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廢物”的假母親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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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哥本哈根回到祖國蘇維斯足足花費了愛德華四個半月的時間。這四個月的顛沛流離讓愛德華清瘦了許多,  也讓他看起來憔悴不已。

    愛德華回到佩福斯莊園的那天,海倫親自出來迎接兒子。她一看到胡子拉碴的兒子就哭了,抱著兒子不停念叨著“天呐、天呐,  神怎麽會舍得將你折磨成這個樣子?”

    母親的哭泣讓本來對母親心有怨懟的愛德華軟了心腸。他擁抱過海倫,  拿手帕給海倫擦淚,等海倫完全平複這才按照海倫的要求去洗澡更衣。

    晚餐時愛德華就已經想向海倫詢問索菲婭嫁給手套匠的事情,  結果他那做市長的大哥安德森把刀叉一放,幾乎是以怒吼的聲音道“我的上帝!你就不能讓人安靜地吃頓飯嗎我的好弟弟!”

    愛德華早已經習慣哥哥的各種頤指氣使與壞脾氣,  倒是海倫被嚇得不輕——海倫已經不年輕了。在安德森成為市長之後,他很快就和貴族小姐結了婚。他的妻子次年就為他生下了孩子,順利晉升為奶奶輩的海倫雖然不會自己帶孫子,但時常和孫子還有保姆待在一起的她已經習慣了每個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環境。

    餐桌上一時靜默。

    弟弟時隔數年才回到家中,  這一路走來還十分的不易。意識到對於這樣的弟弟自己的言行似乎太過苛刻,在母親時不時投來的指責目光中,在妻子形如譴責的沉默裏,安德森略感丟人。

    他很快用餐巾胡亂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跟著一把將餐巾丟在桌子上,  示意自己有重要的話要說。

    “愛德華,  你應該明白我是為了你好才會這樣,  對吧?你和那粗俗的……”

    安德森說到此處,喝酒的愛德華忽然抬眼。被弟弟身上的威壓所震懾,安德森下意識地吞掉了幾個糟糕的形容詞。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  跟著才道“……女傭,你們鬧過的那點無聊事如今已經沒有人記得了。你要是還有為自己還有那女傭的顏麵著想的心思,就不要舊事重提。”

    愛德華並沒有答應安德森,  確切的說,  他甚至沒有對兄長的話作出反應。

    這讓被無視的安德森心火直冒,  可他很快又忍下氣來。

    “……行了行了。不要擺出一張好像家裏人都死光了的臉。明天我親自送你去見那女傭。你見到了她也就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有多麽的不值得了。”

    海倫如何能想到大兒子竟然給出了這樣一個可怕的承諾?

    索菲婭已經離開佩福斯莊園近四年了!事到如今她哪裏去找一個索菲婭和手套匠假裝夫妻,好讓小兒子死心?

    要不是愛德華也在場,海倫真想質問安德森他這樣承諾是想做什麽。

    安德森早就料到了母親會是這種反應。他對著驚恐萬狀的母親不屑地冷笑一聲,像是在嘲諷海倫說既然當初你選擇撒謊,就該撒個高明的謊!而不是現在才來害怕被人揭穿你對親兒子的欺騙!

    “別擔心,母親。”

    安德森話中有話“我的弟弟雖然固執,但還不至於愚蠢到去破壞一位有夫之婦的婚姻。畢竟他可是學法律的大律師呢,他知道對婚姻不忠的女人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在蘇維斯,一個女人如果出-軌還被抓到,等待著她的很可能會是死-刑。盡管因為人口減少,因為不忠而被判決死-刑的女人幾乎都存在蓄意殺害或者是致丈夫受傷殘疾的行為。但有泰倫斯家在背後操作,想吊死一個已婚婦女不要太簡單。

    聽出了安德森話語中的警告之意,愛德華握著酒杯的手指用力收緊。

    海倫也理解了安德森的意思。安德森這是在告訴她,他早有準備,能讓愛德華徹底死了對索菲婭的那條心。

    安德森在成為市長之後從父親那裏學到的不光是手腕,還有膽量。

    哪怕打定主意要欺騙弟弟,他照樣是一副沒有半分心虛的模樣。

    母子三人各懷心思,在場隻有安德森的妻子還有胃口繼續用她的晚餐。

    翌日是個大晴天,初夏的陽光璀璨得像是在嘲笑所有心情不佳的人。隨著安德森踏出家門的愛德華被陽光晃花了眼睛。

    時隔四年,愛德華再一次細心地打扮過自己。可在出門之前,他仍是不停地站在鏡子麵前,以挑剔的目光審視自己。

    “——我的上帝,羅密歐你究竟看夠了沒有羅密歐?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是要去舞會見你的朱麗葉吧?”

    安德森的諷刺並沒有讓愛德華感到惱怒——所有的腦力都用來思考見到索菲婭後要對她說些什麽的愛德華根本沒有剩下和安德森計較的經曆。

    穿上外套,愛德華走向了自己的大哥。

    “走吧。”

    手套匠愛力克住得距離佩福斯莊園並不遠。安德森驅車不到二十分鍾就來到了手套匠愛力克的住所。

    手套匠愛力克在獨立之後開了一家手套店。因為這家手套店距離他原來工作的店鋪相當遠,針對的客戶也完全不同,因此愛力克的師父不光沒有排斥愛力克的獨立,還贈予了他一筆開店基金。

    愛力克用師父贈予的開店基金加上自己多年來的積蓄租下了一個小巧的門店。經過幾年的經營,這家手套店裏已經有一個夥計與一個學徒。愛力克與妻子還有他們的孩子就住在店鋪上頭的房間裏。夥計與學徒則還與他們的父母一起居住,需要每天往返於店鋪與自家之間。

    小鎮不比城市,這裏的房屋排列得十分隨性,有的地方還空著大片的綠地。

    手套鋪自帶一個不小的院子。此時沒有顧客上門,手套匠愛力克就坐在可以看見院子的櫃台裏麵對著賬本算賬。

    愛力克的繼妻則在院子裏與他們的孩子玩耍。

    孩子約莫兩、三歲,長得玉雪可愛,還有一頭柔軟卷曲的金發。雖然從容貌上看不出孩子是男是女,但從打扮上來看,孩子應當是個男孩兒。

    男孩兒在院子裏跑得飛快。害怕孩子摔倒,他的母親就跟在他身後一起跑。

    男孩兒似乎把這當成了類似老鷹抓小雞的遊戲,發出“咯咯”的笑聲不肯停下。見妻子累得腳步虛浮的愛力克很快從店裏走了出來,一把抱起了兒子扛到了肩上。

    寬簷帽遮住了愛力克妻子的麵容,但那頭璀璨的金發還是令愛德華感到痛心不已。他像是被眼前這一家三口的幸福畫麵刺痛了眼睛,不敢再看愛力克一家。

    然而愛力克看到了汽車,也看到了倚在車上的安德森以及臉色很差的愛德華。

    “尊敬的市長先生!還有這位……”

    愛力克一直都記得愛德華的模樣。哪怕愛德華已經離開蘇維斯好幾年,人也變得比過往憔悴許多,愛力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情敵。

    “泰倫斯家的小少爺,您從哥本哈根回來了啊。”

    愛德華循著愛力克的聲音看向了愛力克的臉。他知道自己的突然到來對愛力克來說唐突且冒犯。

    “是啊。”

    搭腔的不是愛德華,而是安德森。一貫眼高於頂隻用鼻子看“下等人”的安德森摟住弟弟的肩膀,對愛力克說“你妻子不是服-侍過我弟弟嗎?我弟弟是個長情的人,回來之後就鬧著想見見她……”

    “安德森!!”

    愛德華忍無可忍地叫停了說話的安德森。他實在不想從安德森的嘴裏聽到更多侮辱索菲婭、讓愛力克難堪的話。

    “抱歉,我們沒有打擾你們一家生活的意思。隻是我聽說你們結婚了,所以想為你們送上遲到的結婚禮物。”

    拿出錢包,從中撚出所有的紙鈔,愛德華把錢遞了過去。

    愛力克遲疑了一下,他用眼神詢問安德森的同意。

    安德森雙手抱胸,笑道“拿著吧。不拿我的弟弟要難過了。”

    愛力克的神情非常奇怪。這個神情被愛德華解讀為了自己這個“大少爺”在用錢抹掉自己過去的“汙點”。

    愛德華的手開始發抖。他根本不敢去看院子裏的金發女子。他害怕自己的行為被索菲婭當成是一種劃清界限的了斷。

    女子也僵硬在院子裏。她刻意忽視丈夫與另外兩人,隻是蹲下來與兒子說話。

    寬簷帽本來就是為了遮掩女性的麵龐而設計的。女子這樣一蹲,她的整張臉都被寬簷帽的陰影所遮蔽。

    “那麽我就替我的妻子謝謝您的照顧了。”

    “少爺,您真是位好心的雇主。”

    愛力克平板地說完並無誠意的感謝詞。隨後就拿著愛德華給的錢往回走。

    安德森的聲音在愛德華的身旁響起。

    “現在你滿足了嗎?弟弟。”

    愛德華無言以對,無話可說。

    他有想哭的衝動,可也隻是“衝動”。

    他的眼眶那樣幹澀,哪怕回去的路上被陽光幾次刺痛了雙眼,他的眼睛裏也沒有滲出哪怕隻是一滴眼淚。

    瞥了一眼身旁宛如木偶的弟弟,開車安德森內心嗤笑一聲成了。

    ——他愚蠢的弟弟絕對想不到那個手套匠對金發有著驚人的愛好。在追求他家的女傭不成之後,這個男人又娶了另一個金發女人為妻。那金發女人也為手套匠生下了一個金發的兒子。

    這倒是方便了他為母親遮掩,連重新去找一個金發女人都不用,隻要讓手套匠的妻子戴上帽子遮住正臉就行。橫豎這種寬簷帽是蘇維斯女人最常戴的款式,他弟弟麵皮又薄,根本不可能當著別人的丈夫提出要與其妻子說話或是單獨見麵的要求。

    人在佩福斯莊園的海倫一晚上都沒睡好。她心驚肉跳地在三樓臥室裏瞧著大兒子帶小兒子離開,又惶恐不安地等著兩個兒子回來。

    別人是度日如年,海倫是度分如年。直到看見大兒子的汽車終於停在宅邸門口,下車的大兒子神色輕鬆,下車的小兒子失魂落魄,海倫才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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