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法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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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
須臾,一直沒有說話的邵漢生忽然站起身,衝著王柏峰的背影喊道:“王律師,如果我說、說這件事是我指使我兒子去做的,我兒子是否能夠無罪釋放?”
王柏峰的背影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頓住,停頓了幾秒,轉過身,陽光延伸到鏡片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王柏峰漠然佇立,淡淡地開口:“邵總,您知道法律為什麽有存在的意義嗎?它在構建社會秩序中起了非常重要的原因,法律的形成保證著人類的生存,保證著社會的發展。你在委托我為您兒子打官司的時候,為什麽不想想您為什麽您會找我為您的兒子打官司。並且,您的兒子之所以犯那麽大錯您不想著改正,反而想著怎麽幫他逃脫法律的處罰,實在對不起,這有違我的職業準則。”
養不教,父之過!
王柏峰的話讓邵漢生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無以言說地痛和對自己的恨意在心底散開,他恍然間想到在兒子上學的時候,因為和同學發生爭執而打瞎了對方的眼睛,這件事他憑借著自己的身份用金錢擺平,並沒有用正確的方法去教育自己的兒子。
也許從那個時候,自己就錯得徹底。
王柏峰走的時候脊背挺得正且直,似乎在隱喻自己絕不會因為錢而折斷這正直。
“這可怎麽辦啊!我可憐的帥帥啊,我可憐的兒子啊!”
王柏峰的離去徹底擊碎了邵帥母親腦海中的最後一根神經,她哭倒在沙發上,抽泣著上氣不接下氣,手狠狠地錘在沙發上,以此發泄著心裏的悲憤與絕望。
比起邵帥家中彌漫悲傷,褚鈺這裏則顯得平靜許多。
她今天沒有去公司,因為綁架事件的大肆報道,吳芳一看到被綁架的是女兒集團名下徐子陽的女朋友,心裏立即擔心得不得了,一係列商海大戰在她的腦海裏上演,所以她和丈夫圍著褚鈺盤問了好一會兒,想要問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褚鈺當然不能說實話,隻說在警察的幫助下,救出了徐子陽的女朋友,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根本沒有把自己涉險的事情說出去。
父母聽了之後,二話不說地限製了褚鈺每天出門的時間,就算有什麽急事必須出門,母親吳芳也得貼身跟隨,拉著女兒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外出的時候,甚至連褚鈺上廁所的時候都會跟著。
母親的過度擔心讓褚鈺有些好笑,她安慰母親吳芳,“媽,放心吧,這事已經結束了,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人家是衝著徐子陽來的,不是衝著我來的。”
“別跟我說這些,出了這樣的事,媽怎麽還能放心?”吳芳壓根根本聽不進去,依舊我行我素地跟著。
褚鈺無奈之下直接連家門也不出去了,白天醒來的時候就在自己的院子裏,給花澆澆水消磨時間,她還特地拖買了從狗舍買了一隻狗,取名叫李富貴,為的就是自己不在家的時候,能夠陪著父母。
有事情的話就和徐子陽通電話,電話說不清的事就讓徐子陽直接來家裏麵談。
徐子陽這家夥也不客氣,一回生,二回熟,一張巧嘴把褚鈺的父母哄得開開心心的,來褚鈺家裏蹭飯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厚臉皮程度褚鈺都拿他沒轍。
“李富貴,你嗷嗷兩聲。”午飯後,褚鈺正坐在後花園的躺椅上,頭頂著一棵茂密的玉蘭樹,淡淡的花香漂浮在空氣中,稀疏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隙縫沉落在褚鈺白玉般的臉頰上,時不時還有白色的花瓣漂浮下來,落英繽紛,絕美至極,竟讓人不舍得去打擾。
她腳邊有一隻歡騰的小狗跑來跑去,聽到褚鈺說話的聲音之後,小狗還真的‘嗷嗷’地叫了兩嗓子,然後追著自己的尾巴跑了兩圈,那模樣看上去蠢萌至極。
“傻狗。”褚鈺望著李富貴的模樣笑出聲。
李富貴:“汪!”
褚鈺失笑。
“小徐,今天怎麽這個時候才來,不喜歡在阿姨家吃飯了?”吳芳熱情的聲音響起。
徐子陽也緊隨其後地隱約傳來,笑著道:“哪兒的話!阿姨,你的手藝那麽好,我怎麽會不喜歡呢!今天中午陪律師吃的飯,所以這會兒才過來。”
“這樣啊。”母親吳芳沉吟片刻,放低了聲音,可盡管她的聲音再低,褚鈺也可以聽見。她聽見母親問道:“小徐,你和阿姨說說,這次官司的勝算大不大,你們能不能贏?”
“阿姨,你怎麽還能懷疑呢?這次我們人證物證都在,還怕對麵不認賬啊?再說了,邵帥可是被——”
“徐子陽,你有什麽事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褚鈺生生喝斷,母親吳芳和徐子陽不禁循聲望去——
一身連衣裙的褚鈺翩然佇立在不遠處,傾瀉了一院的玉蘭花瓣,如詩如畫,像是一副極美的畫卷。
她望向徐子陽,眼神裏有點警告意味,提醒他不要失言:“有什麽事過來後花園說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說完這些話,轉身走進後院。
“阿姨,那我先過去了啊?”徐子陽笑著說。
“去吧去吧。”母親吳芳也不再攔著,畢竟女兒要談正事。
徐子陽剛走進後花園,鼻翼間就充盈著玉蘭花的清香,入門右側是一對上好木材雕刻的躺椅,中間擺放著一套價值不菲的茶具,褚鈺正坐在躺椅上泡茶,一舉一動優雅至極,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寧靜。
純透的熱水注入杯盞中,茶葉翻飛,不過須臾,淡雅的茶香散開,與庭院中的玉蘭花香相得益彰,令人耳目一新。
“坐吧。”褚鈺輕睨了徐子陽一眼,氣勢非凡。
徐子陽被這一眼微微震懾到,僵著臉坐了下來,等待著褚鈺開口。
褚鈺並不急著開口,給徐子陽也到了一杯茶遞到他手裏之後,才緩緩開口道:“不要跟我母親說我去救趙貝貝的事情。”
原來是為這個事。
徐子陽的緊張一下子鬆懈了下來,轉而想想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對,褚鈺不過是一個孩子,身涉險地去救人,要是讓褚鈺的父母知道那還了得?!
他身處雙手接過遞到自己麵前的茶杯,頷首說:“知道了,是我不對,以後我會注意的。”
褚鈺並不搭話,輕輕抿了一口茶,徐子陽也低頭抿了口茶,隻覺得茶香入腹流連忘返,連他不懂茶的人都品嚐得出這茶絕對是佳品,“這茶真香。”
“胡書記送的廬山雲霧,自然不差。”褚鈺淡淡道:“他前些日子去外地出差,遇到一家全生態茶葉山莊,特地買了兩盅,送了我一盅。”
“胡書記是愛茶之人,他送的茶絕非凡品。”徐子陽挑眉道。
這話他隻說了一半,另外一半是,胡書記這樣的愛茶之人願意將廬山雲霧分給褚鈺一盅,可見褚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絕對不一般。
褚鈺笑容婉柔,“邵漢生現在什麽情況?”
“我聽說是從j省找到王柏峰為他做辯護律師,我聽說此人在j省號稱‘鐵齒銅牙’,由他經手的案子十樁可以勝訴了七八樁。”徐子陽麵露難色,看到褚鈺不說話以為她在為這件事擔心,他安慰道:“你放心,我們請的律師說了,我們證據確鑿,對方就算想翻案,也不可能。”
“我沒有擔心這個。”褚鈺笑意慵懶,語氣淡漠,“王柏峰不會接這個案子的。”
少女的語氣篤定。
徐子陽好奇少女為何如此篤定。
他猜測著開口:“你是怕邵漢生給的錢不夠王柏峰的標準嗎?我覺得不可能,邵帥是他唯一的兒子,如果王柏峰能夠把邵帥救出來,我相信要即使要邵漢生散盡家財,他也會同意這個要求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偏偏就有一個人,你有錢也不能讓他推磨。
“你查過王柏峰的資料嗎?”褚鈺問了徐子陽這個問題,徐子陽怔住,隨後搖了搖頭,褚鈺蹙眉想了想,慢悠悠地開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王柏峰的父親當初就是受了冤枉才會被判入獄,他堅信自己的父親沒有做過犯法的事情,所以放棄了醫科大考取了法學院,依靠獎學金度日,獲得赴美留學的學校名額,畢業之後,從事律師的職業。”
“那他更應該當個警察。”徐子陽幽默地開口。
“他堅信自己的父親就是被冤枉入獄,所以他從事律師之後,不管接手什麽案件,都追求真相不放過任何線索,手底下沒有任何冤案,算得上是當世包拯。這樣的人,不會接受邵漢生的委托。”褚鈺微微凝眸,誇完王柏峰之後又開口:“不過就算王柏峰他接受邵漢生的委托也沒有關係,因為這個官司根本翻不了。”
即使這個案子翻了,等待他們的還有李家和許家醞釀的狂風驟雨,結局已經注定。
“對了,過幾天開庭,你會來法院嗎?”徐子陽問道。
“我想不去也不行,事發的時候我都在場,即使我不去,警方也會傳召我出庭。”褚鈺指腹摩挲著杯盞側身,隻覺得粗糲在手指處散開,有些紮人。
她微微仰頭,看著湛藍無雲的天空,感歎道:“安生過日子不好嗎?非要搞出來這些事。”
徐子陽哼了兩聲,然後歎了一口氣,緩緩道:“我也想過安生日子。”
徐子陽的話引得褚鈺微微側目,纖細的手指撐著自己的下巴,似探究似疑慮的光芒在徐子陽的臉上停留。片刻後,褚鈺問道:“你就不生氣趙貝貝她騙過你嗎?”
徐子陽在聽到褚鈺說的話之後,臉色有些落寞,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其實不瞞你講,剛知道的時候是挺生氣的,也因為這件事鬧過別扭,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和她有任何關係。”徐子陽低下頭默默地笑了,眼裏的溫柔似乎要一直流淌到心裏,“可是,在她出事之後,抱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愛是一種本能,我沒法做到不愛她,咱們國內十幾億人口,能遇到喜歡的人不容易,所以還是少點矯情,多珍惜能在一起的時光。”
“挺感人的。”褚鈺心中微怔,微微笑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你呢?”徐子陽問了一句,眸光停在褚鈺的身上,“你和禹司南呢?我一直在想什麽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看到你和禹司南站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你們很相配,但是心裏又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什麽感覺?”褚鈺狀似無意地詢問一句。
徐子陽頗為苦惱道:“就是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褚鈺,你愛他嗎?”
這個問題問得褚鈺發怔,她沉默著根本給不了回答。
“什麽時候開庭。”褚鈺轉移了話題,揉了揉額頭問徐子陽。
“後天。”
後天啊,褚鈺的眼睛微微乜斜著,慵懶至極,淩厲嫵媚也至極。
可以,並不耽誤她回靖州市。
時間過得很快,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關注這件事的人都知道關於邵帥綁架案的開庭就在今天,所以在還沒有開庭之前,蘇市人民法院的門口已經堆滿了等待采訪的記者。
黑色的轎車剛停在門口的時候,就有眼見的記者認出來這是邵漢生的車,立馬成全結對地簇擁上去,一個個劈頭蓋臉的問題向邵漢生襲來。
“小邵總這次綁架ss總經理的女朋友,是因為兩家企業之間不合嗎?請問一下這件事和邵總您有關係嗎?”
“邵總,對於您兒子綁架趙貝貝這件事你怎麽看?”
“綁架這件事是不是您授意您兒子這麽做的?是因為痛恨ss公司的日益壯大嗎?”
“綁架案被曝光之後,富華科技的股票又一次急劇下降,現在的富華是否還能承受得住股票大幅度下降,您是否出被踢出董事會?”
記者們將邵漢生包圍得水泄不通的時候,法院門口又停下了一輛奢華惹眼的商務轎車,一名少女率先從車裏下來,烏黑的長發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另外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車廂裏走了出來。
記者們立刻認出來這兩個人是誰,盛煌集團的董事長褚鈺和ss的總經理徐子陽。
一大部分記者立馬湧了過去,紛紛開始采訪徐子陽,但是麵對所有的問題,徐子陽都是微笑著回道:“所有的事情等到法官宣判之後都會有結果,在這之前我也不能說什麽,但是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徐子陽這話回答得滴水不漏,讓記者們也無從下手,但是他們的目光逐漸被徐子陽身邊的少女吸引,ss隸屬於盛煌集團,這位少女董事長對於這件事怎麽看呢?
記者們想問一問褚鈺的看法,但是徐子陽已經領著少女走進法院的大門。
在離記者漸遠之後,徐子陽眼睛看向邵漢生的方向,低聲在褚鈺耳邊說:“那個人就是邵帥的父親,邵漢生。”
褚鈺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