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而複生?

字數:7691   加入書籤

A+A-




    定遠侯退隱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城郊十幾裏外的莊子上,學那些佃戶一起耕種,一年到頭能在府內待上一個月就很不錯了。

    這眼看到了他生辰的日子,老夫人派人去請,人依舊沒回,老夫人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就不明白了,那個簡陋肮髒的地方到底有什麽可待的,恰在這時老大帶著孩子過來請安,老夫人忍不住抱怨。

    宋武先是安慰了母親幾句,接著話鋒一轉,“不回來也好,回來指不定怎麽生氣呢。”

    老夫人神情突然一凜,“你說什麽?”

    “我,我什麽也沒說啊?”宋武一臉懊惱,見否認不了,忙堆起笑臉,“兒子想說的是,京城事務繁瑣,那有郊外莊子上安靜,父親這些年清靜慣了,肯定不適應。”

    老夫人盯著他看了會兒,推開打扇的丫鬟,“不對,你有事瞞著我。”

    “兒子沒有……”

    老夫人冷哼了聲,“看來我在府裏當真沒什麽用了,老的不回家,小的又什麽事都不說,罷了,以後什麽事我都不過問了,家也交給你們管……”

    “兒子沒那個意思。”宋武忙跪下賠禮,“兒子不說是覺得這事是三弟家的事,怕說多了,三弟又要怪我多嘴。”

    他這麽一說,老夫人立馬明白過來,“又跟那個私生子有關?”?

    宋武歎了聲氣,沒言語。

    老夫人沉下臉來,“這才回來幾天?又惹什麽事了?”

    “具體的兒子也不是很清楚,還是讓弘文給您老說吧。”宋武回頭給兒子使個眼色。

    宋弘文趕緊上前,把在瀾月樓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最後不無擔心地說“那商博文心裏本就有氣,現又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了他十個大嘴巴子,受此屈辱,又豈會甘心?到時新帳舊賬一起算,去告我們,咱們侯府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老夫人本就厭惡那個私生子,不管是娘家還是婆家還從來沒出現過私生子的先例,在她看來他的存在就是恥辱,可老三還時時護著,禍闖大了竟然還連夜把人送走。

    為了個私生子他是母親不顧,家族也不顧了。

    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本想著他會收斂些,沒想到劣根性一點沒改,這是不把侯府拖垮不罷休啊。

    “去,把人給我找過來。”老夫人吩咐身邊的人。

    宋武忙上前,“母親,我看還是先跟老三通通氣吧……”

    老夫人一個淩厲眼神掃過來,宋武立馬噤聲。

    “叫他幹什麽?這個家還輪不到他做主,一個遊手好閑,一個到處惹禍,教出來的這都是些什麽孩子,他不管,我管,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禍害家族。”

    “母親說的是。”宋武勸說,“不過也或許是小輩間的爭持,不會上升到其他。”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你想的太簡單了,這要是沒有之前的仇恨還好說,打人不打臉,別說人家,擱咱咱也受不了,趁著沒鬧開前,趕緊把人送走,等鬧開了就晚了。”

    宋武垂下頭,一副受教的樣子,可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他一早就得知母親心情不好,特意撿這個時候過來請安,母親打算把人送走,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踏著破碎的朝陽,瑩瑩領著侍女朝凝霜院去。

    不疾不徐的步伐看似沉穩鎮靜,但緊抓在手裏的絲帕卻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可心還是忍不住砰砰亂跳。

    二哥似乎看出她心中的緊張,衝她微微笑了笑,她迅疾紅了臉,垂下頭去,二哥本就容色豔麗,再加上春風般的笑容,使得她的心髒跳的更快了。

    先用針給她調理,行完針後,瑩瑩沒什麽,反倒是宋諭滿頭大汗,看似要虛脫,旁邊候著的玉錦忙扶他坐下,並端了兩碗藥,一碗給了自家少爺,一碗給了瑩瑩。

    瑩瑩端起碗,一氣就把藥給喝光了,仿佛喝的不是藥而是水。

    喝一口就要停很久的宋諭看到別提多羨慕了。

    瑩瑩看到這樣,嘴抿的緊緊的,竭力忍住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瑩瑩準備離開,想讓二哥休息下,可在這時,老夫人院裏來人要召二哥過去,不禁擔心起來,老夫人顯他礙眼,可是連安都不讓他請的。

    宋諭卻跟來人說“跟祖母說我馬上過去。”

    那人回去複命,瑩瑩卻皺緊了眉頭,“二哥?”

    宋諭拍拍她的手,“沒事,你先回去,打從回來我還沒跟她老人家請過安呢,理應去一趟。”

    宋諭換了件衣服就去了老夫人院裏。

    瑩瑩從凝霜院出來後,並沒回自己院裏,而是直奔父親那裏。

    宋諭沒來之前,宋武很怕老三會跟著過來,那可是個牛脾氣,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可等看到是那小子一人過來時,心頓時安了不少。

    宋諭進來後,先向老夫人行禮問安,可老夫人半餉都沒讓她起來,宋諭停了會兒,自己便站了起來。

    本就厭惡的老夫人看他這樣立馬就發作了,“長輩還沒說起來,你就起來了,你眼裏還有長輩嗎?”

    宋武父子均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宋諭不卑不吭道“孫兒倒想跪著受教,隻是身子不允許,怕暈倒嚇著祖母。”

    老夫人哼了聲,“少在我這裏裝柔弱,連瀾月樓那種地方都去得,能有多不好?”?

    宋諭掃了宋武父子一眼,大概明白老夫人叫她來的意圖了。

    父子兩心虛,忙移開目光。

    “你看他們做什麽?自己做錯了事,還怪別人說嗎?還不趕緊給我跪下。”老夫人厲聲喝道。

    宋諭卻沒跪,一方麵是身體不允許,另一方麵她也不想跪,不管衝誰她都沒有跪下的習慣,隻是詢問“不知孫兒做錯了什麽?”

    “你還敢頂嘴?”老夫人見他這樣,大怒。

    “你一個小輩,祖母讓你跪下你就跪下,那有討價還價的道理,說你錯了,那你就是錯了,出去一年多,竟連最基本的禮節都沒了,老三到底是怎麽管教的孩子。”宋武訓斥。

    “你也說我出去一年多,我人都不在身邊,我父親又要怎麽管教我?”

    宋武被噎的半餉說不出話,“母親你看。”

    老夫人滿臉怒氣,吩咐左右,“去,讓他給我跪下。”

    宋諭冷笑了聲,“不用他們,我自己也會跪,隻是祖母,我人雖然跪下了,但心裏並不服,這是您想要的嗎?”?

    “長輩讓你跪著,你就要跪著,那那麽多廢話,你還敢不服,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宋武嗬斥。

    宋諭看向他,微微笑了笑,“大伯就能保證,祖母說的每一句話你都是心甘情願聽的嗎?”

    宋武愣了下,“那,那當然了。”

    宋諭冷笑,“祖母望子成龍,你成龍了嗎?”

    “你……”宋武惱羞成怒,“我是你大伯,你怎麽跟我說話的?”

    宋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揮手,讓人撤下,雖然氣憤,但若是糾結這些禮節,傳出去並沒好聽,她是個要麵子的人,不屑於勉強來的尊敬。

    “你說你不知錯在那裏?”

    “孫兒的確不知。”?

    “那我問你,瀾月樓打尚書家公子十個嘴巴可有此事?”

    “有。”

    “既然有,那你還不認錯?”老夫人怒不可遏。

    “我打他自是有緣由的。”

    “什麽緣由非讓你當眾打人?一年前的事你是丁點教訓都沒吸取啊,你老子因為你丟官,家族因你受辱,他就是言語再輕狂,你也該忍,畢竟,這都是你自己造下的孽。”?

    “別的或許可以忍,但他辱罵母親和妹妹,孫兒無論如何都忍不了,或許大伯可以做到,但孫兒是沒法做到。”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宋武惱羞成怒。

    老夫人掃他一眼,他連忙噤聲。

    “多事之秋,不管他做了什麽你都要忍,這一切的恩怨還不都是你自己惹下的。”

    “祖母這是把一切的罪責都推到孫兒身上嗎?我沒有捅他,他尚書家就會善待咱們家了?辱罵我母親和妹妹的時候,弘文哥可就在他旁邊,他卻沒有絲毫的收斂。”

    宋弘文插嘴,“他說你們三房跟我有什麽關係。”

    “的確沒關係,隻要不是波及到你們大房就都沒關係,可能的話還可以踩上一腳是嗎?”

    “你說什麽呢?”宋弘文惱羞成怒。

    老夫人瞪了他們一眼,“說你打人的事,你扯他們幹什麽?不管是為了什麽,你已經惹了他們家的人,給家裏帶來了麻煩,這樣吧,你去老家,等風波平息了再回來。”

    老夫人明顯是避重就輕,一心把她趕出去。

    或許她是出於家族考量,但她這考量也太天真了,以為把人送走,以示懲罰,人家就不再計較了,事情若真這麽簡單也不會發生一年前的捅人事件了。

    “來人,現在就把她給我送走。”老夫人怕夜長夢多,立馬吩咐人。

    “祖母若是把我送走,剛好趁了某人的意。”

    “你說什麽呢?母親把你送走,那是怕你給家族帶來禍患。”宋武連忙插話。

    宋諭衝他冷笑,“祖母送走我,是怕我給家裏惹禍,那你要送走我是為什麽?”

    “我,我什麽時候要送你走了,你說什麽呢?”宋武言語躲閃。

    宋諭看向老夫人,“我回來的時候,是有賴管家接回的,賴管家一路上故意挑釁我,我看出他的意圖,便忍了,初開始我懷疑是祖母不喜孫兒才讓他這麽做,可後來我一想,祖母若不想我回來,完全可以不讓人去接,我想後麵指使的肯定另有其人。”邊說邊看向宋武。

    “你什麽意思?你說是我讓他做的?”

    老夫人冷哼了聲,“你說的沒錯,我若不想你回來,直接不讓人接就是了,至於他,更是沒有理由,你再攀扯別的也沒用,我心意已決,你今天就給我回老家去。”

    “我也不想是大伯,可別人卻是這麽告訴孫兒的。”

    “那人一定是在陷害我,母親你看到沒有,為了逃避罪責,他已經不折手段,胡亂攀咬了,他在報複我們。”宋武說。

    “我都還沒說是誰,你怎麽就知道是陷害你。”

    “我沒做的事,當然就是陷害了。”

    老夫人怒不可遏,“胡亂攀咬實在可恨,侯府裏容不下這樣心懷鬼胎之人,你說那人是誰,我定饒不了他。”

    宋諭緩緩道“是賴管家。”

    聽到這裏,一直繃著的宋武忽然鬆了口氣。

    老夫人更是陰沉著臉,“賴管家已經死了,這是府內人盡皆知的事,你推脫在一個死人身上,還說不是攀咬?”

    “他這明顯是冤枉我,母親可要給我做主啊,老三若是知道,肯定饒不了我。”

    老夫人不耐煩擺手,“行了,行了,趕緊把人送走。”?

    宋諭卻冷不丁地開口,“誰說人死了?你看見他的屍體了?”

    宋武愣了好一會兒,“沒看到,但是他投河時有人看到,他偷了東西,自知被查活不了,這才畏罪自殺。”

    “他還有一生病的兒子,怎麽可能會自殺?”宋諭看向老夫人,“賴管家是祖母從娘家帶過來的老人,他是什麽樣的人您老應該最清楚,就沒有想過重新再查一下?”

    老夫人歎了口氣,閉了閉眼,“我對他一向不薄,他卻如此對我,證據確鑿,無可抵賴,死了我也就不追究了,也算權了主仆一場。”?

    宋諭冷笑了聲,“死人自然是沒法追究的,可若是人沒死呢。”

    “這不可能。”宋武立馬說。

    “大伯怎麽知道不可能?”宋諭冷冷盯著他,“還是說大伯知道些什麽?”

    宋武臉色發白,“有人親眼看見他投河後再也沒起來,不是死了還能遁地了不成?”說到這裏,剛才聽到人沒死的驚嚇頓時減輕了不少,越發堅信人必死無疑,因為人是不可能遁地的,一定是這小子炸他。

    宋諭看著他,微微笑了笑,然後衝院中喊了聲,“把人帶進來。”

    屋內人一臉驚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