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人臉動也不動,  仍舊以詭異角度仰著，整個臉盤子都在衛洵腳下。衛洵看它五官具在，除了皮膚青黑外與常人無異,  隻是眼珠幹癟下來,  兩個眼窩像是深陷的黑洞。

    仔細看才發現，它其實與衛洵的鞋之間隔了層透明水晶石板，隻不過乍一看還以為這張臉緊貼著衛洵的鞋底似的。

    對方沒有反應,  真像是一具正常的幹屍。衛洵想了想，順著青黑人臉的角度往上看,  看到的正是水晶山內裏的頂部,  被層層藍色經幡遮擋。這一層並不高,  衛洵站在裏麵還要半蹲著才行。他隨手扯下這堆經幡，就見在經幡後麵，頂上是桌麵大的圓形水晶石。

    它應該不是水晶石山的一部分,  因為頂端的水晶都是純淨透明的，這塊圓形水晶石卻是淺藍色的，澄澈美麗,  上麵有白色的天然紋路，看起來就像藍天白雲。

    這張人臉是在看‘天’，地底深處，這塊如藍天般的圓形水晶石。原來這水晶塔的最高層並非什麽都沒有,  而是供奉著苯教徒向往的最高藍天。

    衛洵想起徐陽發現的那處類似墓葬的地下遺跡，被砌在土裏的幹屍們同樣是完全仰頭望天的詭異姿勢,  現在看來,  或許這是古象雄時期某種宗教祭祀的形式,  他們仰著臉並不是在看大地上的人,  而是對天空,  對更高處的向往。

    但那處埋得人，絕對不如衛洵腳下這個青黑臉地位高。它可是真正能透過透明的水晶板，在地底深處看見‘藍天白雲’的，能被葬在這裏，絕對是當時苯教重要的人物。

    不，不是葬，是‘守衛’。

    衛洵注意到在這藍天圓形水晶石的一周，圍繞了一圈黑石板，正是那有輻射的黑礦石。看起來就像是更大的黑色的圓，將藍天水晶石包圍。

    包圍藍天的黑色，代表的是黑夜，還是黑色的惡魔？

    衛洵猜測是後者，因為這一圈黑礦石晶板其實是由九塊黑礦石板用精美絕倫的技藝拚成圓環的，每一塊黑石板上都刻著圖紋。

    衛洵眯眼細看，發現從頭到尾的九副圖紋，分別刻的是‘魔鬼降臨，吞噬人類’、‘魔鬼引起戰爭’、‘佛祖下界降魔’。

    第四幅是‘古辛祭司受到佛祖托夢，和象雄王一起傾全王朝之力，在賽康神殿下修建小魏摩隆仁’，第五幅，第六幅分別是‘佛祖擊敗魔鬼’，‘佛祖將惡魔撕裂兩部分，大的鎮壓在湖中，小的虛影封到人皮中’

    第七幅畫麵上，則是一座九層卍字塔，和狐崽在側殿壁畫上看到的九層水晶卍字塔很像，隻不過它畫出了塔的內部。

    畫麵上水晶塔的最高層是卍字符文，第二層是身穿祭袍，頭戴羽冠的古辛祭司，第三層是半人半龍，腦後有七條蛇，手裏托著代表四百種疫病的黑骷髏頭的龍神，第四層是掌控惡鬼之蟲，一手持黃金輪，一手持九把交叉寶劍的達拉美巴神。

    再往下還有古辛之下的苯教祭司，手持武器的象雄戰士，跪倒在地的奴仆等等，地位從高到低。隻不過除了奴隸外，所有人都是詭異仰著臉，望向頭頂的姿勢。

    衛洵猜測這座九層卍字水晶塔本身就是為了鎮壓邪魔，完全不是什麽象雄王國富饒的象征。那所謂的第一層放滿瑪瑙，第二層盛滿了珍珠，第三層裝滿象牙，其實隻是隱喻塔中的守護，用象牙比喻強大的象雄戰士，用黃金與紅玉髓比喻尊貴的苯波祭司。

    恐怕是曆史傳來傳去，就傳成‘象雄王的寶庫’‘最珍貴的水晶塔了’

    倒是說‘大鵬金翅鳥角的王冠安置於塔頂之上’，這句話可能確有其實，衛洵想到塔頂燦金微型神殿中那個空空如也的金匣。

    而畫麵上的九層卍字塔從高到低，從最尊貴到最卑賤，最下麵的是沒有人權，如牲畜般跪拜的奴隸。他們屍首分離，血流滿了最底層，皮也被剝下來，封印住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在最底層往下，還有一層，惡魔人皮就被封印在那裏，在畫麵上是青麵獠牙的虛影。

    這如果說這前七幅的畫麵就是記錄曆史，第八副黑石板上的畫麵卻不同了。

    乍一看第八幅畫麵與第七幅畫麵相差無幾，都畫的是九層卍字水晶塔，但裏麵的事物卻發生了詭異的變化。黑色的虛影貫穿了整座水晶塔，塔中的一切神像，戰士，祭司們，全都從仰頭看天的姿勢，變成了低頭看向地下。

    而且他們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被黑色虛影籠罩侵蝕了一般。而在水晶塔外麵神山崩塌，湖水翻湧，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

    “這說的是惡魔解封後，水晶塔內會發生的異變和外麵的災難？”

    衛洵饒有興致看向最後一幅黑石板，卻發現上麵什麽紋路也沒有，是一片空白。

    這空白，是惡魔複蘇後一切都被毀滅？還是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衛洵抬手摸了摸黑石板，似是在思考沉吟，通過觸摸探索它上麵是否刻有暗紋。但實際上他正在對狐崽欲言又止“這黑石板，能吃嗎？”

    狐崽麻木的嗚嗚汪汪，總覺得自己被衛洵用在了什麽奇怪的地方。

    ‘能，能吃，但擴大容量也是得要陽氣的！’

    ‘放心，不會少了你的陽氣。’

    衛洵安慰到，依次摸過每個黑石板，讓狐崽把它們全部吞吃。那塊‘藍天白雲’水晶圓盤他其實也想帶走，但狐崽肚容量還沒有這麽大。

    ‘得想辦法多弄點陽氣了’

    衛洵把這件事提上日程，光逮著豹豹吸有點不豹道，他考慮等回去旅社了就再看看有沒有別的渠道。

    ‘報告主人，蟲群已經潛入到第五層了’

    小翠實時匯報到，他將衛洵收走黑石板的舉動看在眼裏，眼珠轉轉，不知在想什麽‘族蟲無法再往下，先遣蟲群已經死傷過半了。’

    ‘哦？’

    衛洵進入水晶塔後就命令小翠用蟲群探索整個水晶塔，探出一切通道暗門。一聽到能殺死蟲群的東西，衛洵就想到了自己手裏的鍍金嵌銀骷髏頭，會不會是類似的東西？

    ‘是什麽？’

    ‘是一塊半個主人高的石頭’

    小翠說話時咽了咽口水，眼珠綠的像狼一樣，再次和衛洵道‘它有非常強大的能量，主人，它，它對我真的很重要’

    那樣東西會殺死蟲群，是它裏麵蘊含的能量太強，但對母蟲而言正是大補。

    ‘讓蟲群繞過第五層，如果無法繞過，就暫時不要再往下探了’

    衛洵道‘我們下去看看’

    這座水晶塔裏的好東西太多，他肯定是帶狐崽一層一層吃下去才行，不能浪費了。

    這裏尋常考古人員無法發現，水晶石塔身上的裂痕密密麻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在一場大地震中徹底毀壞。衛洵得趕早多‘搶救’出來點好東西才行。

    確認這層沒有其他值得留意的東西，衛洵下到第二層。

    西藏許多地方的岩壁上都能看到用簡單的橫線豎線畫成的白色梯形符號，這是當地人畫的‘天梯’，它的來源其實要追溯到第一代吐蕃王，傳說他是通過天梯，從天上來到人間的神。而他死後的靈魂，也會沿著天梯回到天上。

    但苯教徒不畫這種天梯，他們認為通過自己的力量，通過自然的事物，來更接近藍天蒼穹，這樣才能修成大圓滿。唯有罪人的靈魂，才會隨著黑色的□□墜入地底深處，曆經磋磨。

    塔中向下的通道很隱蔽，就是用黑石條木搭成向下的階梯。這寓意其實不好，因為黑色的階梯是隻能向下墜入地底，無法通過它爬回人間的。

    但衛洵不在意這個，他下去的很利落，腳尖輕點落地，衛洵到了第二層。

    “哇哦”

    第二層比第一層略高略寬，衛洵能站起來了。而第二層正中就是那具仰著臉向上看的，高大的青黑色男性古屍。他身上裝束奇特，和壁畫上的苯教古辛很是類似。脖子從中間折斷，唯有一層堅韌的皮連著，所以它才能做出這種反人類的，完全臉朝上的動作。

    衛洵繞著它轉了一圈，發現這具幹屍之所以站的穩，頭還沒掉下來，是身後有一如樹般的青黑色物體支撐著，觸之不似木頭，倒有點像沁涼的金屬。

    但它有‘枝丫’向四方延伸，看起來又像一株奇特的樹苗，這棵‘樹苗’已經和古屍長到了一起，無法分離。

    “傳說魏摩隆仁的九座水晶山上生長著大鐵樹，每隔九萬九年九百九十九年大鐵樹上會結出寶珠，每一枚寶珠便是一隻金翅大鵬鳥。”

    衛洵拿手比了比長短，語氣微妙“這株……小鐵樹，是活的嗎？”

    水晶山上長鐵樹，怎麽想都覺得離譜，這不是科學能解釋的範疇了。衛洵倒是懷疑這株‘鐵樹’是從白水晶山裏自然生長出來的，還是苯教巫師造小魏摩隆仁時按照傳說，將鐵鑄成鐵樹的模樣，插在這裏？

    不管怎麽說——

    衛洵“這小鐵樹，能不能——”

    ‘能，能吃’

    狐崽自暴自棄道‘它不是活的’

    不是活的啊。

    衛洵興致減弱了些。他還想著要是傳說是真，鐵樹是活的，到時候想辦法帶回旅社，說不定能種出隻大鵬鳥來，到時候出門旅遊帶隻大鵬鳥那可多威風。

    但既然是真金屬‘鐵樹’，那應該就是古象雄人仿造的了。但即便如此，有資格被‘鐵樹’支撐站立，能夠在地底深處仰望‘藍天’的，這具青黑古屍應該就是苯教古辛。

    而且是身份極其崇高尊貴的古辛。

    “你背上皮還在不在啊。”

    衛洵壓低聲音，透著股好奇勁，跟和屍體說悄悄話似的。

    “讓我看看。”

    這具屍體，會不會就是苯教曆史傳說中，佛祖降臨托夢，最特殊的那位？

    衛洵不想自己上手去撩古屍的衣服，就讓螳螂一號二號兩魔蟲叼著古屍的衣袍往上飛，古辛的祭袍一層又一層，撩起來的衣擺全掛在鐵樹枝子上。等撩了幾層，終於露出古屍的裸背，衛洵手裏拿著古辛人皮唐卡，正準備比劃。

    但他隻看了一眼，就馬上退後幾步。

    “打擾了。”

    這古屍的背上，竟然長滿了密密麻麻豬鬃似的黑毛！

    比衛洵在地下湖那邊撕碎的黑毛人皮還過分，這些黑毛就生長在古屍的背後，深紮進它的皮肉中，給人以一種惡心的毛骨悚然感。在這密集黑毛的覆蓋下衛洵完全無法看清它背後到底是不是沒了皮，是不是自己手裏這張古辛人皮唐卡的‘主人’。

    “當啷！”

    螳螂一號二號聽衛洵的命令，忙把撩起的袍子又給幹屍放下。但動作間竟有一枝‘樹枝’被帶落了下來，摔在水晶板上。

    這一聲當啷在寂靜的水晶塔中格外刺耳響亮，聲音幾乎能傳到最深處。衛洵卻看到樹枝的斷口處竟然流出了鐵鏽色的液體，簡直就像流血一樣。

    這鐵樹明明不是活物，又怎麽會流血？

    電光火石間衛洵拿出金匣，沒讓這液體落地。隻不過他手裏實在沒什麽密閉容器，這金匣還是丁一用來裝黑石翡翠骷髏頭碎片的。現在衛洵不再怕輻射，打開金匣也對他沒了影響，才拿來解一時之急。

    這‘血液’一滴滴淌入金匣中，衛洵敏銳發現青黑古屍背後的黑色長毛，靠近鐵樹的部分竟然脫落了些。

    是受這‘血液’的影響嗎？

    不，不是。

    衛洵注意到‘樹枝’斷口處的黑毛變得更長了，似是想要碰觸那液體。而黑毛脫落的地方，反倒是金匣的附近。

    這些黑毛怕黑石翡翠骷髏頭的碎片？

    衛洵拿著金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給古屍後背來了個冰點脫毛，確認了自己的猜想。隻不過脫完毛後古屍背後也是一片漆黑，像是被大火燎過一樣，實在看不出它到底是不是沒了皮。

    而鐵樹裏的汁液也流幹了，鐵鏽色的液體在金匣底部積了薄薄一層，黑石翡翠骷髏頭的碎片就浸泡在這液體中，也沒什麽變化。

    這種奇異的汁液和它的功效讓衛洵動搖了，要不要把鐵樹和古屍整個吃走？他思考這個問題，俯身把掉落在地的那截鐵黑色‘樹枝’撿起，忽然間，衛洵眯起眼。

    他看到地麵水晶石板的下邊好像緊貼著什麽東西。

    第二層的水晶石板不再像第一層那麽透明，而是半透的，帶點乳白色，隻能看個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衛洵確實看到，有個黑黢黢的虛影，緊貼在水晶石板下。

    衛洵往前走了一步，就見這虛影也隨之移動，始終在他的腳下。

    這東西是活的。

    而且衛洵在一處站定後，腳下黑影的顏色越來越濃，像是一滴墨汁，又像是——

    它在穿透水晶石壁的阻礙，逐漸接近衛洵。

    不，不僅是在腳下。

    衛洵環視四方，發現除了頭頂，他前後左右的水晶石壁中都藏著逐漸接近的隱隱綽綽的黑黢黢虛影，這些虛影有濃有淡，似是有遠有近，卻全是在漸漸逼近衛洵，如密不透風的黑色囚牢，將他包圍。

    如果是正常人落入這種境地，恐怕會被嚇到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勇敢點的還能動彈，慌不擇路轉身就逃恐怕是最機智的選擇。

    衛洵邁步向前，卻不是要通過□□上到第一層逃跑，他走到通向下一層的黑石階梯處。那裏沒有水晶石的阻隔，如果真有什麽東西從下方襲來，這邊應該是最快的。

    果然，衛洵在黑石階梯處看到了一堆蠕動的，長滿了黑毛的人皮。人皮密密匝匝堵塞了通往下一層的路。上麵的黑毛如活物般蠕動糾纏在一起，向著衛洵的方向延伸。

    地下湖邊襲擊衛洵的‘人皮’隻是一張，而此時此刻算上四周晶石中還未出來的，恐怕有上百張。就著一會的功夫，衛洵各處的水晶石板就全是黑色，似濃墨蔓延，而距他腳底最近的地麵處，已有黑毛如春雨後的小草般從水晶石板下‘長’了出來，要纏向他的鞋。

    看到此情此景，衛洵臉上是那種又興奮又有點惡心嫌棄的表情。

    “哇，我被人皮包圍了！”

    難以想象黑暗中觀眾們突兀聽到這句話是什麽心情，他們原本在彈幕上聊得正嗨，有的人擔心衛洵，有人在討論九層卍字水晶塔。但幾乎沒有一個人認為衛洵真能找到真塔。

    畢竟一個困難級的旅程而已，不可能出現這種事情的嘛。

    倒是有人覺得剛才這地震來的不同尋常，擔憂也許是丁一搞鬼，衛洵不會被埋在遺跡裏了吧。

    但是聽衛洵時不時一句話，語氣還算正常，觀眾們倒也暫時放下了心。隻是懷疑這地震會不會讓地底釋放出了某種有毒迷幻性的氣體。

    不然衛洵怎麽會說出‘啊，不好意思。我踩到你臉了，能麻煩你把臉挪開嗎？’和‘這黑石板能吃嗎？’這種話！

    就算是聽到前者心裏一悚，懷疑是不是丁一搞鬼解封了難度，衛洵真遇到危險的觀眾，在聽到後邊他問‘黑石板能吃嗎’這種話時，心裏都稍微鬆了口氣。

    這一聽就不是真的嘛，應該是衛洵精神錯亂產生幻覺幻象了吧！

    但這樣是異常危險的！

    直播間裏絕大多數人都在為衛洵憂心忡忡，乍一聽到他說‘我被人皮包圍了’這種話，觀眾們頓時被嚇到，感覺自己san值狂掉，一個個背後發涼頭皮發麻，但回過味來後，有人在彈幕上打哈哈。

    【哈，哈哈，衛洵這被迷得不清啊，困難級的旅程怎麽會出現活的人皮呢】

    【說的還跟真的似的，實在是嚇死人了，嗚嗚我真的信了啊】

    【放心不會的，這個旅程不該出現靈異類的東西】

    【但之前那些蟲子都是真的啊！】

    【惡鬼之蟲是正常蟲子，能跟人皮等同嗎？這當然不能啊】

    【唉我好擔心衛洵，他不會真癔症了吧。在地下遺跡，還有地震，要是真癔症了的話，嗚嗚我都不敢再往下想】

    【不是，你們就沒一個覺得衛洵說的是真的嗎？我感覺這剛才那地震就很有問題！指不定是丁一搞鬼，偷偷鑽到地下遺跡裏解封了難度，就要暗中整死衛洵！】

    【笑話，一個導遊要殺新人旅客而已，用得著這麽費心費力嗎？】

    【你看著我衛哥的臉再叫他一句新人旅客？】

    【啊這，實話實說，如果丁一要做掉衛洵的話，他可能，確實，隻能這樣耍陰招】

    【不會的，從地震到現在也有兩個多小時了吧，如果真解封難度的話，衛洵能活過這兩個小時？】

    【困難級的旅程解封難度，起碼都是危險級吧，真的，不說新人旅客，他們這小隊都活不下去】

    【但是衛洵手裏有那麽多好東西啊，你們都忘了嗎！講道理，如果真困難解封，衛洵應該會更強吧】

    【唉，我倒是真覺得困難解封了。要是沒解封，衛洵會被迷成這樣？我聽他說‘被人皮包圍’，竟然覺得他是在興奮，不是在害怕】

    【真是見了鬼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直播畫麵忽然綻出刺眼亮光，是衛洵開了強光手電筒！無論是懷疑難度解封，還是覺得衛洵吸入有毒氣體的觀眾，在眼睛被照的流出生理性眼淚時，全都看到了那些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黑毛蠕動的恐怖人皮！

    “嘔！”

    這個點，吃飯早的人已經開始吃午飯了，許多觀眾邊吃飯邊看直播。他們自詡衛洵這直播黑屏，純看大家聊天，絕對不會有突然血腥鬼怪糊臉的危險。

    但現在他們後悔了。

    【這是什麽玩意？？？我的媽啊！】

    【真的是人皮啊，長了黑毛的人皮，這絕對算是靈異類元素了吧，絕對算是了！】

    【我操他媽真被我才對了，丁一真的搞鬼，那地震恐怕就是難度解封了！】

    【這怎麽辦啊，我的媽，原來剛才衛洵也不是說瞎話嗎，他都說的是真的！】

    【這真是仿苯教傳說建造的小魏摩隆仁啊，我的天呐，飛鴻旅隊在西藏找了三年，沒找到真魏摩隆仁，倒是在這裏看到小的了！】

    【這麽大的水晶塔，天然水晶！傳說中的鐵樹，古辛祭司的幹屍，這是我不付費就能看到的東西嗎】

    【關鍵是這些黑毛人皮怎麽對付啊，衛洵被包圍了啊，現在逃還來得及嗎？】

    【該死的丁一！】

    這一刻無論彈幕還是觀看直播的旅客們，導遊們統統在罵丁一。旅客們對導遊積怨已久，這丁一正麵打不過衛洵，就會耍這種無恥的陰招，實在是喪心病狂！導遊們也在罵丁一，他們覺得看這衛洵的瘋勁，說不定是x類特殊旅客，正觀察著，結果丁一就搞這出。

    這一刻導遊們與旅客們難得思維統一。

    丁一就是導遊界的恥辱！

    【不，不要關手電筒，不要關啊！】

    手電筒很快就關閉了，完全不顧彈幕上那麽多觀眾的挽留。直播間再次陷入全然的黑暗，隻能聽到窸窸窣窣讓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蠕動聲，明明黑下來的直播間裏看不到那些逐漸接近的人皮，但黑暗卻讓人腦補到更多驚悚恐怖的東西。

    更有人發現明明在遇到強光時，黑毛人皮們像是畏光退後了，這本該是個逃跑的好機會，但衛洵卻又關掉了手電筒！

    難道，難道他真的神誌不清了嗎？

    直播間彈幕刷屏般飛速掠過，刷的最多的話卻是——

    【衛洵危險！】

    衛洵不危險，他開手電筒是為了在這次的vlog裏，記錄下被人皮包圍的壯觀景象。

    “這就是黑石板上畫的黑色虛影嗎？”

    衛洵避開瘋長的黑毛，看它們在鑽出水晶石板後匯聚到一起，成了一張張‘人皮’，他想到第八幅石板畫，那穿透九層水晶塔的黑色虛影，惡魔複蘇的征兆。

    為什麽之前它們沒出現，現在倒是出來了？

    衛洵若有所思看向自己手中金匣裏，那薄薄一層鐵鏽色的液體。

    ‘見過它們嗎？’

    ‘沒有’

    小翠搖頭‘吾族生活的地方沒有這些東西’

    惡鬼之蟲生活的地方沒有……衛洵想到了古屍背後的黑毛，遇到黑石翡翠骷髏頭碎片後紛紛脫落。

    那麽——

    衛洵做了個實驗。

    他把金匣放在了地上，自己後退，果然看到這些黑毛人皮的目標轉變，轉而撲向金匣。

    匣中鐵鏽色液體對它們而言具有非凡的吸引力。

    但是最先撲到金匣旁邊的黑毛人皮卻皺縮幹癟起來，黑毛脫落一地，轉眼就不再動彈了。

    輻射礦石會對它們造成極大的損害，甚至會讓它們死亡。

    怪不得惡鬼之蟲群在地下遺跡生存了千年，小翠的傳承記憶中卻對這種黑毛人皮沒有印象。因為它們畏懼輻射礦，根本不會出現在它的附近。

    鐵鏽色液體對黑毛人皮的吸引力大過了它們對輻射的畏懼。所以它們前仆後繼的去金匣旁邊找死，衛洵感覺就像放了個全自動黏鼠板似的。

    就是這大片大片脫落的黑毛實在是惡心，等這塊的黑毛人皮清理完畢後，衛洵拎著金匣，把它放到了中央，讓它繼續發力。在發現堆積皺縮的黑毛人皮太多，新來的人皮要踏著前輩們的‘屍骨’，接觸到鏽紅色水液時，衛洵又灑出了一把沿路收集的高輻射礦石。

    黑毛人皮，猝。

    “看看能不能吃。”

    衛洵對小翠道，他一手拿著高輻射礦石，一手取了滴鏽紅色液體，滴到一塊黑毛人皮上。

    就見它飛速膨脹，變大，黑毛越發粗壯，就像快厚羊絨地毯。它瘋狂向四周延伸，甚至將碰觸到的其他黑毛人皮全都吞噬殆盡。

    但延伸到一定程度後，不等衛洵丟輻射礦搞掉它。這塊黑毛人皮竟然自己萎縮起來，轉眼間就成了個小碳球。加上它之前擴張時吞噬的其他黑毛人皮，一下清出好大一片範圍。

    而那吸了鏽紅色液體，隨後萎縮的黑毛人皮，與其他因輻射礦而萎靡的黑毛人皮氣味不同。

    它上麵泛著一股邪惡的味道——對衛洵，小金，小翠，魔蟲而言，這氣味有點香。

    有稀釋過的深淵惡魔內味了。

    ‘你先嚐嚐’

    衛洵對螳螂一號道，有種封建大家族族長分飯的感覺，看螳螂一號瘋搶似的吃掉那個小碳球，隨後它黑玉石似的外甲殼似乎更晶亮瑩潤了。

    是好東西。

    ‘你感知到的水晶塔五層的那塊石頭，和它像嗎？’

    小翠肯定點頭，他剛才也饞，但有更大的目標下，他還能穩得住，不至於去搶那個小碳球。

    ‘這樣嗎。’

    衛洵更覺得這黑毛人皮像是某種特殊的菌類寄生物，而水晶塔五層的那塊半人高的‘石頭’，其實是塊菌石，是它們的源頭。惡魔人皮複蘇或許能產生的某種東西，催化黑毛人皮的生成。

    畫麵上整個水晶塔被黑色虛影占據，正是黑毛人皮大複蘇，這株特殊的‘鐵樹’裏的汁液，能將所有黑毛人皮聚集到一起，讓它們‘自相殘殺’，最終自我毀滅。

    恐怕是昔日苯教巫師提前準備的，預防黑毛人皮泛濫的最後一道防線。

    苯教巫師想的是防線，衛洵想到的卻是一條食品生產流水線。。

    ‘把這株鐵樹全都吃走’

    眼看周圍從水晶中析出的黑毛人皮數量越來越少，衛洵果斷命令狐崽。當它哭哭說肚容量不夠時，衛洵深思熟路，把進旅程前準備的登山包拿了出來。除了那些必備品，其他棄之不用，盡量減少狐崽的壓力。

    畢竟下麵還有個半人高的菌石要拿呢。

    等到黑毛人皮全被輻射礦石殺光，整個水晶塔第二層也完全變了樣。那株鐵樹不見了。原本被鐵樹支撐，站立著的古屍被衛洵扶著‘坐’了下來，背後支著個登山包，直勾勾向上仰著的頭，腦後勺正好枕在登山包上。

    這場麵看起來著實有些怪異，衛洵卻興致勃勃，大手一揮。

    ‘走，去把咱們的菌石和惡魔人皮帶回家！’

    除了撐爆打滾的狐崽外，衛洵的其他忠誠下屬都堅定團結在他的身邊，積極響應衛洵的號召。他下了供奉龍神的第三層，供奉達拉美巴神的第四層。

    雖然衛洵對黃金雕琢的龍神像，黑玉雕琢的達拉美巴神像，和那些仍舊保存完好的象牙，黃金等供奉物有點想法，奈何狐崽真沒地吃更多了。

    還是得搞到更多陽氣，讓狐崽肚容量再擴容才行。

    衛洵下到第五層，情況變得不同。到這一層時水晶已經變成完全不透明的純粹乳白色，如冰層雪原。但在這白水晶塔內，卻有十幾具青黑色的古屍背靠著水晶壁，環繞了一圈。

    不隻是如何做到的，它們的背部竟以部分融入在了水晶中。他們的裝束和第二層的古辛類似，但更簡單，應該是其他時期的古辛祭司。也許每一位古辛祭司在大限將至時，都會來到這裏，用特殊的儀式將自己與水晶塔融為一體。

    他們的目的，就是封印看守這一層正中的，那塊半人高的邪惡‘石頭’。

    說是石頭其實並不恰當，它看起來就像個黑褐色的‘木樁’，上麵長了一層厚實綿密，如針織衫般的黑絨毛。

    衛洵注意到木樁下的黑絨毛已經深入到水晶層中，而周圍站了一圈的古辛祭司們也不再是仰頭望天的姿勢，他們的頭低垂下來，像是全都在看著水晶塔的更深處。

    就像黑礦石板上刻畫的，惡魔人皮複蘇，塔中的一切神像，戰士，祭司們，全都從仰頭看天的姿勢，變成了低頭看向地下。他們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被黑色虛影籠罩侵蝕一樣。

    被十數具古屍環繞，一舉一動仿佛都在他們的注視下，這場麵實在陰森詭異。但做好事的人怎麽會心虛呢，衛洵非常坦然的在他們注視下，讓狐崽吃走了木樁。

    為了給木樁騰地，衛洵甚至把最大的金雕頭濕屍給拿了出來。

    ‘他們將我的身體藏在神山上——’

    一聲幽幽喟歎，忽然響在衛洵耳畔。

    ‘他們將我的頭顱扔進聖湖中’

    這聲音像是從更深處的地下傳來的，又像是直接響在衛洵的耳畔。震動又開始了，是又一次餘震，但衛洵卻看到腳下乳白色的水晶石顏色發陰，逐漸變為更深的顏色。

    陰冷森寒感從地底襲來，無論穿了多少層衣服都無法阻攔，仿若深入骨縫，要將血液都完全凍結。

    ‘他們剝下我的皮，鎮壓在水晶塔底’

    那聲音仍拖長的，響在衛洵腦中。辨不清男女，分不出老幼，仿佛是某種共鳴，或是什麽更高層次，無法窺視的存在。

    旅社提示滴聲連成一串，有寶藏獵人係列稱號任務完成度增加的，有旅程主線進度增加的。但衛洵全部的注意力落到兩條提示上。

    【您觀察到了惡魔虛影的怨念，怨念等級a級】

    【他們將我的身體藏在神山上

    他們將我的頭顱扔進聖湖中

    他們剝下我的皮

    鎮壓在水晶塔底

    他們說是我掀起了戰爭

    他們說是我帶來無窮災禍，讓國家滅亡】

    【他們畏懼我，封印我，想要殺了我】

    【千年過去，他們已經成了塵埃，唯有我還活著】

    【您已激活支線景點複蘇的惡魔人皮，支線景點總進程60％】

    【警告！警告！您遇到遠超過您階位的危險！】

    【旅社建議立刻逃跑，否則您將死亡！】

    旅社提示聲越發急促，那如耳語呢喃般的低語聲，卻沒有被它壓下，反倒越來越清晰。衛洵心跳無法控製的加速，微喘起來，他瞳孔略微放大，整個人魔怔般僵立在原地。

    而那聲音卻越來越緊，越來越清晰——

    像是真有人貼在他耳邊，鑽到他心裏，呢喃低語。

    ‘這是屬於我的千年史詩，你是千年來的第一位見證人’

    ‘你知道我是誰’

    ‘說出我的名字，我將會給予你獎勵’

    惡魔的名字都是禁忌，具有無窮的魔力，過去曾有人念出了惡魔的名字，結果就變成了惡魔最忠實瘋狂的虔誠信徒。它正是在誘哄，它還沒有完全脫困。

    ‘說，我是誰’

    如果衛洵念出它的名字，它將會徹底脫困，而衛洵也將淪為他的奴仆！

    “我……”

    衛洵吞吞吐吐，有些遲疑。惡魔像經驗老到的獵手，誘哄著，引誘著。

    ‘說出我的名字，我會給予你獎勵’

    “你……”

    ‘說，我是誰’

    在惡魔耐心的引誘下，衛洵終於流暢開口

    但他說的話完全出乎惡魔預料！

    “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衛洵反問道，用那種很和善的口吻

    “要不你先說說我的名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