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數日過去。
    大明大學院這邊正在緊張籌備著，太醫院同樣也在商議諸多方略，倒是欽天監這邊，開始爭執起來。
    宇宙學。
    什麽是宇宙？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
    又有《莊子》提及：奚旁日月，挾宇宙
    其含義便是涵蓋世間四方啊！是天地啊！
    對於這天地的了解，偌大大明之中，又有誰能比得上欽天監呢？
    故，這宇宙之學的切磋，必須要由欽天監這邊來出。
    作為欽天監這邊的最高主官，監正吳昊躊躇滿誌。
    倒也無需與諸多部下商議，他作為監正，理所當然代表大明這邊與那佛郎機切磋宇宙學啊！
    但，這裏麵有個問題。
    那就是……陛下那邊沒有任何行令，且主要負責與佛郎機切磋的寧遠，也沒有任何吩咐。
    啊，那寧遠得令之後，數學院、化學院、物理學院、太醫院那邊都吩咐了，唯獨不知會欽天監這邊。
    幾個意思？
    瞧不起人啊？
    “監正大人，那繁昌侯明顯是想為難您啊！”
    有屬下開口：“人家佛郎機那邊明明都提出要與大明切磋宇宙學了，他竟然不知會您，您才是大明觀察天象、宇宙四方最厲害的人啊！”
    監正吳昊也是暗自不爽，卻陰陽怪氣道：“說不得，那繁昌侯大人另有安排吧，這大明，應該還有許多比老夫厲害的人。”
    那屬下也是憤懣：“那……您這邊打算怎麽辦？”
    監正吳昊哼了一聲：“若沒有任何行令，老夫當然不會厚著臉皮去與佛郎機切磋，可若到時候實在找不到人，再要老夫出馬……嗬……”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麵帶幾分傲然。
    臨時找不到人？
    那可就不是簡單知會一聲那麽簡單了！
    你得請！
    很快，又幾日過去，距離與佛郎機比試，也僅剩下兩日的時間。
    這一日，弘治皇帝下令，宴請佛郎機參加切磋的使臣，同時也請大明這邊切磋之人。
    約中午時分，大明這邊的人經吩咐，要提前趕至。
    寧遠便率領數學院王文素、物理學院張永、化學院雲陽道人、太醫院王玉以及唐寅、沈周等人趕至午門外，得召見之後，便跨過午門。
    此間，大片空地之上，一桌桌擺放整齊，諸多宮女太監紛紛忙碌著。
    賜宴地點，便在這裏。
    眾人見禮之後，弘治皇帝抬頭看了看，相對滿意，但很快便察覺不對勁。
    少人啊！
    那諸多比試的學問之中，有宇宙學。
    雖不了解這玩意是什麽，但根據字麵意思，應該是關於天地之學問，此一點，欽天監那邊最是在行。
    怎地……欽天監那邊的人沒來呢？
    “你小子怎麽回事？沒通知欽天監嗎？”弘治皇帝低聲問。
    “啊？欽天監？”
    寧遠倒是想起了這事，隨口道：“臣險些忘記了，這就差人去叫監正吳大人。”
    說罷，他衝著一名金吾衛招了招手，簡單吩咐之後，那金吾衛便朝著欽天監快速走去。
    寧遠倒也沒太在意。
    什麽宇宙、天文學，在沒有先進設備的前提下，想要探知太難了。
    人類真正開始探索太空還還要在百年之後，發明出第一個太空望遠鏡。
    故，當下便是切磋所謂的宇宙學，也隻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互相扯皮，誰也不好贏，誰也不好輸。
    很快，眾人落座，弘治皇帝坐在主座之上，等待起來。
    大明這邊還少一個欽天監的人，人沒齊，那佛郎機的諸多使臣便要等一等。
    過了大概半刻中，那金吾衛返回，湊到寧遠跟前：“寧大人，欽天監吳大人說……他正在忙著鑽研宇宙之學，沒有時間過來，您看這……”
    哦？
    寧遠側目。
    這就開始鑽研宇宙學了？
    你擱那鑽研個屁呢啊！
    他多少有些不悅。
    區區一個欽天監，還開始擺架子了？擺給誰看？
    於是他幹脆望向弘治皇帝：“陛下，欽天監監正吳大人說，他那邊正忙著鑽研宇宙學問呢，一切為兩日後的切磋做準備，沒有時間赴宴。”
    沒時間？
    弘治皇帝挑眉。
    這是做什麽？
    請都不來？鬧脾氣啊！
    他掃視了寧遠一眼，大抵會意過來。
    他這邊將諸多切磋事宜都教給寧遠了，很顯然，寧遠這小子肯定是沒將宇宙學的事情放在心上，沒提前通知那監正吳昊。
    那吳昊雖不是讀書人，卻也是欽天監的監正，掌管整個大明的氣象等諸多事宜，也必定是有脾氣的。
    “大伴，你走一趟吧，召那監正吳昊過來。”弘治皇帝沉了口氣。
    這一次，同樣是半刻鍾左右，監正吳昊才隨同太監蕭敬趕至酒宴場地跟前。
    由於前麵的座位都被坐滿了，他便也隻得向後走，待得經由寧遠身側的時候，他斜瞥一眼，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這才坐下。
    終於，大明這邊參與切磋的人，齊了。
    弘治皇帝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點了點頭。
    很快，有小太監傳報，午門外恭候許久的佛郎機使團這才有序走入。
    其中帶頭者是佛郎機的大使利馬，跟著是著裝各異的使臣，眾人來到跟前，先後見禮，跟著落座。
    弘治皇帝看了看，朗聲開口。
    “前些日子，鴻臚寺這邊上書，言及佛郎機要與大明切磋學問。”
    “朕得知消息的時候，還有些錯愕。”
    “而今，看到佛郎機這邊竟有如此之多的多學之人，朕，很是欣慰。”
    “這學問啊，當互相交流切磋，如此才能互相進步。”
    “另外，朕聽聞在你等使臣之中，有兩位曾經跨越五湖四海，發現了這片大地的真正麵貌。”
    “這兩個人，可來了啊？”
    弘治皇帝巡視佛郎機使臣隊伍。
    很快，經由利馬翻譯之後，最後測，又兩人起身見禮。
    利馬便主動介紹：“皇帝陛下，這位是我佛郎機的航海家，叫做哥倫布，那新大陸便是他發現的。”
    跟著又道：“這位，叫做麥哲倫，整個大路的真正麵貌，便是他多次嚐試後發現的。”
    弘治皇帝認真看著這兩人，暗暗點頭，心下則是有些驚詫。
    這兩個人……不簡單啊！
    自古來，人類麵對海洋的時候，都是相當懼怕的，畢竟那大海一望無際，狂風暴雨大浪等等無數危險因素。
    此二人能克服諸多艱難困苦，發現新大陸與這大路的真正麵貌，著實令人欽佩。
    “很好，你二人與我大明也是有一定貢獻的，當賞！”
    弘治皇帝緩緩道：“另外，朕先前與鴻臚寺這邊說過，此一番我大明這邊的……航海家，都已然出海了，故，這航海一事是不便切磋的。”
    利馬點頭：“臣曉得的，已然與其他使臣言明。”
    “好！”
    弘治皇帝這抬起頭，朗聲道：“今日，隻是酒宴，不必太過拘束，朕隨爾等飲酒三杯之後，便會離開，餘下的，你們盡管認識交流。”
    簡單說來，便是切磋前的……暖場。
    大家夥過兩日就要正式切磋了，提前認識一番。
    很快酒宴開始，三杯過後，弘治皇帝擺駕離開，場麵的氣氛也就輕鬆了幾分。
    使臣利馬主動起身，來到寧遠跟前：“寧大人，您別介意啊，隻是簡單的交流，無傷大雅，更不能傷了和氣。”
    寧遠自是聽得出這是客套話，便應付了一嘴，提杯而引。
    跟著，佛郎機這邊輪到了第二個人，是佛郎機使臣中穿著十分另類，一身長袍的哥白尼。
    他站了起來，先是認真看了看寧遠，微微皺眉。
    這人，他見過！
    正是前段時間在那李言聞口腔之人，當時，他還特意提及大明與留裏克的戰事問題，主要目的便是為了打探此人。
    大明繁昌侯、駙馬都尉，寧遠。
    他當即起身走了過去，雙手持著酒杯，深深鞠躬：“先前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寧大人，請您多多諒解！”
    寧遠隻是笑笑：“無礙的，你這大明話說的不錯，來，喝吧！”
    二人一飲而盡，旋即哥白尼望向了其他幾人。
    “幾位，我會的學問比較多！”
    “今日，咱們不探討正經的學問，來說一下雜學。”
    “聽聞大明這邊有欽天監，於宇宙學問研究很深，不知是哪位？”
    哥白尼巡視眾人。
    大明一列中，監正吳昊有些詫異，卻還是站起身，衝著哥白尼抱拳，笑道：“正是在下，姓吳名昊！”
    哥白尼便走了過去，也是學著大明人躬身：“吳大人，您好，今日，雖不是正式切磋之日，但我還是想與您聊一聊這宇宙之學，不知可否？”
    吳昊笑了笑，挺直腰杆，攤出一隻手：“哥大人，您請！”
    哥白尼也不客氣，直接問道：“什麽是宇宙？”
    吳昊笑的更加開心了。
    這問題，莫說他這欽天監監正了，便是幾歲小兒都一清二楚。
    “所謂宇宙，乃指天地四方無窮！”吳昊自信道。
    “天地四方嗎？”
    哥白尼略微思考起來。
    這個回答，和他想象的，有一些出入，在他看來，宇宙，便是天！
    於是他又問道：“那麽，您覺得，這宇宙的中心，在哪裏？”
    嗯？
    本自信無比的吳昊愣了愣。
    宇宙的中心？
    這宇宙，有中心嗎？
    宇宙就是宇宙，涵蓋四方，無窮無盡，這……何談中心一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