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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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強者如荊棘中浴血咆哮的野狼,自棄者如泥濘中搖尾哀鳴的野狗。——《帝國啟示錄》

    “為什麽開炮?”奧本肖在駕駛室內吼了起來,這位警察局局長如同急躁的猴子在斯托納上校麵前上躥下跳,他的皮鞋踩在光潔的船艙地板上發出“噠噠”的響聲。

    “安靜,奧本肖。”斯托納平靜地盯著那根幾乎就要戳到他鼻子上的肥胖手指,淡淡地道,“我認為就算我隻是被派來協助你的,但仍然有權利控製我的軍艦,不是嗎?我的局長?”

    這句話聲音很小,卻仿佛給暴跳如雷的奧本肖狠狠潑了一盆涼水,特別是最後那個被壓得很重的“局長”。

    “當然,斯托納上校……我隻是害怕克烈被炸死……畢竟他們要活的……而且,那艘船不能沉……”奧本肖的聲音軟了下來。

    毫無疑問,上校的官職是比局長大的,就算是在不同的部門。

    一個上校可以在戰場上指揮士兵,可以打仗建功立業為國做貢獻,隻要沒在戰場上被殺死,一直到退休,上校的地位都可以穩穩的壓著隨時可以替換的、可憐的倫敦警察局局長一頭。他永遠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外,這一點奧本肖局長還是清楚的。

    說是派來協助,可這位上校已經掌控了整個局勢。

    “這就不勞局長費心了。我知道分寸。這是為了給那群海盜一個教訓,同時也是為了我士兵的安危,更是為活捉克烈創造條件。”斯托納上校伸手接過了一杯士兵遞過來的朗姆酒,“我可不想在緊挨著那艘船時挨一炮,而且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活捉他。”

    他仰頭將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滿足得咂了咂嘴,鮮紅的嘴唇在蒼白的臉頰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妖豔。

    是的,就是妖豔,甚至他那蒼白的如同吸血鬼一般的麵龐上都浮現出淡粉的顏色。

    他的船員對視了一眼,帶著一絲笑意和崇敬跟著他們的上司走出了船艙。他們知道,斯托納上校一旦激動得嘴唇發紅,露出這樣的神情,就表明,戰鬥即將要開始了。

    而對於一個人站在船艙的奧本肖局長來說,斯托納那妖豔的紅唇未嚐不是一張要吞噬盡他即將到手的財富的巨口。

    貪婪是人的本性,卻是他的所有。放棄這一大筆財富,等同於要他放棄所有……他不想!

    ————————————

    雨還在下,不過沒有之前那麽大了。在軍艦的甲板上,穿著白色軍服的海軍成員和黑色製服的警察整齊的排列在兩側,斯托納身穿白色海軍軍服,在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衣擺隨風而舞。他迎著夾雜著冰冷雨水的冷風,帶著一絲挑釁的笑意,迎上了不遠處,同樣看著他的克烈的陰冷而狠烈的目光。

    他笑了,用口型對著克烈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克烈的麵色愈加陰冷。

    敵人,近在咫尺,而這場戰鬥,他們,將是主角!

    “接舷戰!準備——!”斯托納突然大吼道,劇烈的興奮感衝上腦門甚至使他的褐色眼睛帶上了一絲血氣。

    “迎敵!哈哈哈……”克烈閉上眼睛仰天大喊道,竟狂笑起來,笑聲的陰冷,任誰聽到都會不寒而栗。

    “砰砰砰——”

    兩邊的人就像約好了一樣,幾乎同一時刻開槍,一時槍聲不絕於耳,夾雜著士兵和海盜的慘叫聲和水浪拍擊船側的聲音。

    泰晤士河的上空,迸濺出一朵又一朵血霧。

    “康納!他們交戰了!”黃毛慌慌忙忙從甲板上下來氣喘籲籲道。

    “怎麽辦?康納?我們現在上嗎?”光頭大漢看向康納。

    “再等等。”康納沉默了一會兒道,看向黃毛,“繼續觀察情況。”

    “是!”

    這一天,對於陳舊的倫敦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日子。

    “砰!”

    一個白衣海軍士兵趴倒在地上,躲過了一發子彈,站起身冒著彈雨繼續射擊,然而他身後的同伴就沒那麽好運了,倒在地上的同伴血漸漸染紅了警服。一個還冒著煙的槍口就在不遠處的“爵士”號上,它的主人呲了呲牙,獰笑著。

    然而還沒等他為手槍上好子彈,來自軍艦的另一顆子彈就呼嘯著而來擊中了他的頭顱,腦漿濺射在周圍人的臉上。

    沒有人會去管這些,他們忙著躲避子彈、瞄準目標,以及繁瑣地上子彈。

    這裏,是兩片甲板形成的戰場!

    每個人都冒著大雨,在飄搖不定的甲板上開槍射擊,射擊——找掩體裝彈——射擊,重複進行,這過程中偶爾中間有個冒失的黑色小流氓——死神——插進來,對於那個人這一切就永遠結束了。

    一名黑衣警察躲在桅杆後麵瞄準了一名克賴伯,正欲開槍,卻被身後的白衣海軍撲倒,起身找掩體後忍不住開口想罵,才發現自己剛才所在的濕漉漉的甲板上,多了一個冒著青煙的洞口。

    抬頭,那個海軍士兵又投入了新的戰鬥。

    “切,多管閑事。”警察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後又漫不經心地開始瞄準。

    又一名海軍士兵在地上打了個滾來到這裏,射擊一槍後邊裝彈邊繼續走,警察瞥了一眼,眼睛繼續瞄準著前方,一隻腳卻伸了出來。

    海軍士兵猝不及防,摔倒在甲板上,卻借著重力勢能翻滾了一圈,起身、半跪、瞄準、射擊一氣嗬成——對麵的一個克賴伯胸口已經出現了一個血洞。

    那警察見狀,吹著口哨俯下身慢慢向別處走去。

    白衣海軍在甲板上不停地遊走射擊著,因為高強度的訓練,他們大多能做出高難度的動作,即使在搖搖晃晃的甲板上他們的射擊精讀也很高。

    反觀黑衣警察,他們唯一的能力就是掏出槍威脅一下平民,在這時的戰鬥力隻能說大於零,聊勝於無。

    然而也有例外,比如仍然黑帽低掩的金斯萊,他身手敏捷程度絲毫不亞於海軍士兵,射擊精度甚至要超過,他在甲板上來回翻滾射擊著,如同一個黑色的幽靈,在不斷吞噬著一個個生命。

    由於黑色的衣服相對於白色的軍艦太過於顯眼,所以很快來自“爵士”號的克賴伯一大半複仇的火力就集中在了他身上,然而這對於他絲毫沒有任何的壓力。

    槍聲連綿不斷,震撼著他們的耳膜,也漸漸變得麻木。

    克賴伯成員在一個個減少,然而並沒有人退縮,沒有人臉上露出痛苦或是絕望,雨水打在臉上,麵色反而變得越來越潮紅,眼神也變得越來越嗜血,每一次鼻翼的微動,仿佛在享受空氣中的血腥味。

    他們的速度不斷加快,也射擊精讀也在穩步提高,軍艦上的人的減員速度開始加快。

    而不停射擊著的“撒旦”克烈,仿佛浴血的魔鬼,真正陷入了瘋狂。

    這些克賴伯成員們跟隨著克烈打過多次戰鬥,可能是克烈的訓練(tiao jiao),也能是克烈逼出來的,他們或多或少地也沾染了克烈的瘋狂和嗜血。

    這時候,克烈帶領的克賴伯成員小隊,才真正發揮出了自己無愧於“戰爭機器”名號的實力。

    黑槍噴吐著索命的火焰,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純潔或肮髒的靈魂。

    一段冗長的、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的死亡時間過後,槍聲漸漸停了下來,在兩艘並排在泰晤士河上漂蕩的船上,迎來了暴風雨後的片刻的安寧——對於躲在不遠的旅館裏膽戰心驚的人來說確實是這樣的。

    槍聲漸止,戰鬥,卻才剛剛開始。

    當知道敵我雙方幾乎在同一時刻沒有了彈藥後,從掩體探出頭的人——士兵、警察,還有海盜和流氓,才發現,兩艘船的距離竟然已經如此之近,以至於兩片甲板緊挨到了一起,到了跨一步就能過去的程度。

    一個又一個人從掩體後站出來——從木桶,從桅杆,從船椽,以及隊友背後站了出來。

    每個人都看著對麵,眼神或狂熱,或狠辣,或平靜,或……

    沒有人說話,他們在等自己的長官發號施令。

    海軍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警察拿出了警棍和匕首,海盜們拿出了各式各樣的武器。

    狒狒們揮舞棍子玩火的時間結束,真正的戰鬥,開始了。

    兩方的領軍人物,在人海之中都瞥到了對方狂熱的臉。

    “上啊——”斯托納咆哮。

    “為了女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奧本肖加了一句。

    “把這群狗撕成碎片!”克烈邪笑。

    兩邊的人呼號著衝向敵方,揮舞著自己的武器,轉瞬間便相撞到一起,鮮血混著雨水滴落在甲板上綻放。

    一時間,刀劍相撞的聲音中,慘叫與怒號齊響,血肉橫飛,碎肉在空中飛舞,血水在甲板上流淌,每個人都沾滿了鮮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

    然而真正的主角,還在路上。

    斯托納上校麵色潮紅,持銀色長劍的雙手都因激動而忍不住地顫抖,隻向前揮舞了幾下,閃過幾道人眼幾乎不可見的銀光,向他衝來的幾個克賴伯成員便瞬間倒地,脖子上,喉頸出,已然多了一道不斷噴湧著鮮血的血口。

    盯著劍上流淌著的鮮血,他的嘴張了又張,有些顫抖著,最終還是發出一聲舒爽的“啊—”,如同享受著極度的快感。

    他跨過這些屍體,快步穿過人群,大步朝前走去。

    他渴望更激烈的戰鬥。

    從戰鬥一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

    從某種意義上說,斯托納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事實上,如果用更尖銳一點的詞語來說的話,他更像一個精神病人。神經質、瘋狂、喜怒無常、人格分裂,這就是他戰鬥狀態下的樣子。會被提拔成上校,更多的或者說隻是因為他戰鬥力強大。

    克烈從腰間抽出兩把閃著光芒的彎刀——尼泊爾彎刀,充滿力量與美感的設計令他看著它的眼神都充滿著讚賞,這是他從一艘來自印度的船上繳獲的。他愛不釋手地用手掌摩挲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其中的一把向前一揮,一道銀光帶著血色在那名士兵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綻放,隨後世界就便黑了——他倒在了血泊中。

    克烈眉頭微緊。

    於是拉過一個士兵,在他驚異的眼神下將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彎刀在他潔白的海軍服上擦了擦,然後轉而又是一刀,這名士兵也倒在了血泊裏。

    克烈眉頭又微緊。

    ……

    於是就這樣,他擦了一路的刀,殺了一路的人,直到喘著粗氣、都快要把把鼻息噴到他臉上的斯托納上校來到他麵前。

    斯托納笑了:“上次靠你這麽近,還是在五年前。”

    克烈舔了舔嘴唇,麵色有些邪惡,“我又有新招式了,你想試試嗎?”

    他們在雨中對立而站,麵前隔著的不過是一道兩道甲板之間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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