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過去的痛苦好像深海
    深淵橫在水族館前麵，貪欲的黑霧如同洪流，衝撞著被恨意覆蓋的建築。
    精神汙染指數降低到安全範圍內的韓非，首次全力出手，有其他調查小組成員作為後盾，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宣泄和攻擊，這就是人多勢眾的好處。
    一扇扇窗戶和房門炸裂開，無數存放著魚類標本的玻璃罐被轟碎，黑暗中遊動的孤魂被深淵吞噬，無論攔路者敢不敢反抗，迎接它們的都是被撕碎啃食。
    人格五次覺醒並不是極限，韓非想要走到人格的盡頭看一看。
    “嘭！”
    水族館上方巨大的深海標誌摔落在地，在校長和刑夫的雙重壓迫之下，水族館前廳垮塌，透明的玻璃破碎在漆黑的水中，曾經用來展示各種魚類的水池出現了缺口，現在裏麵關著的是嚴重異化的水鬼和畸形兒。
    那些玻璃展櫃就好像是孕育新生的胚胎，人和鬼被一股特殊的力量強行扭曲在一起。
    “以前的深海水族館是展示魚類，現在的深海水族館好像被用來展示人類了。”
    現實中的每個人都擁有正常的麵貌，但在水族館那漆黑粘稠的水箱當中，所有人都褪去了偽裝，他們和內心的形象完全統一，有的無比俊美找不出一絲瑕疵，有的渾身瘢痕，醜陋到讓人難以直視。
    隻有身處其中才能發現，原來人跟人之間的差別竟然可以如此的巨大。
    十二個調查小組還在外圍待命，刑夫已經踩著前廳的廢墟，來到了海底隧道的入口。
    深海水族館擁有新滬最大的水生物展廳，向地下延伸超過二十五米，將近八層樓的高度，水箱直徑十五米，搭配有專門的觀光電梯，連接著三條海底隧道。
    大災發生之前，水族館裏暢遊著一千八百多種海洋生物，工作人員需要潛水三次，每次長達兩小時，才能完成清潔和喂食。
    這裏曾經就像是童話中的世界，是無數孩子做夢的素材庫，新滬很多人都曾在這裏留下各種各樣美好記憶，有關於單純快樂的童年，有關於真摯的愛情，有關於家庭的溫暖，有關於期待和向往。
    沾染了詛咒的宣傳單上依稀還能看到一些照片，情侶依偎在巨大的透明水幕前親吻，孩子們在海底隧道中追逐著魚群奔跑，那些美麗絢爛的魚，自由自在的遊動，沒有任何拘束，就像是在夢裏一樣。
    發瘋的怨念碾碎了宣傳單，所有美好都被毀掉，現在深海水族館已經成為了詭樓，那新滬最大的地下水生物展廳被漆黑發臭的黑水占據，好像噩夢在發酵。
    貪欲深淵吞掉了所有小鬼，在刑夫準備進入海底隧道時，漆黑的水麵上浮現出了一張張人臉，他們穿著水族館工作人員的衣服，身體卻長出了和魚類似的器官。
    “我很好奇，這看不見底的深水下麵到底有什麽？”
    水族館工作人員仿佛魚一般遊動，水族館內的燈光也被打開，不斷變換的光影當中，越來越多的人影開始出現，水族館好似回到了曾經最熱鬧的時候。
    “高老師，我們偵查到了幻象，恨意出現了！”
    黑色手環中傳出二組組長寧磐的聲音，他擁有堅定人格，任何事情都無法讓他動搖，絕大部分幻境都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讓我找找它在哪裏。”
    韓非拋起命運的硬幣，深淵黑霧瘋狂擴散，無止境的貪欲連幻境也要吞掉，那野心熊熊燃燒，仿佛永遠也無法滿足。
    “海底隧道入口！恨意是個孩子！”手環裏的聲音給了韓非提示，十二個調查小組也在這時完成了合圍。
    按照寧磐所說的方向看去，虛幻的人潮當中有個不起眼的孩子引起了韓非的注意。
    那小孩獨自一人站在海底隧道當中，她被頭頂發光的水母吸引，沒有發現自己的母親找借口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在最美的地方遺棄，一個願望被實現之後，天好像完全黑了下來。
    “好美啊……”
    小小的手貼著玻璃，女孩的眼睛仿佛深海一般，乍一看蔚藍神秘，仔細看便能發現那永不見底的幽深黑暗。
    一道道裂痕在水族館玻璃上出現，女孩的恨意遍布深海水族館，充斥著所有角落，這裏幻化出的一切都是她的想象，或者說都是她記憶定格的那一幕。
    “十二個調查組為我護航，如果我再害怕的話，那可就真對不起自己午夜屠夫這份職業了。”
    韓非主要也想要試試，看看自己全力以赴和恨意還有多大的差距。
    “以前我那麽弱的時候，狂笑就用我的身體斬殺了恨意，他能夠做到的事情，我應該也可以。”
    自從和厲雪交談完之後，韓非心裏一直有根刺：“假若狂笑真的獻祭了自己，那我以後就要連同他那份一起走下去。”
    “現在已經不能依靠別人了，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具身軀充斥著貪欲的氣息，吞食鬼怪的同時也在不斷增強自身，不管是高誠自己，還是韓非，其實都沒有真正將潛力發揮出來。
    “加速！”
    使用言靈能力，韓非直接三次加速，通過自我暗示，將身體強化到極致。
    “我擁有世上最鋒利的刀，連蝴蝶都可以斬殺，這恨意跟蝴蝶相比還差很遠。”
    調整呼吸，韓非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他持刀站在深淵邊緣，精神汙染指數急速飆升，他大概還有三十秒的時間。
    “高老師！檢測到恨意氣息開始擴散！後撤！吸引它離開！”
    “注意我們的任務！確定恨意類型和能力！”
    幾位組長開始準備出手，調查局讓恨意魂飛魄散過，但那是大家集合各種人格的力量，協同作戰才完成的，韓非現在明顯不同，他似乎是想要獨自去對抗恨意。
    “高老師！恨意鎖定你了！準備後撤！將它引走！”
    “收到。”韓非輕聲回複了兩個字，接著對女孩恨意使用藝術鑒賞：“看不到破綻，那就隻能去製造破綻。”
    普通的大型怨念不敢對恨意出手，但刑夫不同，這個被殺意鍛造出的瘋子，對殺戮的渴望勝過一切。
    韓非隻是給了它一個指令，殺意匯聚的巨斧便朝著女孩頭顱劈去！
    擁有包容人格的校長緊隨其後，恨意和恨意碰撞，撕碎了女孩編織的幻象，前一刻還在歡聲笑語中參觀的遊客，下一刻就變成痛苦哀嚎的亡魂。
    “這孩子和高興無關，隻是她的遭遇和高興有一點相似，那用恨意編織的幻境就是她最後一天的經曆，她的媽媽將她遺棄在了水族館裏，高興的父母也很有可能在帶他參觀過水族館後，簽下了將其雙眼更換給高誠的協議。”
    “在最美的地方被拋棄，眼前看到的絢爛，已經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的色彩了。”
    韓非五指握緊了往生屠刀，璀璨的人性刀光和他的心聲融合，他和同行之人一起看向女孩的記憶，在洶湧的恨意之下找到女孩最脆弱的一點。
    治愈的星光緩緩灑落，韓非眼中的世界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女孩的身體散發出無窮無盡的恨意絲線，那些絲線纏繞交織，構成了籠罩水族館的鬼蜮。而在這整片鬼蜮當中，西側的安全門被恨意刻意避開，女孩一直背對著安全門，她似乎曾回頭看見自己的媽媽從這裏離開，但她沒有選擇追過去。
    “讓我來治愈你吧。”
    校長和刑夫拖住了女孩，韓非慢慢彎腰，全身力量集中在一點。
    黑暗中破曉的一束光，窺探到了女孩恨意囚籠中的弱點，韓非向前衝去，他的速度越來越快！
    “高老師！後撤！你想幹什麽！伱已經吸引到恨意注意了！後撤！”
    “十三組組長！立刻後撤！”
    躍出貪欲深淵的韓非，他和恨意相比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但他就好像一枚被命運拋棄的棄子，願意押注上一切，朝著枷鎖揮刀！
    “往生！”
    刺目的刀光斬碎了鬼影和黑暗，砍入女孩後頸，無數同行之人伸出了手，拖拽著女孩被嚴重汙染的靈魂，將其從後頸到腰部直接斬開！
    命運的硬幣在空中翻轉，當塵埃落下時，鬼血順著屠刀滴落，女孩斷開的身軀開始變得虛幻，往生造成的傷口根本無法愈合。
    時刻待命的十二個調查小組已經忘記了催促韓非離開，所有人都以為韓非擁有貪欲人格，全部力量都來自於鬼怪，但他卻劈砍開了恨意的身軀！實實在在的將恨意斬成兩半！
    女孩後背上的黑火核心被破壞，火焰紋路尚未燃燒便有了熄滅的征兆，恨意自己都沒有想到人世間竟然會有這樣鋒利的刀。
    “可惜還是沒有將其殺死，我已經找到了她點燃恨意黑火的地方，也找到了她執念的弱點，但還是差了一點。”
    使用言靈過度壓榨身體的後遺症已經出現，韓非飆升的精神汙染也不允許他繼續停留，砍出一刀之後，席卷水族館的貪欲黑霧開始消退。
    韓非嚴格按照任務指令，吸引到恨意的“仇恨”之後，便立刻後撤。
    “任務完成，輪到你們了。”
    在別人看來，韓非已經重創了恨意，但為了不爭搶功勞，所以才在這時候後撤。
    “讓你吸引鬼怪注意力，你差點就把它直接砍死了，用不用這麽恐怖啊？”
    “我已經到極限了！你們注意安全！水族館內應該還隱藏有其他的恨意！”韓非進入深海水族館內部後就發現了一件事，除刑夫外的其他鬼怪都在畏懼海底隧道，那向下延伸二十五米的巨型地下水生物館裏隱藏著更恐怖的東西。
    “動手！”十二個調查組成員從韓非帶來的震撼中走出，他們和韓非這種路子極野的人不同，嚴格按照計劃執行，每個調查小組成員的人格能力都得到了充分發揮。
    所有組員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他們相互配合可以數倍放大人格的能力，這點有些像七班的學生們。
    在韓非擊散恨意黑火的前提下，十二個調查組進入水族館，他們不是第一次和恨意廝殺，清楚恨意變化的所有個階段，承受了恨意三次反撲後，才成功將其磨滅到快要消散的地步。
    靠鬼血“續命”的韓非也看到了調查局的實力，調查中隊所有小組的組長至少都覺醒了三次人格，那位沉默寡言的一組組長更是獨自承受了恨意的兩次死亡反撲，據說他的人格覺醒了七次，是調查中隊實力最頂尖的幾位成員之一。
    就算沒有韓非幫忙的話，他們擊殺普通的恨意也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可能會有百分之四十的人陣亡。
    之前韓非讓鬼怪承受了恨意的攻擊，又靠偷襲毀掉了黑火，這才讓戰鬥變得簡單。
    “這孩子和局長要調查的人有關！暫時由我來收留吧！”韓非等戰鬥快結束時衝了過去，用貪欲黑霧將小女孩收入深淵當中。
    跟校長那個半人半恨意的家夥不同，小女孩可是真正擁有黑火的恨意，雖然她現在虛弱到快要消散，但隻要源源不斷給她提供陰氣、喂食鬼怪，她遲早能夠恢複過來。
    饑餓的貪欲深淵得到了滿足，小女孩墜入深淵後，韓非腦海裏的深淵就再次擴大，也許等女孩徹底恢複，他的貪欲人格將迎來第六次覺醒。
    正常來說，恨意是必須要魂飛魄散的，少一個恨意，幸存者的壓力就會減輕一些。不過因為韓非確實出了很大的力，再加上他又有充分的理由，所以眾人也就沒有多計較。
    “三組、四組、五組負責警戒！其餘小組原地休整五分鍾時間！”
    女孩恨意被韓非吸收，但危險並未解除，籠罩水族館的恨意鬼蜮也未完全消散。
    “和那女孩廝殺的最後時刻，她幾次想要逃進海底隧道和地下水生物館，這裏麵應該還隱藏有另外一個恨意。”三組組長頭七抓住了水族館的鬼魂：“小鬼都在害怕，他們真正的恐懼來自於深水之下。”
    調查組成員圍繞在巨型玻璃水箱四周，望著漆黑的水麵，也都感覺有些棘手。
    “不太好辦啊。”韓非整理著腦海中的信息：“女孩恨意是用來看門的，這水族館是高興和高誠小時候命運交錯的地點，如果真和我猜想的一樣，高興養父母帶他參觀過水族館後，就把他的眼睛給了高誠，這種怨恨難以想象。”
    深海水族館極有可能是高興存放真實記憶的地方，恨意藏在深水之下，他難以承受的過去，無法直視的慘痛，不斷深埋、下沉，異化出什麽可怕的怪物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