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星81
字數:16483 加入書籤
見星!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尤其是在孩子的身高中。
外公瞧著滿院子跑的盛星,不由感歎小家夥剛來的隻有那麽一丁點兒小,眨眼快兩年了,現在和同齡人差不了多少,白白淨淨的,不再那麽瘦小。
臨近過年。
盛家父母照舊要去禮佛,把三個孩子送到滬上,讓外公帶著。原本安靜的院子裏,成日都是小孩兒的嬉鬧聲。
外公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瞧著盛霈跟捉小雞似的捉盛星玩兒,月亮捧著本書蹲在一邊,時不時抬頭瞧一眼,盛霈太凶,還會教訓他。
有時候,他總覺得月亮像姐姐,盛霈像弟弟。
但在某些方麵,月亮卻又完完全全是個孩子。
這三個孩子,性格各有特點,倒是和父母一點兒都不像。這對外公來說,可是件好事兒,他見著那兩人就心煩。
趁著這會兒,外公走到窗台邊,朝盛掬月招招手“月亮,來。”
盛掬月抬起小臉,盯著外公擠眉弄眼的臉看了一會兒,合上書,小跑著往裏走,但麵上卻是一點兒好奇都沒有。
外公瞧著她這波瀾不驚的小模樣,看了那麽多年,還是沒習慣。他輕咳一聲,悄聲問“月亮,外公想問你點事兒。”
盛掬月“星星的,問吧。”
外公“”
小姑娘都這麽直接了,他也沒拐外抹角,直接問“星星在家怎麽樣,開心嗎?爸爸媽媽對她好嗎?”
盛掬月“星星睡在一樓,爸爸媽媽不喜歡她上樓,每天和她說的話不超過三句,也不會給她買衣服、玩具,都是阿姨買。比起爸爸,媽媽更不喜歡星星。我和哥哥喜歡星星,星星很好,她有時候開心,有時候不開心。”
她仰著臉,認真地問“外公,爸爸媽媽不是星星的爸爸媽媽嗎?”
麵對孩子純真澄澈的眼睛。
外公一時失語,他說“月亮,如果讓星星留在外公身邊長大,你和阿霈隨時都能來看她,你願意嗎?”
盛掬月繃著小臉,思索了許久許久。
在她小小的世界裏,這是一道極其困難的題。
最後,她說“隻要星星願意。”
盛星願意嗎?她並不願意。
當夜晚,外公溫聲詢問她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問“外公,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不喜歡和星星在一起嗎?”
外公立即道“當然不是。外公外公是怕你不開心。”
盛星眨了眨眼睛,唇角慢慢翹起,臉頰像鼓起了兩隻小湯圓,她說“星星開心的,能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學,還能看到爸爸媽媽。以前,星星沒有好朋友,也沒有爸爸媽媽。現在都有啦,還有三哥!”
“要是外公想星星了,星星一定回來看外公的!”
年過半百的老人,少有這樣的時刻。
眼眶酸澀,說不出話來。
外公說“那星星要常來,外公做好吃的招待你。”
盛星眉眼彎彎地應“好!”
短短的插曲並沒在三個小家夥心裏留下太長的痕跡,年初一那天,他們收到壓歲錢就把煩惱事拋到了腦後。
客人一進門,第一眼就瞧見了三個小家夥——坐在地毯上,認認真真地數著手裏的錢,鈔票撒了一地,最小的那個數著數著就數不清白了,癟癟嘴,委屈巴巴的。
饒是他見慣了大場麵,也不由覺得有趣。
外公一見他就挑了挑眉“大過年的,你過來準沒好事。喲,這回倒是拎著禮物上門了,轉性子啦?”
來人是外公多年好友,知名導演,成日裏忙著拍電影,如今能見他一麵可不容易,更別說親自上門來。
他輕咳一聲“小事兒小事兒。”
外公輕哼“又借船呢吧?”
留著絡腮胡的男人憨厚一笑“又被你猜著了。”
說著,他朝地毯上努努嘴“那仨小孩兒,前頭兩個我認識,小的那個打哪兒來的?你和人爹媽認識不?這模樣生得可真好,多可愛,嘶,小丫頭看過來了。”
許是過年,盛星被扮得紅彤彤的。
腦袋上兩個揪揪,發繩上串著小葫蘆和小鈴鐺,一晃就叮鈴鈴的響,身上的小鬥篷上繡著纏枝,頸邊雪白一圈毛。
她看過來的時候,那雙湖水一樣的眼睛瞬間軟化了他的心。
外公警覺地問“幹什麽?”
男人說“我這電影吧,一直少個小演員。你知道,我這人要求高,找了小半年了,一直沒找到喜歡”
“不可能!”外公立即打斷了他,“你想都別想!”
男人心想,原來是自己孩子,那更好辦了。
他心念一動,健步如飛,直直朝著那小丫頭走去,趁外公拉住他之前蹲下身,笑眯眯地喊“小朋友。”
盛霈看他一眼,說“好變態。”
盛掬月頭也沒抬,她已經數完了自己的錢,在幫妹妹數。
隻有盛星,眨巴著眼盯著他的大胡子看。
小姑娘好奇地問“叔叔,我能摸摸你的胡子嗎?”
外公本想逮著人丟出去,但一見寶貝喜歡,隻好默默收回了手,在心裏默念星星不去,星星不去。
男人笑得更為和藹,殊不知他一咧嘴,配上蓬鬆茂密的大胡子,多少有點兒嚇人。但盛星不怕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胡子。
她驚奇道“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可是我的寶貝!”
盛星抿唇笑起來,想了想,歪過腦袋,用小揪揪對著他,有來有往般對男人說“給你摸的頭發。我摸了你的,你也可以摸我的。”
男人咧嘴一笑,正要伸手,就見三道視線一同看過來。不提身後的外公了,就說跟前兩個小家夥吧,眼神充滿戒備,仿佛他要真摸下去,隨時都能撲上來咬他。
他訕訕地收回手,問“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
盛星看了眼盛霈和盛掬月,見他們沒說話,才脆生生道“我叫星星,就是天上會發光的星星,可亮啦。”
男人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一拍腦袋,這不正好呢,天生就是要吃這碗飯的。他又問“星星,你知道什麽是電影嗎?”
盛星點點腦袋。
三哥帶她去看過。
男人真誠地發問“你想演電影嗎?到時候,所有人都能在電影院裏、電視上看到你,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
盛星本想搖頭,可聽到後半句,忽而停住了動作,確認似地問“會有很多人喜歡我嗎?喜歡星星嗎?”
“當然了!沒人會不愛你的!”
這話一出,外公心道不好。
盛霈和盛掬月對視一眼,沒出聲。
對他們三個人來說,如果星星喜歡,那就是最重要的,其他什麽都不重要。她在盛家開心的時刻寥寥無幾。
盛星捏著紅包封,心想,或許爸爸媽媽也會喜歡她。
或許會有人隻喜歡她,喜歡星星。
初七過後,年味漸散。
江予遲本等著盛星回來,送她新年禮物,可大半個月過去,人丟了。盛霈告訴他,星星被借走拍電影去了。
小少年麵無表情地說“你沒把星星帶回來。”
盛霈揉揉腦袋,苦惱道“說第三遍了,星星自己想去。你當時要是在,肯定不會攔著她!”
江予遲問“為什麽?”
盛霈一頓,咽下剩餘的話。
那是他們家裏的事,事關盛星,他不可能往外說。
江予遲拿著手裏的禮物盒,又不高興了,這兩年他總是在不高興,多數是為了盛星,他甚至開始討厭盛家父母。
半晌,他問“星星在哪裏?”
盛霈“?”
江予遲回到家,立即找到奶奶,認真地說“我要去豐城找星星,不會留很多天,要把禮物給她。”
奶奶一愣“等星星回來再送給她。”
江予遲搖頭“要在元宵前。”
江奶奶瞅著小少年,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實在是這些年,這小子從來不向他們提什麽要求,自己的事情從來都自己做。
她用商量的語氣說“奶奶陪你去。”
江予遲仔細想了片刻,又搖頭“司機叔叔送我去,我自己去找星星。”
江予遲雖然年紀小,但他決定的事,少有人能改變。說到底,這也是個倔強孩子,勝在聰明又會迂回。
奶奶隻好道“不能和司機叔叔分開。”
江予遲點頭應了,原本說不上來的低落心情緩慢地回升,漸漸愉悅起來,而後那點不高興煙消雲散。
豐城多雨,成日陰雨連綿。
車窗上雨滴如蛛網般散開,慢吞吞地滑過,留下淺淺的痕跡,漸漸的,內車窗起了霧,畫麵變得模糊而朦朧。
江予遲側頭看向車窗外,手裏捏著禮物盒。
他十二歲了,馬上就能變成大人了,可以保護星星了。
小少年心中總是藏著一個困擾,怎麽保護星星呢?
他可以把星星從盛家偷走嗎,好像不可以。那他可以讓星星少難過一點兒嗎,似乎也做不到。
江予遲歎氣。
好煩。
不多時,車停在片場外。
劇組的人一聽是盛星的哥哥,連忙找人把江予遲帶了進去。小少年模樣俊朗,走在片場,就像哪個小演員似的。
江予遲到的時候,盛星正在拍戲。
一場雨天縮在角落裏的戲。
小姑娘臉上畫了髒兮兮的妝,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湖水一樣的眼睛裏盛滿了水光,但她忍著沒哭,隻抬頭無措看了眼鏡頭。
明亮而大的眸裏似是蒙了一層霧氣。
雨滴稀稀拉拉地落下,她抱著身軀,抬頭看了眼天空,喊了一聲媽媽,而後將頭死死埋在了膝蓋間,卻仍舊沒有哭聲。
江予遲神色僵硬,唇線繃得緊緊的。
腳步微動,又硬生生收回來。
工作人員見他這樣,笑著安慰他“是演戲呢,別害怕。星星演得可好了,隻說一次就能聽懂,除去開頭幾條,現在基本上都是一條過,就是不用拍第二次的意思。明天星星就可以回家了。”
江予遲不說話。
小少年冷冷的神情直到盛星拍完才緩慢鬆弛下來。
盛星一拍完,都沒顧得上用毛巾擦,啪嗒啪嗒往導演身邊跑,年輕的經紀人追著盛星跑“星星!先擦幹淨!”
導演熟悉地抱起盛星,把她往腿上一放,指著監視器,說了幾句話。小姑娘一邊聽一邊點頭,經紀人趁機把她的腦袋擦了幹淨。
一番折騰下來,才有人告訴盛星,她哥哥來了。
哥哥?
盛星雙眸一亮,靈活地跳到地上,腦袋左搖右晃的,盛霈來看她了嗎?小姑娘找了一圈,忽然呆了一下。
不是盛霈,是江予遲!
“三哥!”
小姑娘清涼的喊聲傳遍了整個片場,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盛星有多開心了,眼看著她小炮仗似地往小少年身邊跑。
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笑起來。
這陣子,盛星乖乖軟軟的,活潑又靈動,但少見她有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刻。今日一看,果然還是個小女孩。
盛星一把抱住江予遲的腰,也不顧自己還頂著濕噠噠的髒腦袋,仰頭嘰嘰喳喳地問“你怎麽來啦!一個人來的嗎?哥哥姐姐呢?”
“三哥你是不是想我啦?”
“三哥三哥三哥。”
江予遲垂著眼,抬手擦去她臉頰邊的一道灰痕,低聲說“來看你。拍戲辛苦嗎?明天和我一起回去?”
盛星彎起眼睛“嗯!不辛苦,好玩兒!”
江予遲心裏有點兒不舒服,但他十二歲了,是哥哥。他放鬆下來,牽著盛星往休息室走,說“給你帶了新年禮物。”
盛星笑嘻嘻的,又嘰嘰喳喳說起演戲的事。
等回到酒店,盛星跟小主人似的,和江予遲介紹“我和經紀人姐姐一起住。哇,在外麵可以開燈睡覺,三哥!”
後半句她悄悄壓低了聲音。
兩年相處下來,江予遲多多少少也了解了小姑娘一點兒。不但怕黑,還怕密閉空間,上學不愛坐車,反而喜歡跟著他,坐自行車去。
經紀人跟著倆小孩兒,安安靜靜地沒說話,聽了幾句,隻覺得兩人感情好得很。她開了門,叮囑道“姐姐去給你們拿午餐,有人敲門可不許開。”
盛星應“知道啦!”
她牽著江予遲,把他往裏拉。
這個套房是經紀人準備的,一切都按照外公的要求來。盛星住主臥,經紀人住側臥,兩人暫時相處的不錯。
江予遲沒急著給她看禮物,讓她先去洗澡。
盛星不高興地噘噘嘴“都是我的禮物啦,還不許我看。先洗澡就先洗澡,三哥你不許亂跑!”
說完,啪嗒啪嗒跑了。
江予遲見她這麽活潑的模樣,心裏提著的那口氣散了,還覺得好笑,他是哥哥,怎麽還會亂跑。
他揉了揉臉,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冰冷。
奶奶說,不能讓別人一看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小少年琢磨了很久,總是冷冷的,可能會嚇到星星,不如輕鬆點兒。
趁著盛星洗澡,江予遲在房間裏轉了一圈。
床側散落著繪畫本和故事書,劇本放在枕頭邊,一瞧,上麵還注滿了拚音,最邊上還放著一本字典。
江予遲沒忍住翹了翹唇。
這小姑娘平時學習都沒這麽認真。
盛星總是很矛盾,有時候想鬧點事兒出來,企圖讓爸爸媽媽關心她,但又怕爸爸媽媽更討厭她,這些煩心事沒人說,隻能叭叭和他說。
而這樣的場合,大部分是夜晚,在小花園裏。
這導致江予遲,每天睡前都得仔細去翻一遍花園,有幾次小姑娘不想讓他發現,偷偷躲在別的地方,還讓他逮住了。
盛星洗完澡,頭都顧不上吹,穿著軟綿綿的睡裙就往外跑,邊跑邊喊“三哥!我洗完啦!給我看給我看!”
洗去了妝容的小姑娘就像初夏的荷苞似的。
臉頰粉嫩,小臉白淨,臉上還滴滴答答地劃著水。
江予遲瞧她,小胳膊小腿,跑得還挺快,也不怕感冒。他把禮物遞給她,摸去浴室找了吹風機。
這時候的盛星就像洋娃娃一樣,讓她坐好就坐好,讓不動就不動,溫暖的風呼呼吹著,室內一時間隻剩吹風機嗡嗡的轟鳴聲。
“是車鑰匙!”盛星眼睛一亮,蹭得就想轉頭,巴巴地問,“三哥三哥,是自行車嗎?星星自己也能騎車了嗎?”
江予遲載了小姑娘整整兩年,她早就在嘀嘀咕咕,說什麽時候能自己騎車。明年,他就要上初中去了,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幹脆就給她買了一輛,用自己的壓歲錢。
他一把摁住她亂動的腦袋,說“別動。”
盛星眉眼彎彎地捏著車鑰匙。
車鑰匙上墜著一顆小星星,是淡淡的粉色,上麵鑲嵌著亮晶晶的鑽,仿佛真的如星辰般閃爍。
門外,經紀人端著托盤,靜靜地看向房內。
高瘦的小少年低垂著頭,握著吹風機,動作輕柔地捧著她的黑發。盛星盤腿坐著,側麵看過去,臉上滿是笑,還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
吹風機的聲音模糊了聲音。
經紀人看了片刻,放下托盤,無聲地離開了。
盛星九歲那年,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小演員了。
每到假期,她的行程就排的滿滿的,大院裏的人根本見不著她,其中也包括盛霈和盛掬月,父母並不同意他們去看盛星。
唯一常去看盛星的,竟隻有江予遲。
這年夏日的尾巴。
盛星拍完戲回家,哼著小曲,蹦蹦跳跳地上台階,直把經紀人嚇的,盯著她進了大院門才安心。
近三個月沒回家,盛星還怪想哥哥姐姐的。
走進院門,靜悄悄的。
盛星探頭左看右看,到處沒人,往家跑,客廳裏也空蕩蕩的,阿姨見她回來,忙指了指花園方向。
跑到小花園一瞧,特別熱鬧。
江爺爺江奶奶,盛家父母,一群不認識的男女,幾個鼻青臉腫的男孩兒,盛霈和江予遲站在最前頭,背對著她。
江奶奶正在訓人,手裏拿著把戒尺“言語不合就動手?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自己鬧事還不夠,還要喊上阿霈!明知阿霈是急性子,你也不攔著點兒!”
江奶奶祖上是秀才,後來到了民國,開了家私塾教學生,每日帶著把戒尺,這一代傳一代,最後到了江奶奶手上。
這把戒尺,這可還是頭一回用。
盛星盯著陽光下那把閃閃發光的戒尺,忽然想起不好的回憶來,竹條打在身上有多疼,她知道。
她抿抿唇,故意裝作沒看懂的樣子,噠噠噠跑進人群,到江奶奶跟前,仰起腦袋,脆生生地喊“奶奶,你們在玩什麽!也是拍電影嗎!”
江奶奶喉間一哽,眼看盛家父母皺起眉,心道不好,忙把戒尺背到身後,給江爺爺使了個眼色,軟和了語氣對盛星說“去奶奶家吃點心好不好?”
盛星純稚的眸瞧著她,無辜地眨了眨,問“哥哥和三哥呢?”
江奶奶“”
十分鍾後。
江爺爺磨破了嘴皮子,把人都送走了,和江奶奶一塊兒往大門走,順便小聲嘀咕幾句——
“盛家兩個小輩怎麽見著星星就和換了人似的?”
“這上哪兒知道去,閉嘴吧你!”
江家客廳內。
盛霈和江予遲並排坐在一起,盛星垂著腦袋翻找著小藥箱,盛掬月告訴她各種藥的名字和效用,待盛星找著了,才看向兩個哥哥。
盛掬月冷冰冰的,雙手環胸,掃了兩人一眼,說“星星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打架共計三次,前兩次沒被人找上門來,不知收斂。”
盛霈“”
江予遲“”
盛星抬眸,瞧他們一眼。
本來英俊的小模樣,這會兒青一塊紫一塊,盛霈唇角還破了,但看神情一點兒都不心虛,好像還覺得挺爽快。
見妹妹看來,盛霈咧嘴一笑,才笑起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盛掬月冷哼一聲。
盛星又看向江予遲,他看起來淡定又鬆弛,好像打人不是他一般,還能對她笑,問“三哥是不是又帥了?”
盛星撇撇嘴。
由此她決定先給盛霈上藥。
上藥這會兒盛霈還覺得挺幸福,心想這架也沒白打,就是盛掬月又開始說他們倆上回打架的原因,時間、地點連天氣都分毫不差。
盛霈苦下臉,月亮的記性怎麽就那麽好呢。
江予遲斜眼看著盛霈,心裏不怎麽高興。
這小姑娘,剛剛問奶奶“哥哥和三哥呢”,哥哥在前頭,三哥在後頭,這會兒上藥也是,他排在後麵。
江予遲偏不讓盛霈一個人樂,和盛星聊起天來——
“這次拍什麽戲了?累不累?看著黑了點兒。”
“演小公主!才不累呢,黑就黑啦。”
“嗯,星星黑了也好看。”
“臉上有傷就不好看了。”
“阿霈先打人的,三哥是幫他。”
“每次都是哥哥先打人嗎?”
“當然。”
盛霈“?”
他不滿“星星,別聽阿遲胡說。哥哥像是這樣的人嗎?”
盛星瞅瞅盛霈,沒應聲,就算她覺得是,才不會說出來的,她又不是笨蛋。隻有盛霈是笨蛋。
江予遲滿意地哼笑一聲“看見沒?”
盛霈“你別比比。”
江予遲“收斂點兒。”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開始接觸外界社會,學習和模仿的時候,有時候話說的順口了就容易忘了場合。當著盛星和盛掬月的麵,江予遲可不想盛霈說出點什麽嚇人的話來。
盛霈一噎,默默閉上了嘴。
盛掬月默默記下這個知識點。
處理完盛霈,就輪到了江予遲。
盛星拿著小藥箱,想了想,對江予遲說“讓哥哥給你上藥吧,三哥?”
江予遲“?”
盛霈“?”
盛霈不情不願的“雖然我特別特別特別不願意,但是星星都這麽說了,我肯定得幫。我就勉為其難,幫幫你。”
江予遲“我不願意。”
盛霈“?”
眼看兩人你一眼我一語又要吵架,盛掬月一把揪住盛霈,拎著人走了,還不忘說“一會兒姐姐來接你。”
這下小客廳裏隻剩下江予遲和盛星兩人。
江予遲一把逮住也企圖溜走的盛星,眉梢微動,問“跑什麽?能給阿霈上藥,不能給我上?”
盛星被揪住,隻好轉頭看他,嘀咕著說“記著疼,就不會去打架了。奶奶都要用戒尺打你啦!”
江奶奶雖拿出了戒尺,但想想就知道,她隻會打江予遲,不會打盛霈,畢竟那不是自家孩子。
“不疼。”
江予遲把人拉回來。
盛星哼哼唧唧的,去翻小藥箱“騙人!可疼啦,好幾天都不會好呢,夏天最難受。劇組裏就有個弟弟受傷啦。”
小姑娘說到一半,忽而覺得不對勁,又匆匆補上最後一句。說完,她偷偷瞧一眼江予遲,見他麵色如常,鬆了口氣。
還好沒說漏嘴。
江予遲安慰她“以後三哥不會受傷了。”
盛星小聲巴巴“我才不信呢!”
這話後頭還成了真,沒過幾天,江予遲拉著盛霈一塊兒去報了班,每天回到家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暑假過後,江予遲和盛霈上了初中。
盛掬月和盛星還在上小學,自此他們分開上學。小學放學比初中早,這一天盛掬月帶著盛星,去找哥哥們。
盛星騎著粉色的自行車,載著盛掬月,喊“姐姐,我力氣大不大!我要加快速度啦,你要抱緊我。”
盛掬月配合地抱住盛星,應“星星最厲害!”
這路線盛星還是第一次騎,還好有盛掬月在,她記得路線,精準到每一條路的長度和路邊種著的樹。盛星小小的腦袋有時候會想,世界上有姐姐不知道的事嗎?應該是沒有的,她姐姐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這個想法才冒出來,盛星抿唇一笑,騎得更起勁了。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和姐姐,還有三哥。
姐妹倆到的時候,初中還沒放學。
兩個小姑娘手拉手,去對麵的小攤買零嘴吃。
如今,隻有洛京稍微年紀大一點兒的人就沒有不認識盛星的。這小姑娘可賺足了大家的眼淚。小攤一趟走下來,姐妹倆手裏被塞滿了吃的,錢卻是一分不肯收。
盛星還沒習慣應對這樣的場麵,巴巴地看了眼姐姐,小聲問“我們要怎麽做呀?三哥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盛掬月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她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說“我們丟了錢就跑!”
盛星一想,很有道理。
於是,盛星負責拿著好吃的,盛掬月拿著錢,飛快地跑向小攤,丟下錢就飛快的溜走,還不忘喊星星。
盛星拔腿就溜,盛掬月緊跟其後。
等跑回校門口,門衛大叔還嚇了一跳,擔心這倆孩子別是拿了東西就跑。見對麵小攤的人沒追來,才放心。
他瞧著兩個孩子,又瞧了眼盛星,問“來等哥哥姐姐放學?”
盛星最會賣乖討巧,抬頭就對他笑“嗯!和姐姐來等哥哥。叔叔,哥哥什麽時候放學呀,他們知道在這裏找我們嗎?”
門衛大叔摸摸腦袋“哥哥知道你們來嗎?”
盛星和盛掬月都搖頭。
門衛大叔一想,這一會兒放學,門口又是家長又是學生的,這倆孩子別找不見人,再給丟了。他又問“知道哥哥在哪個班級嗎?”
盛星大聲報了班級。
門衛大叔擺擺手,進去拿遙控開了門,說“進去吧。”
盛星笑眯眯地道謝“謝謝叔叔!”
說著,盛星牽著盛掬月溜了進去。
盛掬月還有點兒呆,她們是怎麽進來的?
盛星抱著油紙包,掏啊掏,拿出烤串,先給盛掬月吃,說“我們偷偷吃一點,不會吃不下晚飯,爸爸媽媽不會發現。”
盛掬月點頭,聽妹妹的。
姐妹倆,你一串我一串,一路走到盛霈和江予遲的班級門口。前後門都開著,兩人悄悄躲在後門,往裏麵瞧。
江予遲和盛霈早就開始長個子了,兩人比同齡人高出不少,位置常坐在最後一排。這回更是巧,就坐在後門邊。
上著課,盛霈忽然動了動鼻子,問江予遲“阿遲,你聞見沒,怎麽這麽香呢?我餓了,晚上不想回家吃飯。”
江予遲“別說話。”
盛霈“”
後門兩個小姑娘,鬼鬼祟祟地找了半天,就是沒看近在咫尺的兩個人。竟還小聲說起來話來。
盛星小聲問“姐姐,我們是不是找錯啦?”
盛掬月“沒有。”
盛霈和江予遲同時頓住,彼此對視一眼,忽而一齊轉過頭去,正對上兩顆湊在一起的腦袋。
盛星“呀!找到了!”
盛掬月“嗯。”
江予遲“”
盛霈“”
盛星見他們不說話,想了想,把手裏的油紙包遞過去,無辜地眨著眼,問“要吃嗎?我和姐姐買的,可好吃啦。”
盛霈“”
江予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