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同居日常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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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日常八十
手を繋ぎ帰ろうか
我們手牽手一起回家吧
今日は何食べようか
今天要吃點什麽呢
——引自星野源-喜劇
記憶是多強烈的東西?
……關於他的記憶, 又是多珍貴的東西?
安娜貝爾不得而知。
但,當那隻小精靈的聲音終於在她記憶裏響起、奏出那一幅幅畫麵的回響——
安娜貝爾首先想起的,是討厭的小精靈。
她討厭的神氣, 她討厭的輕浮, 她討厭的……
總是撇開她、忽視她、討厭她的存在, 反而大幅強調對其他女孩的在意、讚美與喜歡。
……原來, 洛森·布朗寧,他不是從一開始就一直一直注視著她, 也不是和她在一起時就會第一時間把注意力分給她、連一碗小餛飩的空隙都不會留下。
曾經,他是不會注視她的。
注視森林,注視月亮,注視他喜歡的醋栗果醬, 都不會注視她。
那個冷冰冰的、安娜貝爾自己都覺得過於無趣而忘卻的小女孩, 為此難過了不知道多少次、哭過不知道多少次呢。
【討厭的未婚夫, 他為什麽一丁點都不喜歡安娜貝爾】——這句話她憤憤不平地在心裏重複了多少遍,又有多少遍把它拋在腦後,在出行前看著鏡子裏盛裝打扮的自己、難過且期待地揪住裙角呢。
香水, 首飾,蕾絲裙擺。
那時的自己想當然的這麽打扮著, 還想當然的擺出麵對薇薇安都沒有的高姿態,一句話翻來覆去各種婉轉起碼斟酌十遍, 還總發表“哼你這麽蠢的家夥除了我也沒人會要了”“誰會喜歡你這種泥巴腦袋啊,眼睛顏色與頭發顏色都像垃圾”“本小姐就暫且屈尊陪你一起搗果醬吧,但如果弄髒了本小姐的手套就燒死你哦”……等言論。
小安娜就是認為,小精靈會喜歡這樣的自己, 她每天都更賣力地賣弄自己的“高貴”與“美麗”, 得到對方厭惡的話語後便更加傷心。
……在海倫娜的誤導下, 啊,那個女人,欣賞自己笨拙地追逐喜歡的男孩是樂趣嗎,早知道不應該那麽輕鬆把她放走,應該用魔法殺個幾十次再放走的。
然後,她又想起,快樂的小精靈。
擁有著堪稱無敵的招牌笑容,坐在樹枝或樹叢旁蕩著腳哼著歌,不管身上沾著泥巴還是鮮血,總能第一時間露出一個超級陽光的表情——他仿佛是自帶一個名為“開心能量”的反應爐生存著,陽光、果醬或月亮都能令他開心,而且,這抹開心總會第一時間傳遞到小小的她那裏。
不管她會因為討厭的小精靈難過多少次,看到快樂的小精靈,總會快樂更多更多次。
他那時明明還不會魔法,但已經擁有了能讓她喜歡上的魔力。
帶她一起坐在小小的研缽前做果醬,給她展示自己采集來的新鮮可可豆,爬上樹枝指給她森林最好看的晚霞,用樹枝在泥地上給哭泣的她畫圓滾滾的抱抱熊,捉到小動物後摸著它們的頭停止它們的顫抖、又牽著她的手讓她也摸上那些草葉氣息的毛茸茸……
在小安娜的心裏,他比那些法師塔的大法師還要偉大,他真的像他嘴裏強調無數遍的那樣無敵帥氣,全世界的小女孩肯定會都喜歡他——盡管她從不肯開口承認。
而且,不僅僅是他帶她做的這些事。
他的眼睛,他的頭發,他說話時得意洋洋上揚的尾音,他靈巧跳過藤蔓、從樹梢落下的姿態,他給自己編織的那頂三角樹葉小帽子,他偶爾以為沒人注意便哼起的、根本成不了調的歌……
遠在小安娜貝爾真正發現自己的“喜歡”之前,目光就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了。
遠在早熟的小孩真正承認自己的“喜歡”之前,就把他比作最閃亮的太陽了。
嗯嗯,還不止是太陽。
從不知曉是浪漫是何物的她會拿來任何他展示給自己的東西比喻——
他說天空上的太陽很好看,她就把他比作太陽;
他說懸在樹枝上的月亮很好看,她就把他比作月亮;
他用樹枝撥弄著木板上逐漸曬幹的可可豆,向她展示著那些沁人心脾的香味,說這些豆子將來可以做成“巧克力”,她就把他比作巧克力……
那個小孩的對美好格外貧瘠腦子裏,把小精靈與所有她覺得美好的東西放在了一起,又例舉到最高最高的地方。
緊接著,還有自由的小精靈,笨拙的小精靈,前所未有的小精靈……
她逐漸背棄家族所培養的東西,她逐漸渴望靠近與斯威特截然相反的世界,她開始下意識地避免自己沾上血腥或算計……
她下定決心要成為“比果醬還甜美可愛的女孩”,原來不是因為想被那隻小精靈喜歡。
隻是,單純的,想靠近那個小精靈所在的世界而已。
家族的榮耀是至高無上的。
但他是最好最閃耀的,他所在的世界才是令她開心的世界——她無比確定這個事實。
所以,遠在被測出糟糕的魔法天賦之前,她就學會拚命與努力了——努力更接近那個世界。
雖然把“要讓他對我神魂顛倒,將來為家族所用”掛在嘴邊,擺出與他同等高傲討厭的態度,其實愈來愈不覺得他會喜歡上自己。
自由而快樂的小精靈。
“可以借著未婚妻的身份去靠近他”,已經是她得到的最好禮物了,根本不敢去許願“他也會喜歡我”這種事。
她會相信他口中任何幼稚又令人生氣的話,小精靈說將來要找幾百個漂亮小姐姐,她就覺得,嗯,他的確值得幾百個小姐姐的戀愛呀。
雖然她將來絕對要趕走他找的任何小姐姐,但那是出於他們斯威特自私又霸道的信條,絕不是“他隻能喜歡我”的想法。
【他怎麽都不會喜歡我】
【他今天又說了好多遍呢】
【……為什麽連衣櫃裏最漂亮的裙子,最精美的小皮鞋,都得不到他的喜歡呢?】
真是個徹徹底底的蠢女孩。
貶低他瘦小的身材,嘲諷他的頭發像泥巴、眼睛像綠|蟾蜍,穿著那麽一套盛氣淩人的裝扮出現在那個隻能套著髒兮兮麻布的小家夥麵前,無時無刻不炫耀著自己擁有的財富與地位……
你能得到他的喜歡才怪呢。
他明明在你麵前露出了那麽多次難過至極的表情,他也不是那麽無所不能,永恒快樂的偉大存在呀。
二十多年後斯威特法師才能讀懂,他把自己藏在樹洞深處時發出的聲響、他提及同族女精靈時那脆弱又倔強的扭頭、他每次看到她穿著高跟鞋超過自己的個子時露出的羨慕眼神,他被她叫成“泥巴腦袋”時會把頭發藏在樹葉陰影下的自卑,聽到她炫耀衣服與食物時無比嫉妒、又消沉地抓緊自己的麻布衣服的神情……
【和那些人打架,怎麽不可能不痛,痛死我了……但不能告訴討厭的安娜。她要知道我非常強大。】
【根本沒有女精靈會喜歡我。她們都在背後悄悄說我的壞話,我的抽屜裏隻有死蟲子和泥巴。】
【她今天的鞋跟又變高了。比我高是這麽值得反複炫耀的事情嗎?……萬一我一輩子都是這個又瘦又矮的樣子怎麽辦?】
【為什麽這些女孩都要叫我泥巴腦袋。我的頭發才不是泥巴。……但,除了泥巴顏色,好像也沒別的顏色像我的頭發。……頭發的顏色,為什麽不能用池塘的水洗幹淨呢。變成銀白色……不,變成除泥巴顏色以外的任何顏色,我肯定都會好看起來的。】
【美麗的衣服,好吃的食物,有什麽好炫耀的。我自己的衣服可是我自己從處理蕁麻開始編織的……我的食物……我隻要有醋栗果醬就能滿足……】
【什麽時候,才能停下對這個討厭鬼說謊?我一點都不強大,連基本的帥氣都做不到。明明是應該最優雅好看的精靈,我卻還沒有這個人類好看。】
【我討厭說謊。不能帥氣強大就算了,說謊還讓我更加卑劣。……但怎麽可能停下來對這個討厭鬼說謊,她這麽盛氣淩人,不說謊的話我連對話都無法維持下去。】
二十多年前的小安娜卻根本讀不懂,這些宿敵能輕易讀懂的潛台詞。
她隻是下意識揪住寶石胸針,覺得胸口難受而已。
但下一次見麵,還是按照母親的教導,呈現出更加“貴族”的表現。
……遠在他們長大之前,她就傷害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忘記喜歡的時候,已經傷害了很多次。
明確喜歡的時候,原來也傷害了他啊。
不過,安娜貝爾寧願停在那個時候,然後懷揣著自己明了的心意長大。
這樣,長大後就不會輕易陷進他那“無所不能”的謊言裏,再次對他任性蠻橫、由著自己的情緒拚命逃避了。
……她曾經……不管多糟糕……還是能清楚聽清自己的心跳,別扭又大膽地承認對他的好感,把“喜歡”時刻捧在胸口,做夢都希望他能回頭看看自己的。
曾經,原來。
她同時陷入過一場暗戀,與一場初戀。
不是巧克力味道的初戀,不會被稱為糖果、時刻都泡在他刻意營造的童話感的戀情。
那是漫長的、初次的、又開心又難過、不停揪緊裙角或胸口布料的單向暗戀。
……就和那一直沒能得到她的正麵回應,隻好一遍遍對她告白的布朗寧學徒一樣。
他們同時這樣期待過對方——隻是,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兩個方向。
像兩列在不同時空交錯開走的列車,又因為魔法,很久很久之後,終於隆隆撞進同一條軌道了。
這是巧合嗎?
還是某種注定的命運呢?
安娜貝爾不得而知。
她並未對此感到竊喜。
雖然“布朗尼曾經真是對我說了超多毫不留情的話”讓她挺生氣,但心疼,沮喪……這些遠遠大於生氣了。
什麽“哦,難怪他之前追我追得那麽辛苦,原來是因為小時候是我追在他身後,這是因果循環”——
這種想法,安娜貝爾從來不喜歡。
正如同id“布朗寧陣營·磕巧克力永不會長胖”在論壇裏瘋狂戰鬥的主旨——她真的很討厭什麽“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斯威特家主會說:如果對象對你的行為真的能算“虐待”,不管那是冷暴力還是熱暴力——不管那是因為某個狗血的誤會還是因為某個茶裏茶氣的白月光——直接一個咒語把他現場火葬就好了,幹嘛要浪費時間和海蛞蝓來回拉扯,你是世界上最高貴的存在,你的時間就是金錢。
蜜糖蠢寶寶會說:如果這個對象特指“洛森·布朗寧”,那他是絕對絕對天下第一珍惜你的——比你自己還珍惜你自己,聽到你偶爾的無私建議他還會反過來生氣——那麽,就算他有時行為吊兒郎當、天賦就是擅長惹人生氣,你也要非常非常珍惜他。
最嚴酷的懲罰,嗯,也僅限於說“我要買抱抱熊”嚇他吧。
……畢竟這句話對布朗尼造成的殺傷力直接等於“我不愛你”呢。
真正懂得愛你的人,是絕不會傷害你的。
所以,不能憑著一時之氣就真正傷害他。
隻是,斯威特法師如今掛在嘴上的大道理,是經過慘痛的現實才領悟出來的。
就像考了不及格後認真訂正試卷的考生,她自己才是那個現實中大錯特錯的家夥——安娜貝爾知道,沒誰比自己傷洛森更深。
四次被拒絕的告白,不停提及的分手,還有最後逼他離開。
……還有小時候不懂事時,幼稚的話與行為,造成的那麽多次無意識的傷害啊。
可他卻那麽輕易就重新被她追了回來,給了她夢裏都沒幻想過的浪漫和安全感,甚至一點點完善他自己身上的缺點,學會縱容她有時的忙碌與疏忽,不再像學徒時代那樣和她冷戰發脾氣……
除了“一直和我在一起”,洛森·布朗寧沒再索要任何東西。
那家夥明明全世界第一小氣,在這方麵卻表現得像是聖徒。
如果拿著童年的記憶去追問他,肯定也會露出錯愕的表情,然後笑著說,什麽啊,蜜糖寶寶,你竟然會在意小時候的玩笑話,我怎麽可能會在意那些,我可是無所不能的布朗寧。
……說不定他還會因為自己曾經的怨種發言怨種行為瘋狂心虛,然後追在她身後更努力地討好她呢。
他什麽都不要。
明明安娜貝爾絞盡腦汁地想給他——也想給他,同等的包容的成熟的——
【我很開心你如今變得越來越成熟,蜜糖寶寶,但我也很想你變得越來越幼稚……在我麵前。唯獨在我麵前。】
但他不要。
明明安娜貝爾·斯威特是法師界最富有的貴族。
可她的愛人總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她那麽那麽努力終於攥到滿手的權力,他卻隻會越過她奮力舉起的金幣,笑著摸摸她的頭。
親吻。抱抱。巧克力。
——這些全部都免費贈送給她了,隨著名為布朗熊的本體,而她付出的代價僅僅隻是一句“喜歡”。
至今都無法坦誠講出來的“喜歡”,隻能隨著酒精或吻,小小聲竄出來的。
……怎麽夠呢?
不夠的。
每天,每小時,每分鍾……
安娜貝爾都在苦惱。
要怎麽,才能給布朗尼更多、更多、更多的好東西呢?
……她不知道答案。
就連把自己嫁給他——現在看來,也是令自己特別期待、無比開心的決定,變成了自己送給自己的禮物——
嫁給自己從七歲時就幻想結婚的男孩。
……我說,安娜貝爾,你知不知道這是多麽多麽幸運的事啊,套在你手上的戒指明明也是你渴望的,竟然還能把它當成“回報給布朗尼的好東西”?
啊。
沒救了。
二十多年,她真是沒救了,這不是和小時候那個蠢貨一模一樣嗎。
斯威特法師對自己感到絕望。
這樣的她——糟糕又麻煩,在“戀愛”上永遠都是笨拙新手的她——
也隻能在論壇上對著網線盡頭的陌生人無能狂怒了。
你們究竟為什麽要熱衷於單虐布朗尼啊?
……火葬場火葬場,火葬個毛線球,信不信我把你們火葬啊?!
<101nove.comp粉,就不能多幾篇寵布朗尼的高糖甜文,讓我借鑒借鑒裏麵的套路嗎?!
我需要學習的是火葬場的套路嗎?!
我沒談戀愛前已經無意識用最強的“我不喜歡你”“我超級討厭你”“聽到你的聲音都覺得煩”這種暴擊把他翻來覆去火葬好幾遍了!!
你們究竟在幹什麽!你們磕的哪門子cp!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嗚嗚嗚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叛變成為布朗尼唯粉——【斯威特那個蠢女人有哪裏好啊,抱走布朗寧法師,不約不約】——我會發表出這種精分言論的!!
我真的會的!我說不定還會抹掉斯威特的存在,擼袖子寫【布朗寧x你】的夢女同人文,直接拆掉我自己的cp啊!!
……嗚。
嗚。
而且……
【如果你想要的是特定的童年回憶……】
她明明,隻想回憶起,有關他的曾經。
結果,卻借著這麽幾個小東西——他搗果醬的小研缽,曬可可豆用的大木板,為她在泥地上畫畫的樹枝,他染血的殘破的麻布衣服碎片——
借著這個幾個小東西,想起了,她整個童年。
無論是在森林時直接見到他,還是在斯威特老宅裏想念他。
……從四五歲開始,從訂下婚約的那一刻開始。
【洛森·布朗寧】,就和安娜貝爾·斯威特的整個童年纏繞在一起了。
隻要想起他,就想起了全部。
想起他後,曾經棄如敝履的童年記憶,也變成了閃閃發光的珍寶。
就算是待在禁閉室裏的陰暗裏,腦子裏也轉著“下次見布朗寧要穿什麽樣的小裙子”這種快樂的事。
……就連回憶,都成了他反過來贈送的禮物。
渲染上一層閃閃發光、快樂開心的濾鏡,重新 反過來送給她的禮物。
這樣的布朗尼……這樣的布朗尼……
她要怎麽才能……才能……
家庭餐廳內,紅發的女人垂下頭,拿起銀叉,發泄般挖走盤中一大塊芝士蛋糕,放進嘴裏。
……好苦。
明明放著醋栗與巧克力。
怎麽嚐在嘴裏,是這麽甜蜜,又這麽苦澀的味道呢。
——布朗寧法師不知道斯威特法師腦子裏又在轉著什麽奇葩想法。
如果知道,他肯定會翻特大一個白眼,然後吐槽“很好,蠢寶寶的婚前綜合征又開始了”。
……為什麽會有女人覺得“把自己嫁給對象”還算不上給予對方幸福啊??而且她是把現在日常生活中那種種照顧自己、縱容自己的行為當成什麽了?酒店訂房時附贈的一次性牙刷??熱水壺旁的一次性紅茶包??
斯威特家究竟是怎麽培養出的這樣一個奇葩腦子??
……當然,他不知道。
他知道後也隻會越想越氣,然後試圖重新摸過去殺掉德裏克——他真的看那男人各種不順眼。無名氏就算在他一歲時就因病去世也比這個爹負責太多——這家夥可是當了三十多年的爹呢!
就算是請空氣來當蠢寶寶的爹也比德裏克好——起碼空氣不會用毫不反省的姿態施展冷暴力!
……如今的布朗寧法師,沒有去窺探斯威特法師。
如果有人遺忘的話,提醒一下,今早他們剛剛吵了一架,根本原因是斯威特法師連著九天九夜的沉迷工作,誘因是她早上故意用味道超刺鼻的口紅印把他弄醒。
布朗寧法師在家裏氣了好一陣子,被熏醒後實在睡不了回籠覺,於是認命起床洗漱,拿出了她走前做好的早餐,一邊吃一邊給好友發消息抱怨。
短信內容:【你知道嗎捷克,斯威特那個蠢貨,她今早竟然故意塗了她味道最重的口紅,還超級用力的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大口!!她實在是太惡毒了!!】
捷克:“……”
捷克反手就拉黑了這個怨種朋友。
十幾年了,還在樂顛顛進行這種毫無自覺的小學雞吵架,他屬實是沒想到的。
……他還在失戀期呢!還在失·戀·期!麻煩這個怨種發短信前看一下自己寫的是什麽內容!神特麽惡毒!
布朗寧法師再發消息過去後,就彈出了一個紅色的“對方無法接收消息”提醒。
洛森:……
嘁,又拉黑了。
至於嗎,他和她吵架了啊,吵架隻是普通的情感矛盾吧,這也能讓這個失戀中的家夥憤憤不平。
↑真的對十幾年的小學雞吵架毫無自覺
洛森咬了口自己的煙熏豬柳帕尼尼——他實在不太愛甜食,安娜貝爾如今給他做早餐都是鹹口的——她一個忠實甜黨如今已經掌握了數種處理煙熏肉類的方法,就像洛森一個反甜食黨卻能把法式吐司與水果鬆餅做得爐火純青。
因為顧慮到他的飯量,她甚至采用了大號的長條形全麥麵包,如今咬下去全是滿滿的芝士、蛋、西紅柿、醬料與煙熏豬肉。
之前第一次吃到她改良後的早餐後洛森很不能相信,他還反問“你是不是瞞著我叫了快餐外賣,這麽好吃不太像你燒出來的,你親手做的分量超小的素食沙拉呢……這一份加肉加蛋加芝士的要多少錢啊我轉賬給你”,結果被一套兔兔拳撓花了臉。
……嗯,他活該。
人類是會成長的動物,如今的兔兔都學會帶他去吃夜宵燒烤了。
洛森又咬下一口帕尼尼,在隻有他的餐桌上,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像是看到了餐桌對麵坐著的女孩一樣。
又有點犯困了。
吃完洗了盤碟,然後回去睡回籠覺吧。
……等等,不知道她中午回不回來,要不他先出去買點午飯材料,然後,唔,之前給十字街的裁縫發過去的婚紗設計稿,昨晚短信說是做好了初版可以過來修改……
雖然洛森早想好了不使用初版,隻想參照那位老裁縫的打樣,自己選用森林的紡織材料重新縫製一遍,再綴上用夢境魔法收集的月光結晶。
畢竟從設計稿轉成成衣,這點的功力他是比不過那位從拍賣會時期就服務斯威特家的老裁縫的。
但婚紗無論如何也要自己製作啊,這可是精靈古事紀裏記載的儀式傳統……雖然現在也沒有精靈會執行……但他不管。
已經無比忍耐、為了最終效果的美麗而咬牙設計了抹胸與露小腿的款式,如果不是自己親手縫製,他會嫉妒死那位裁縫的。
我看看……和對方的約見時間安排在下午……買午飯材料的話還是上午出門……對了,還有捷克,還想找捷克再聊聊,吐槽德裏克是個多糟心多該弄死的煩人存在……
想到這裏,洛森再次點開手機。
他直接找到了通訊錄裏的尤莉卡。
【斯威特午餐有行程嗎?下午有行程嗎?】
尤莉卡秒回——她和洛森一直關係不錯——這段時間洛森也找她谘詢商討了不少細節。
【沒有。】
【小姐昨晚就發消息過來,她預期到上午十點半左右,就能完成所有的勢力轉移。】
【ok,謝了。】
那就是能回來吃午飯了。
……嗯?上午十點半左右就能完成全部工作?那豈不是可以放假回來陪他了?
洛森算了算時間,然後迅速撥給老裁縫,把見麵時間改成了上午,便幾口喝掉咖啡,抓過剩下的早餐,快速出門。
蜜糖寶寶還在生理期,去超市補充點淡奶油,翻翻自己還沒做的甜品列表,然後再去影音店買幾張影碟好了。
……他記得,這幾天,好像有新的恐怖片上架……
手裏轉著家門鑰匙,布朗寧法師輕快地走出家門。
“嗡嗡。”
“……怎麽又有短信……是尤莉卡補充的說明嗎……”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噢,是歐文。
【我給我爸也注冊好論壇賬號了!你·小·心·點!】
噢,他又多了一個狂熱黑粉。
【而且他正在奮力搜集網上所有的適齡俊美男性信息,準備建立全法師界最大的交友網站,再把網站鏈接每天轉發給姐姐三十遍——】
洛森:“……”
他腳步一轉。
恐怖片就不買了。
布朗寧法師冷漠地想道:下午還是看《甄嬛傳》吧。做好教育工作。
……為什麽不能殺掉德裏克呢。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數小時後,中午十一點整】
推著推車采購午飯材料的布朗寧法師,正好停在生鮮豬肉的冷櫃前。
是可樂鹵肉飯,還是咖喱豬排飯呢。
……生理期時好像不能吃咖喱之類具有刺激性的食物……但蠢寶寶每次的咖喱都要加酸奶與果泥,說實在根本就沒有辣味……鹵肉飯……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拌在鹵肉裏增香的切丁肉皮……如果到時候又要他挨個挑出來的話……
眼神在大裏脊肉與帶皮五花肉之間來回徘徊,布朗寧法師認真地思考著這樣的問題,仿佛它等同於探索星象秘密的煉金實驗。
就在這時,他接到了電話。
斯威特法師的電話。
“哦,正好。”洛森一接通就問,非常自然,“蜜糖寶寶,中午想吃什麽?炸豬排還是鹵肉……”
對方沉默了一下。
“我中午大概不回來吃飯。”她說,“要去法師塔。有緊急研究要做。”
洛森愣了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樣。晚飯呢?晚上想吃豬排還是……”
“晚上也不回來了。”
安娜貝爾輕聲說,“我要做的研究很重要,預備是兩個通宵,沒有空閑吃飯。”
洛森:“……”
尤莉卡不是說她預期上午就搞定所有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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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沒好氣地說“隨便你”,掛斷電話,然後數小時後又帶著飯菜陰著臉趕去法師塔——
但現在是現在。
初版的婚紗就在他的手提箱裏,她喜歡的那款酸奶就放在他的購物車裏,他的耳朵後還紋著“安娜貝爾·斯威特”的古精靈語。
“你要做什麽研究這麽重要,我之前和你助理打聽過了,蠢寶寶,你已經把工作完成了。回來吃飯,不要亂七八糟地計劃麻煩事。”
安娜貝爾:“……不是麻煩事。雖然工作的確做完了……”
“那是什麽研究,比回來陪我還重要。”
“……”
她在手機那頭歎了口氣。
但還是誠實回答:“可以隨便搞,就算——嗶——進去也不會懷孕的魔法。”
洛森:“……”
洛森移動的視線僵在了帶皮五花肉上。
他和這塊五花肉進行了長久的對視,最終得出結論:
她有大病。
“回來,蜜糖寶寶,人類這種生物結束辛苦的工作後需要的是放鬆,不是犯病。”
“不,我……”
“拍一下你現在的位置。我來接你。待在原地別動,不要犯病。”
“……好吧,拍給你看也好,正巧我在糾結……”
洛森拿開手機,點進消息界麵,二十秒後,就收到了那端傳來的圖片。
一張自拍,麵無表情地對著鏡頭比剪刀手,背景是一麵牆的琳琅滿目的情趣內衣。
洛森:“……”
她·有·大·病。
他把聽筒重新放到耳邊。
“你覺得呢。藍色還是粉色。t字形還是v字形。這種特別誇張的類型我以前沒選過……這家店也是網上推薦最高的、據說月銷量最高男客人最多的……要不我還是全包了吧。”
洛森:“……”
洛森用空洞的眼神瞪著那塊帶皮五花肉。
然後洛森組織出了語言:“求你,別買。”
安娜貝爾:“為什麽?我記得你很喜歡……之前……”
“我的興趣不是這種過分暴露類型的。就算都是情趣內衣這種東西,也有高下之分啊。話說那也太暴露了,而且那些條條線線的你壓根撐不起來。你對自己的尺寸是有什麽蜜汁自信嗎,蠢寶寶?”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你可以不說後一句的,布朗尼。”
不,我要說。
洛森空洞地想,萬一你腦子一熱,真的犯了大病把那些辣眼睛的東西買回來呢。
“別犯病了,蠢寶寶。而且,”他在五花肉的勸慰下麻木地繼續這場對話,“請你仔細、認真、嚴謹記得,蜜糖蠢寶寶,今天是你生理期的第二天。生理期的第二天不要和(嗶)的魔法與情趣內衣扯上關係。”
“……”
“我真的謝謝你,溫暖了四季。”
“……”
站在一大排馬賽克前,安娜貝爾麵無表情地磨了磨牙。
“我讓你選!沒讓你發表多餘意見!閉嘴給我選!”
“行。”
洛森轉手一張照片拍過去。
安娜貝爾點開一看:超市豬肉冷鮮櫃,豬大骨豬肋排五花肉豬蹄。
“我隻想選這個。讓你選。五花肉還是豬裏脊,中午吃什麽,快選。”
“……”
“你看,蜜糖寶寶,它們比你那邊的馬賽克肥美性感多了。快選。”
“……洛森!”
“哎,傻寶寶,我在聽呢。”
“……”
安娜貝爾深吸一口氣,抑鬱且絕望地發言:“我知道了!我會去法師塔——發明就算(嗶)進去也不會懷孕的魔法之前,我會先研究生理期可以隨便——嗶的——”
“別犯病,傻寶寶。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站在一堆豬肉前和你討論這種話題。”
洛森空洞且木然地繼續:“說實話,生理,心理,我目前毫無興趣。隻想帶你去找心理醫生。”
“……”
“真的謝謝你,溫暖了四季。”
“……”
好半晌,那端響起了蜜糖哭寶寶特有的抽泣聲。
“你又打岔!你不要總是打岔……你總是拒絕我……你到底在幹嘛……”
月亮在上。
洛森揉揉眉心,放輕聲音:“到底是怎麽了,蜜糖寶寶?上午工作是你遇見了什麽……”
“你閉嘴!你什麽都不懂!”蜜糖哭寶寶嗚嗚嚶嚶的聲音更大了,“我現在——站在這種汙濁的地方哭——還不是為了——”
你也知道那是汙濁的地方。
洛森的手快速伸向豬裏脊,放進購物車後又迅速拿了另一側冷鮮櫃裏的雞翅,然後他飛快推著車向收銀台跑去。
“我大概知道那是哪家店……現在從店門出來,走到街對麵的小推車,給自己買一份可麗餅,就在那裏等我……別哭了,我馬上過來……”
“我不要——別過來!!”
她響亮地吸了吸鼻子,“我不會回家吃午飯的!我要去法師塔——做研究!布朗尼,布朗尼——”
“嗯,在的。”
“布朗尼——”
“嗯,在的。”
洛森一邊飛速地拋給收銀員金幣,一邊把口吻壓得極慢極柔,“蜜糖寶寶,慢慢說,到底怎麽了?”
“……想給你禮物。很多禮物。”她抽泣著說,“可是,想不到,也找不到。感覺除了這種事,沒什麽能直接送給你了。我什麽都沒有……”
月亮在上。
“不是的,蜜糖寶寶,你聽好。我現在就有一個特別、特別、特別想要的禮物。隻有你能給我的禮物。”
她的哭聲立刻停了。
“什……什麽?”
洛森鬆了口氣,總算慢下結賬的速度,又拿了瓶收銀台旁的可樂。
“是這樣。”
他說:“你現在,告訴我中午想吃什麽。然後立刻回來,和我吃午飯。下午陪我一起看電視。晚上讓我抱著你睡覺。這就是我特別想要的禮物。”
安娜貝爾揩了揩眼淚。
站在這種店裏讓她很委屈,聽到電話那端的柔和語氣就更委屈了。
“真的嗎?”她懷疑又小心地確認,“隻要這個嗎?”
“你把‘這個’當成什麽呢,蠢寶寶。”
洛森說:“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花了將近三十年才終於握到手裏的安穩日常。
“所以,不要去做什麽奇怪研究,回來陪我就好。”
“……我知道了。好吧。那就,回來再說。”
安娜貝爾抹抹眼淚,一步一步走出店門,然後來到賣可麗餅的小推車前。
她沒有買可麗餅,隻是看著小推車頂棚灑下的陽光——金燦燦的,照在奶油、蛋餅皮與橘子果肉上。
“我中午想吃咖喱炸豬排。炸得金燦燦的豬排。”她小聲抽噎著說,“不想吃鹵肉,但還想吃可樂燒的菜,甜甜的菜。我馬上回來。”
洛森走出超市,滿滿的購物袋在手肘下晃動。
“知道了。”
他有些得意地對著停車場外的陽光露出笑容,又一個精準猜到宿敵心思的小勝利——
“那就咖喱豬排飯。我已經買了雞翅,再加一道可樂雞翅,好嗎?”
“好的。”
“快點回家。”
“嗯。我在往家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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