階層裏生活得十分孤獨。索菲婭與愛德華是在彼此相遇之後才人生第一次找到了能夠理解自己想法的人。

    要愛德華去勾-引身為他人-妻子的索菲婭,  這不光是要愛德華舍棄他的道德準則,也是要愛德華破壞索菲婭的為人底線。

    當最初的彼此不複存在,就算兩人還能在一起,  兩人之間的感情也還能一如往昔嗎?

    愛德華不知道。

    哪怕他絞盡了腦汁,  他也想不出任何的答案。他能做的隻有無數次親吻索菲婭佩戴過的戒指。

    接下來的幾天,  愛德華都生活得悄無聲息。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不再掙紮。每天隻是花很長的時間在騎馬、看書以及整理房間上。

    海倫為此很擔心,  安德森卻對母親的擔心不屑一顧。

    “他想自己整理房間你就讓他自己整理吧。那小子身體比我還壯實,區區整理房間而已,他不會累到哪裏去的。比起那個,  你的感冒還沒好嗎?”

    海倫近半年來總是時不時就會發燒,  間或伴有咳嗽。家庭醫生的診斷每次都是感冒。海倫也就斷斷續續地在服用感冒藥。

    感冒這種小毛病完全沒法讓謝利登多關心妻子一點。難得聽到大兒子關心自己的身體,  拿手帕掩著自己口鼻的海倫立刻放下手來朝著自己的大兒子微笑“我沒事……”

    “最好是沒事。你最近還是不要靠近艾登了,免得你的感冒傳染給他。”

    海倫的笑容僵硬在了她的臉上。

    艾登就是安德森的孩子。

    這個小男孩從生下來就非常安靜,  很少吵鬧。現在孩子快兩歲了也不怎麽跑動,  經常是一個人拿著積木塊坐在角落裏玩耍。

    安德森的妻子卡珊德拉是樞密大臣奧瓦萊特的小女兒。話雖如此,  由於她母親是情-婦上位,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卡珊德拉都是私生女。

    嫁給安德森對卡珊德拉來說是下嫁,對安德森來說卻是低娶。

    兩人婚前也有過幾個月的甜蜜期。可惜婚後卡珊德拉很快就發現安德森認為自己娶一個“私生女”是委屈了他,安德森也發覺樞密大臣奧瓦萊特實際不怎麽看得上泰倫斯家。兩人還處於新婚期就鬧僵了,然而卡珊德拉已經懷孕了。

    卡珊德拉生下小艾登後就放飛了自我。她四處參加宴會,經常夜不歸宿。安德森婚前就與交際花露易絲有著長達數年的交往關係,婚後也沒有與露易絲斷絕聯係。夫妻倆就這麽各玩各的。

    海倫心疼小艾登,她每天都與保姆一起陪伴在小艾登的身邊。可以說海倫人生的一大半意義現在都在小艾登的身上。要她遠離小艾登,真是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可安德森說得也有道理。倘若海倫的感冒傳染給了小艾登,難受的可就不僅僅是海倫了。小艾登的身體素質不比大人,萬一身嬌體弱的他生了病,恐怕隻會比海倫更難受。

    “我……我知道了……”

    “嗯。”

    安德森說完就丟下母親離開。他也懶得去看每天每天都隻重複著玩積木這一件事的小艾登。

    海倫心中難受,當著仆人們的麵又要裝出毫不動搖的貴婦人的模樣。於是海倫背著人咳嗽的次數更多了。

    愛德華常年不在家中,並不知道海倫的感冒已經斷斷續續持續了很久。他發現海倫精神不好,又背著人咳嗽,幾次為海倫找來家庭醫生。

    家庭醫生還是老樣子診斷海倫是感冒,他給海倫拿了她常吃的藥,順便還囑咐海倫加大吃藥的劑量。

    見狀愛德華以為母親多休息就會沒事。他每天出門之前都會例行向海倫的貼身女仆詢問母親有沒有按時服藥,他每天也都會得到肯定的答案。

    在沉寂了一周之後,愛德華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要再見索菲婭一麵。

    不是為了帶走索菲婭,也不是為了和索菲婭藕斷絲連。他隻是想好好的,注視著索菲婭的麵龐,告訴她恭喜你結婚。你的孩子非常可愛。祝你永遠幸福。

    還有戒指……

    那枚戒指是他給索菲婭的東西。要如何處理應當由索菲婭來決定。不管她是把戒指賣掉還是扔掉,他都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雖然他餘生或許都無法將索菲婭從自己的生命裏抹除。但至少,他可以讓索菲婭不帶著任何歉疚、不背負任何罪惡感地生活下去。

    鑒於愛德華最近每天都會騎馬出去散心,管家與下人們看到愛德華又往馬廄去都沒有在意。

    手套店的位置愛德華還記得。騎馬的他很快就來到了手套店的附近。

    讓愛德華震驚的是不斷有人從手套店裏搬出櫃台、箱子等物品放到馬車上。這陣仗一看就是搬遷。

    跳下馬來隨手抓住一個路過的鎮民,愛德華塞給對方五法郎的硬幣“請問前麵那是手套匠愛力克的店嗎?現在這是怎麽了?”

    鎮民被愛德華嚇得不輕,不過被愛德華塞了錢在手裏,對方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那確實是手套匠愛力克的店,不過他們家遇到了一點小事情,不得不搬走……”

    見鎮民不大想和盤托出那“一點小事情”,愛德華又掏出錢包摸了張十法郎的紙鈔來給對方。

    於是鎮民眉開眼笑道“愛力克一直想在更繁華的地方開家店。去年他聽說首都的街上有座破房子隻賣兩百法郎,就興衝衝地買下了房子,準備拆掉舊房子再重新蓋一座敞亮的新房子!但是先生您也知道的,像我們這種平民哪裏能夠一下子拿出建房子的錢呢?所以他向人借了一千零二十法郎……”

    “為他帶回這筆借款的那位船長卻死在了海難裏。”

    聽到這裏,愛德華微微屏息,他以為鎮民接下來會告訴他愛力克手套店裏的東西之所以會被搬出來,是因為要拿去賠借款。

    誰知那鎮民道“愛力克最近真是走了好運!據說市長先生的妻子特別喜歡他們家做的手套,市長先生為了心愛的妻子在愛力克那裏下了很多很多的訂單!愛力克不光一下子還完了借款,還有錢去首都建他的新房子了呢!”

    “——”

    後麵鎮民還說了什麽愛德華已經聽不見了。

    等到愛德華找回自己的理智,他已經站在手套店前的院子裏。

    金發的小男孩被女人抱在懷裏,趴在媽媽肩頭的他含著手指好奇地望著突然跑來的愛德華。

    女人若有所感,她猛然回頭,露出了一張與索菲婭截然不同的臉。

    愛德華就是傻子也明白自己被騙了。

    嫁給手套匠愛德華的根本不是索菲婭!

    那麽索菲婭在哪裏?她為什麽不在佩福斯莊園?她去做什麽了?難道母親把她——

    想到索菲婭有可能被賣到醃臢地方去,也有可能直接被埋進土裏化為一灘白骨,愛德華差點兒沒有瘋掉。

    他完全記不起自己是怎麽回到的佩福斯莊園,隻是當他跳下馬踹開宅邸的大門,他不顧下人們的阻攔直接衝進了海倫的臥室。

    “您對索菲婭做了什麽!?”

    愛德華雙眼猩紅,如果海倫不是他的母親、不是一個女人,他必然會直接把她從床上拖下來質問。

    ——在他母親獨占雙人大床蓋著羽毛杯子安然酣睡的時候,索菲婭很可能在女昌館裏衣不蔽體,也很可能在寒冷的街頭角落裏蜷縮著身體。她甚至可能躺在冰冷的泥土裏。隻因她曾經真誠而真摯地愛過他這個人。

    “愛德華……”

    海倫咳嗽了幾聲,她的咳嗽卻沒能引來愛德華的同情。

    “說啊!您對索菲婭做了什麽!?難道您以為隻要您裝病,我就不會再追問下去嗎!?”

    “……我沒有對那女孩兒做什麽。她是自願離開的。”

    “自願?自願是嗎?哈哈哈!”

    海倫的回答讓愛德華癲狂地笑出了聲,他覺得自己好愚蠢,竟然會相信被貴族社會荼毒多年的他的家人還有“人性”這種東西。

    狂笑讓愛德華流出了眼淚。

    “那我也自願地離開這個家吧!”

    愛德華說著就提步離開。

    都說知子莫若母,看著愛德華長大的海倫知道愛德華的心腸最是柔軟。也因此當她看到愛德華毫不猶豫地無視她這個病人大步離開,她立即明白小兒子並不是在作戲,他是真的鐵了心要和這個家斷絕關係。

    “不……!愛德華、等等!你聽我說!”

    頭重腳輕讓海倫連滾帶爬地下了床,她用力伸手抓住了愛德華的袖口。

    “您想說什麽?”

    “您是想大發慈悲告訴我索菲婭被您賣到了哪個女昌館,還是想告訴我索菲婭被您手下的人埋葬在了哪塊荒郊野地裏?”

    愛德華的聲音無比冷淡。

    難以相信兒子竟然把自己想象得如此狠毒,海倫有那麽一瞬間試圖反省自己過去是不是造了太多的孽。可她很快又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的過錯。

    一個為兒子的幸福禪精竭慮的母親能有什麽過錯呢?她隻是不想兒子的未來被一個下-賤……當時看起來身份下-賤的女人給毀掉罷了!

    她要是知道索菲婭會變成“蘇菲·普瑞緹·馬裏埃爾”,她怎麽會拆散他們!

    “索菲婭真的是自願離開的!因為她的親戚來接她了!”

    “你或許不會相信,但索菲婭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索菲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