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同居日常八十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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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居日常八十一(完)
    every  kiss  is  timeless
    我們的每一個吻都將永恒。
    ——vintage-allie  x
    一段漫長、緊張、極其辛勞的工作。
    結束之後,  最好的放鬆方法當然是回到自己的家,吃點溫暖而美味的食物,沐浴時使用自己最喜歡的味道的泡泡,  然後穿上最喜歡的睡衣,  抱過最喜歡的抱枕……
    “而不是反複詢問我‘五天後應該穿哪種款式的內衣’,  並且試圖繼續開展什麽‘究竟該去哪裏選擇哪位裁縫訂製符合你喜好的露背毛衣’討論會。”
    安娜貝爾抱著自己最喜歡的抱枕坐在沙發上,左手邊的小茶幾上就是一杯溫熱的可可奶。
    窗外微雨,窗戶上的白霧與馬克杯中上升的水汽一樣柔和。
    結束繁重工作後的第二天,生理期的第三天。
    這是原本答應好陪他刷劇的下午茶時間,但她已經困到半融化在毛毯裏了。
    安娜貝爾最近愈發覺得,  待在這個小房子裏,  自己就像瓶拆封的醋栗果醬。
    什麽都不太想做,  隻想融化在某個溫暖的地方裏,從舌頭到手腳都裹在甜味裏。
    ……但這是不行的呀。
    隻聽說過婚後變成成熟女人的,哪有婚前變成醋栗果醬的。
    果醬可沒辦法寵熊的,  果醬隻能給熊吃。
    安娜貝爾努力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別說的好像你對露背毛衣沒有熾烈到詭異的喜愛……從剛才起就裝出一副冰清玉潔的精靈樣子,  蠢熊……”
    “好吧,有一部分的確是裝的。我承認我對露背毛衣有著非常熾烈的喜愛。所以你完全不需要計劃找裁縫訂製,你隻需要找我。”
    “……哼。說的好像你會鬆口幫我縫這種東西似的,你這頭愈發上綱上線的女權戰熊。”
    “為什麽我不會鬆口幫你縫這種東西?……蠢貨才會拒絕這種千載難逢的福利……但不是現在,蜜糖寶寶,絕不是現在。現在你需要休息。”
    “哼。”
    洛森·布朗寧一邊吵著充滿成人色彩的內容,一邊滿是孩子氣地俯身捏了捏她的臉——安娜貝兔啪一下拍開了他的爪子。
    她惡聲惡氣道:“不給抱抱就不準動手動腳。”
    布朗熊:“……”
    布朗熊:“噗。”
    於是布朗熊在她身邊坐下,伸出手臂拉了拉融化在毛毯中的安娜貝兔,  把她的融化方向從毯子更改成自己的胸口。
    “你能不能不要總考驗我的自製力。”他嘴上繼續教訓道,  “男人這種生物給出大抱抱都是沒有純潔目的的。”
    安娜貝兔從善如流地化過去。
    “你又不是人類。你是雄精靈。”
    “這種重複了起碼兩千遍的拌嘴有意思嗎?”
    “很有意思。誰讓你拒絕接受我的提議。明明隻要喝下魔藥就能做……哈欠……”
    “做個頭,  你困成這樣。”
    安娜貝爾立刻把自己剩餘的哈欠變成“啊嗚”在他頸邊的一口。她還叼住那塊肉用牙齒磨了磨,  很有報複心地磨出一個紅印子。
    洛森象征性掙紮了一下,然後拍了拍她的頭,動作同樣懶洋洋的,仿佛冬眠剛醒的熊。
    安娜貝爾知道他又在裝模作樣:自從成為異獸,能自由控製自己的自愈能力後,他就故意長時間保存她留下的痕跡,不肯消除——連幾道白白的抓痕,這混蛋都會刻意在手臂上保留幾星期,然後每次挽袖子時都露出得意的表情。
    想到這裏,她“啊嗚”咬得更重了。
    混蛋精。
    “別鬧。”
    “就鬧。”
    “小幼稚鬼。”
    “大幼稚鬼。”
    “……不跟你吵了,超級幼稚鬼。”
    安娜貝爾眯眯眼睛,歪過頭,“啊嗚”一口給他脖子的另一邊也補上了戳。
    “你才是超級幼稚鬼。誰被幼稚鬼咬到誰就會成為超級幼稚鬼。”
    兩邊的紅草莓現在對稱了,她滿意地打量著,神情和五歲的時候一樣趾高氣揚,仿佛家主打量自己夫人脖子上對稱的紅寶石項鏈。
    然後安娜貝兔滿意地“嗚嚕”一聲,把下巴搭到了他的鎖骨中間。
    這是第一觀景台。
    “……你每次生理期時都要這麽玩我嗎,蜜糖寶寶?”
    “嗯哼。”
    洛森說:“你這個惡毒的壞女人。”
    “嗯哼。而且接下來還有不知道多少個百年,我依舊會在每次生理期這麽玩你。”
    “這也太壞了太惡毒了,大小姐。”
    “嗯哼。”
    洛森又懶洋洋地拍了拍她的頭。
    他其實也很困,因為昨天他們一起熬夜刷完了整部《甄嬛傳》。
    ……安娜貝爾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回家就被他拉去看這部劇了,一開始她還記得嘲諷洛森的“中老年大媽審美,第一次讓你挑片子就挑出了這種片子”,結果後來她越看越下飯,配著可樂雞翅與炸豬排,昨天中午她竟然還多添了一碗飯。
    最後他們兩個都上頭了,一口氣刷完76集,夢裏都是“寶娟,我的嗓子”。
    ……嗯。
    就,魔性。
    然後統統滾去補覺,睡到十點多才起。
    哦,更正,是洛森睡到十點多才起。
    今早安娜貝爾憑著毅力(與這幾天連軸轉的生物鍾)依舊在五點整起床——所以,嚴格意義來算,她隻睡了一小時——
    家主大人滿眼血絲地睜眼,又爬起來用十二倍速複盤了一下這部魔性的電視劇,滿腦子的“我的嗓子”變成“宛宛類卿”。
    ……然後她九點零四十分重新滿眼血絲地爬回床上,九點零五十二分用一嗓子“哎呀我的內衣帶子斷開了”把未婚夫弄醒了。
    被關鍵詞驚醒的未婚夫:“……既然你身上沒有任何衣帶意外斷開,我就先睡了,蜜糖寶寶。”
    安娜貝兔沒有理睬,安娜貝兔一個兔兔飛踢,然後出爪握住他的肩膀,瘋狂搖晃。
    “你讓我看這部劇是為了什麽——你是不是在外麵有別的兔子了——還是說你真的想去找幾百個小姐姐——你說!你說清楚!你說!!你說你說嗚嗚嗚——”
    洛森:“……”
    布朗寧法師就是這樣被徹底晃醒的。
    他睜眼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答未婚妻“你究竟試圖通過這部劇向我傳遞什麽理念”的問題。
    於是洛森很認真地告訴安娜貝爾,我不打算找幾百隻兔子,養你一隻就夠夠的,我隻想向你重申,將來無論做什麽,都不要開後宮,在現代社會裏開後宮是不對的。
    “你也不想成為綠帽王的對吧,蜜糖寶寶。”
    “……”
    “我也不可能點頭答應成為什麽皇後的。”
    &  nbsp;“……”
    “臣妾做不到。”
    “……”
    安娜貝爾無言以對。
    她被這隻精奇葩的腦回路無語到了——他昨天還好意思罵她腦回路奇葩,他自己不是更加奇葩,哪個正經的男法師會惶恐自己成為後宮女人啊——斯威特家主一言難盡地捏了一會兒他的臉,然後轉頭就去重新折騰了一遍家族長老。
    ——布朗尼就算犯蠢也不是布朗尼的錯,大概又是某個向他傳播封建餘毒的老頭子幹的吧。
    開什麽後宮,她和這一頭蠢熊折騰就夠夠的了。
    她睜著滿眼血絲,放下了懸起的小心髒,倒回床上,剛想囫圇睡個回籠覺,又見洛森起床。
    “我去做午飯,蜜糖寶寶,吃點東西再睡。昨天我們刷劇刷得連晚飯都沒吃……哈欠……”
    安娜貝爾有氣無力地拽住他的手腕。
    “別去了,布朗尼。中午叫披薩外賣吧,現在躺回來陪我睡覺。”
    同樣犯困的精靈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繼續躺回去,抱過自己的兔子,舒舒服服偷懶。
    “等下。睡之前決定一下吃什麽口味的披薩。我想預訂十二點的披薩,睡回籠覺還是不能睡太久……”
    “……嗯……我隨便……你想吃什麽?”
    “不知道。有菜單嗎?”
    於是洛森摸來了自己的手機,安娜貝爾把腦袋搭過去,他們一起躺在床上瀏覽外賣菜單。
    兩隻昏昏欲睡的家夥看了許久。
    然後安娜貝爾說:“我不想吃這家店了,布朗尼。圖片裏的香腸看著好廉價哦。還有這裏的沙拉,噫,看著就像那種裝在速凍袋子裏的垃圾。”
    洛森搭腔:“我也不想叫外賣了,這裏竟然寫著‘雨天配送加收20銅幣’,搶錢嗎,外賣保溫魔法這種東西我施展都不需要7秒鍾。”
    安娜貝爾:“摳門精。”
    洛森:“挑剔鬼。”
    “……”
    “……”
    “蜜糖寶寶,我們倆是不是不適合叫外賣?”
    “……不是吧,我們以前也叫過很多次外賣。”
    “對,但那時你壓根不在乎吃的是什麽。你連自己在叫什……”
    “閉嘴。”
    ——總之,最後,布朗寧法師還是下床做飯了。
    因為外賣圖片勾起了他女友的饞蟲,所以,不僅僅是“做飯”,他是要從麵團開始,烤瑪格麗特披薩。
    而且還要烤製那種寫在限時套餐裏“可可布丁撻”。
    他下床前例行抱怨了幾句。
    “早知道就直接弄個蛋炒飯糊弄你”這種誰都知道不可能的假話。
    安娜貝爾直接說:“拜托了,布朗尼,這個東西聽名字就很好吃,但我覺得你做的甜品世界第一好吃,所以想吃你做的可可布丁撻嘛。”
    布朗寧法師:“……”
    布朗寧法師立刻離開臥室,擼起袖子,精神抖擻地走進廚房。
    哄熊成功的安娜貝爾倒回床上,在被窩裏滾了幾圈,睡意卻逐漸遠去。
    因為她發現肚子的確很餓,而且非常期待現烤的瑪格麗特披薩與可可布丁撻。
    ……嗯,那就再折騰折騰,讓布朗尼滿心擔憂,以至於拉著她通宵刷劇的罪魁禍首吧。
    “喂,尤莉卡?緊急召開會議,所有家族長老都必須到場,五分鍾。”
    哦,順便一提,趴在床上開著聯絡喇叭把家族長老折騰一遍後,家主大人打著哈欠下床洗漱吃飯,在玄關看到了一個貼著法師快遞單的包裹。
    “誰送的?”
    “地址是你那個叫歐文的弟弟的公寓。我收到時看了看,裏麵好像是蛋糕。”
    “……奇怪,九年多都沒搭理他,突然送個蛋糕來……”
    安娜貝爾拆開包裹一看:“咦,還是塊巧克力蛋糕。我對歐文說過愛吃巧克力的事嗎?”
    廚房那邊忙碌的布朗熊立刻湊過來,很有危機意識。
    “什麽巧克力?”他警惕地問道:“你剛剛說我做的最好吃吧?不可能有我做的好吃吧?”
    “……不會啦,是十字街那家巧克力店的經典款而已……我早就吃過……唔……”
    安娜貝爾看著半拆開的包裹,想了想,又給歐文打了一個聯絡喇叭。
    弟弟在喇叭那頭結結巴巴的,似乎非常緊張。
    “……哦,不是你送的,你從來沒去買過巧克力蛋糕……這樣。我明白了。”
    安娜貝爾從蛋糕底座旁找出了一張被折疊的傳單。
    “……相親……花美男……什麽垃圾廣告傳單。”
    布朗熊再次舉著擀麵杖從廚房裏探出頭來,警惕地連家居服上的毛絨耳朵都要豎起來了:“我聽到了什麽花美男?”
    這隻精真好意思天天教訓她的“安全感”呢,明明到現在還陷入“臣妾做不到啊”的後宮腦裏走不出來。
    為什麽總擔心自己會喜歡其他人呢,笨熊。
    安娜貝爾:“沒什麽,布朗尼。我弟弟在說他最近追的花美男韓劇而已。回去燒你的飯。”
    說罷她就立刻把傳單塞了回去,連同巧克力蛋糕一起團吧團吧,把包裹丟進了門外的垃圾桶。
    “是什麽新式推銷手法吧,來路不明的蛋糕,誰會吃啊。”她頓了頓,又仔細囑咐弟弟,“以後網購時加層隔離魔法,歐文,你看,你公寓的地址都被奇怪的公司截取了,如果不是警惕的我,你的其他朋友直接吃下了有毒的食物怎麽辦。”
    喇叭那頭的歐文:“……”
    歐文旁邊默默聽喇叭的某人:“……”
    嗯,不理睬某位和巧克力蛋糕一起被團吧團吧丟進垃圾桶的心。
    言歸正傳。
    現在,午後。
    他們複又昏昏欲睡。
    安娜貝爾卷曲的紅發繞過洛森的指尖。
    她依舊搭在他的鎖骨中間,看著洛森伸出另一隻手將馬克杯放在茶幾上——放在她的馬克杯旁邊,兩隻配對的杯子共同擺在落雨的窗前。
    咖啡的香氣與可可的香氣混在一起。
    她嘀咕了一句:“你又喝咖啡。”
    “沒辦法,”他說,“我不能睡,還有工作沒做完。”
    “能有什麽工作難得住你啊,布朗尼。昨天不還是吵著讓我陪你放假嗎?”
    “不是法師塔的工作……是在家的……我要去書房畫點……”
    他的後半句變成了含糊的嘟噥,而他的手再次放到了她的後背上。
    精靈的手指,無論被觸碰多少次,都無法完全習慣。
    更何況這次是特殊時期下、不含任何雜念的觸碰——繞過她卷發的手指繼續悠悠纏繞著,動作優雅,另一隻剛剛握過馬克杯的手指卻輕點著往下,孩子氣地拉扯著她係在後腰的、細細的蝴蝶狀係帶。
    &nbs  p;安娜貝爾打了一個小哆嗦。
    她覺得自己既像是被安撫了,又像是被挑撥了。
    “布朗尼。”她警告,“不要玩我的睡裙。”
    “為什麽?”他孩子氣地回答,“明明你剛剛玩過了我的脖子。”
    “……我隻是啃了啃它。”
    “那我也隻是扯扯它。”
    “……”
    安娜貝爾隻好往抱抱的深處鑽了鑽,細細的蝴蝶結像小尾巴那樣藏進他的家居服裏。
    她抱怨:“不要玩了,你弄得我好癢。”
    “去做你那必須要喝咖啡才能堅持下去的工作,布朗尼,我困了,昨天陪你通宵刷劇,現在我要繼續補覺。”
    他哼笑一聲。
    “現在倒是不介意‘下午這個時間點睡覺像什麽話,必須要撐住眼皮討論成人話題’這種事了?”
    安娜貝爾不說話。
    她有點心虛:待在抱抱裏的自己,實在是越來越像醋栗果醬了——不想動,不想努力,沒有勁頭完成訂好的目標。
    懶洋洋的……就和懶洋洋的布朗熊一樣。
    洛森撫了撫她的後背,然後,他鬆開了抱著她的手,站起身。
    安娜貝爾的睡意驟然消失。
    “哎,什,等……”
    “嗯?不是讓我去工作嗎?”
    他站在沙發旁,支著靠背瞧她,神情依舊懶洋洋的,嘴角的笑很惡劣,明顯在故意使壞。
    “……”
    安娜貝爾仰頭瞪著他,半晌,輕咳一聲,扭頭揪過了剛剛被拋棄的抱枕。
    她開合嘴唇:“……”
    “太小聲了,蜜糖寶寶,聽不清。”
    “……”
    “什麽什麽?再重複一遍?”
    “……”
    安娜貝爾用力把抱枕砸過去:“我說,你去書房伏案工作,又不是不能抱著我!”
    “哦——”洛森拖長聲音,“不是要體貼成熟嗎?這麽黏人的?”
    “滾!你不值得本小姐半點體貼與成熟!……要抱就快點!別衝著我繼續笑!!”
    於是安娜貝爾被抱去了書房,抱到半路,她還頤指氣使地指揮洛森回去拿了可可與咖啡。
    洛森果然是打算伏案工作一段時間的:書房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草稿、書籍與羊皮紙。
    安娜貝爾非常老實地窩在他的抱抱裏,洛森則騰出雙手來拿紙與鉛筆。
    她的確很困了,瞥見草稿上那些複雜的演算公式,甚至頭有點暈。
    斯威特法師很少試圖去搞清布朗寧法師的研究過程:因為她怕自己一個衝動掐死這個總能從a跳到e的魔法天才。
    反正,每次研究成功,他都會第一時間巴巴跑來和她炫耀成果的。
    洛森摟在她兩邊的手臂再次動起來,與此同時,響起了沙沙的寫字聲。
    ……嗯,真的是工作啊。
    安娜貝爾悄悄換了一個姿勢,試圖讓窩在他膝蓋上的雙腿舒展些。
    “嗯?……腿麻了?”
    “不……”
    “別睡在這。我還是抱你去旁邊的躺椅上睡吧。工作完了叫你起來。”
    “不用……”
    安娜貝爾的拒絕還沒說完,又被她自動噎了回去。
    ——因為被洛森放到書房躺椅上的她突然發現,這個角度,正好能把書桌後的精靈完全收入眼中。
    紋著她名字的耳朵。
    下垂的眼睫毛。
    沙沙在羊皮紙上移動的筆尖。
    ……斯威特家主嚴肅地想,也許,自己在老宅的書房裏也該放這麽一張躺椅。
    因為這個角度實在太好看了。
    雖然沒有擁抱那樣貼近,但……但……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
    ……但就是好看呀。
    這一睡,就是安安穩穩的數小時。
    當安娜貝爾·斯威特再次醒來時,窗外依舊微雨,橡果形狀的小掛鍾內,指針指向五點整。
    ——清晨五點整。
    “多年的生物鍾這種東西……還真是……”
    不被他抱著,就改不過來嗎。
    安娜貝爾起身伸了個懶腰,下意識就向身側看去——
    書,書,書,層層疊疊的書,一麵巨大而古樸的書架。
    身下是躺椅,毛毯,旁邊沒有沉睡的精靈,腰上也沒有搭過手臂。
    ……咦?
    難道,我一直睡在書房的躺椅上嗎?
    布朗尼竟然沒有把我抱回臥……
    安娜貝爾慌亂晃動的視線,在晃到某一點時,驟然平靜下來。
    ——書桌上,稿紙後,那隻精靈趴在自己的雙臂中,就那麽睡著了。
    兩隻尖尖的耳朵從栗發中探出那麽一點點,窗外密密的雨雲讓他的睡臉罩在昏暗的濾鏡裏,有點像睡在了水下,或迷霧中。
    但,嘛。
    他穿著她買的棕熊家居服,尖耳朵後掛著一支短短的鉛筆,發圈又半掛在栗色的發尾,手邊還有喝空的馬克杯。
    他就睡在安娜貝爾·斯威特的生活裏,切實而溫暖,一丁點都不遙遠。
    安娜貝爾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忍住沒笑出聲。
    她走過去,立刻就嗅到了可可的香氣。
    ……被喝空的馬克杯,是她的那隻杯子。
    裏麵裝的可不是能讓人精神抖擻的咖啡,而是助眠的可可。
    “……好蠢的熊。”
    用情侶杯後,他都拿錯多少次啦。
    而且,喝進去後總該意識到不對勁……他不是自詡對甜味最敏感嗎……還是說……
    “究竟在做什麽,這麽專注。”
    安娜貝爾小心地撥開紛亂的稿紙。
    入目的,是一張張的設計圖。
    ……捧花的……婚鞋的……頭紗的……還有婚禮蛋糕的……嗯……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張改來改去、區別隻有是否抹胸與是否露腿的婚紗設計圖……這邊還標注了‘審閱成衣後,發現初版過於暴露’……‘適當的暴露是正確的設計感’……‘去他的設計感,一塊皮膚都不行’……”
    安娜貝爾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洛森動了動,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既然這麽糾結抹胸與露腿的款式,就做兩套啊。
    反正她不是很在意這個。
    一套保守的穿給別人  看,一套隻穿給他就好了。
    不過……
    “真蠢。”
    最終擺在他手邊的成稿,不還是全部采用了初版設計。
    不舍得把她給別人看,但更不舍得自己的新娘成不了最好看的女孩嗎。
    安娜貝爾翻了翻剩餘的稿子。
    這些都是些在她看來、細枝末節的修改。
    雖然,隨著那4012封情書,她看過一遍、一遍又一遍,連月季般層疊盛開的裙擺層數都要背下了,閉著眼也能把它畫出來。
    但,無論哪次看……都會很驚豔。
    “精靈果然都是最偉大的藝術家嗎。……不。布朗尼才是最偉大的藝術家。”
    看著看著,安娜貝爾倚在了椅子把手上,也拿過羽毛筆。
    她想在捧花的那幾張圖上添點建議——全用月季未免寡淡,應該做三份不一樣的——她記得,嗯,尤莉卡喜歡波斯菊,薇薇安喜歡水仙,莉莉喜歡百合——
    反正是精靈的婚禮,誰說,不能送出三份捧花。
    隻是,就在抽出那頁草稿時,墊在上方的某本書晃了晃,掉了下來。
    安娜貝爾慌忙接住,棱角並未在桌麵上碰撞出聲,但書頁打開,從裏麵,悄悄滑出了一張餐巾紙。
    被壓平的,有點泛黃的,餐巾紙。
    那是一塊從方形哭成圓形的圓糖,用擬人化的小短手捂著臉,委委屈屈擠在咖啡杯裏,但兩條擬人化的小短腿依舊掛在杯緣外。
    落款時間是十年前,澤奧西斯學院,某個昏昏欲睡的午後課堂上。
    安娜貝爾愣住了。
    這個角色這麽眼熟,這個角色上方用墨水額外描粗的“sweet”字跡也那麽眼熟。
    他……
    安娜貝爾的手指抖了抖,書中某張亂夾的羊皮紙再次竄了出來。
    那是張簇新的羊皮紙,和他用來繪製婚紗的草稿紙沒有任何區別,紙上的墨跡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紙上,同樣畫著一隻圓潤、甜美的小糖果。
    隻是,小糖果正仰頭看向一隻缺了角的巧克力,他們身後就是槲寄生叢。
    小糖果站在槲寄生下,踮起腳尖。
    而巧克力低著頭瞧她,雙手握著一圈月季做的花環。
    她問:【結婚後,會發生什麽呢?隻是戴上這圈漂亮花冠嗎?】
    巧克力被塗畫得很潦草,他的對話框也非常潦草,隻能瞥見淡淡的虛線。
    所以,巧克力所說的台詞,看起來就像主人的隨筆一樣,被塗畫在這幅畫麵的最上端。
    【這才不是花冠。】
    主人寫道:【這是王冠,甜食王國的小公主殿下。】
    糖果小姐繼續問:【但我已經有王冠了……】
    【這不一樣。你的王冠能統轄整座甜食王國,這頂王冠卻可以統轄我。】
    【結婚後,你就會加冕為我的女王啦。你願意成為我的女王嗎,公主殿下?】
    缺了一角的巧克力緊張補充:【雖然我長得不好看,但我是整座甜食王國最甜最好吃的!】
    ……笨蛋。
    笨蛋呀。
    安娜貝爾放下手上的小漫畫,把它重新夾進書中,和那頁小小的紙巾一起。
    她左手中指的戒指閃閃發光。
    好意思說教她。
    怎麽都覺得自己給的不夠,怎麽都覺得對方無比的美好,無論如何都想套牢套牢再套牢……
    這不是,宿敵之間,半斤八兩嗎。
    安娜貝爾戳了戳熟睡的洛森。
    “喂,醒醒。”
    “……”
    “醒醒。布朗尼。”
    “……”
    “現在醒來我就親你。”
    “……”
    好的叭,這個懶覺狂魔,是不可能在清晨五點醒來了。
    安娜貝爾無言地俯身,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窗外依舊微雨。
    而她的吻和雨一樣,不僅臉頰,還落在了眼瞼,鼻側,眉心,耳……
    “喂,布朗尼。你的耳朵尖燙到我了。”
    “……”
    安娜貝爾挑挑眉,剛要直起身,就被一隻手握住了腰。
    洛森半是迷糊半是惱怒地看著她。
    “你在幹嘛。”他的口氣真的很惡劣,栗發下的耳朵也真的很紅,“這是什麽惡毒至極的新式叫我起床方法嗎?看在月亮的份上,這是清晨五點,蜜糖……”
    “對,清晨五點。”
    安娜貝爾笑著說:“這是早安吻。早安。”
    “……”
    “……”
    好半晌,她伸手過去,探了探他的耳尖。
    “真的好燙,布朗尼。”
    “……還不是因為你……大清早突然……到底……”
    從未遭遇這種直球,偉大的布朗寧法師眼神破天荒有點躲閃,他狼狽地避開她的手:“生理期的時候不要亂碰我的耳朵,蜜糖蠢寶寶……”
    “哦。那,生理期的時候,連親吻都不可以嗎?”
    咳。
    洛森收緊了握她的手。
    事實證明他的躲閃毫無成效:畢竟沒人會在一邊躲人時一邊把對方更緊地抱過來。
    “可以倒是可以。”
    他說,吻了吻她的臉頰。
    然後,同樣是眼瞼,鼻側,眉心。
    “早安。”
    可安娜貝爾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這個女巫——洛森的喉結滾了滾。
    “接下來的……不是早安吻……”
    “哦。那是什麽,布朗尼。”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的臉終於也紅了。
    當然可以。
    她沒把這個答案說出來,隻是抓住了他的袖子。
    於是,親吻繼續下去。
    長長的,與夜晚沒有任何關係,發生在清晨與抱抱裏的吻。
    它散發著迷人的可可香氣。
    “……布朗尼,我愛……”
    “噓。別說……”
    親昵的,親昵的吻。
    他和她不需要浪費時間言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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