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4 生殺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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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以為逃出生天又結識了不錯的朋友並且還會有一頓近在咫尺的美味大餐等待著給我這位遠道而來重嶽的旅人接風洗塵。

    沒想到返還的風鳥那殺豬般瘋狂的怪吼毫不留情地擊碎了我的美好期盼。

    一上一下兩境顛倒,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事了。

    初零李止不過和我一樣還隻能算是半大的孩子,雖然他們倆看上去靈力充沛身懷絕技的樣子,但是他們自己也都表示了對風鳥力量的忌憚,而就他們這個歲數,就算再天才,想必也不一定能有超過我的實力——這倒不是我胡吹,好歹我也外出半年了,靈師也見過一些了,我很清楚,以我的年紀和實力,絕對算得上天資不凡,真的!

    而且我估計著當這隻風鳥大概在看見自己的孩子一丟就是五個之後說不定能爆發出更駭人的力量。

    一瞬間,腦海閃現過這無數的念頭,基本都和絕望有關。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我與初零李信三人幾乎是同時一個踉蹌站立不穩,猛地就被一股陡然上升的大力甩趴在吊籃中。

    “抓緊了!”峰頂傳來一聲雄壯如雷的怒吼,我抬頭一看,正是那位老爺子。

    聽到這一聲醍醐灌頂般讓人如沐春風的一嗓子,我腦袋瓜一醒,對啊!山頂上還有位絕世高手呢!他娘的,真是急上心頭什麽都給嚇忘了,太沒出息了!

    於是我聽從老爺子號令,兩隻手沒命地緊緊摳在吊籃藤編的縫隙中,不敢有絲毫鬆動。

    既然有高手在頭上罩著,那就選擇相信吧,反正我這樣的實力,一旦露頭別說砸它一拳,估摸著鳥毛都沒摸著就落得個葬身鳥腹,反倒助了那惡鳥聲勢。

    再看初零,也跟我一個姿勢,李止亦然,隻不過他身下死死壓著那杆槍,並且還嫌不夠又騰出一隻手來拽著,透過微縫,我看見他攥槍的手指節都白的一塌糊塗——真是絕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拉著槍!萬一一會兒有什麽狀況,別指望我去救你……還是算了,其實要是換做我,我也會那麽做,我其實……隻是有些嫉妒他有這麽一柄好兵器,即便我不是什麽高手——僅僅是現在不是,但我能模糊察覺到那柄槍中包含的森然磅礴的力量。

    我甚至有這麽個感覺,如果他手裏這把白槍能夠變成一個人,那麽我,李止,初零,三個人捆一塊兒都不見得打得過這白槍,它絕對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強兵刃。

    說起來,旅途中我漸漸發現我有一項他人沒有的本領,就像我能感知到李止那柄槍的不凡,我總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出我見過的靈師以及他們所使兵刃的內在氣息,哪怕他們竭力隱匿,甚至比我強的都逃不過我的感知。

    看著那槍,心中又因父親給我買的那柄劍丟了而徒喚奈何,想起來,那劍也很不錯的說,材質挺好的,千煆清鋼的劍身加老梨木芯的柄,可惜就是劍本身發死,不如李信這條白槍有靈氣兒,大概也是那劍跟隨我的時間太短了,還沒能蘊出那虛無縹緲的靈性吧,想到這兒又是一陣揪心的可惜感。

    如果那劍沒丟,肯定也會跟我一起載入史冊的!我堅信我會成為一名偉大的旅人。

    想想就難過,還是不想了,先把眼前危機度過了再說吧。

    吊籃上升的很快,活像隻衝天而起的飛鷹,趴在搖籃底部,我感覺到身體沉重,那都是被上升時候風的阻力壓的,我再次抬頭,隻見絕世高手崩然釋放靈力灌注於雙手之上,飛快地往上拉搖籃,真是難以想象的超凡力量,我看到他那雙明亮的嚇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天空。

    我知道,那隻該死的已經抓狂了的鳥一定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雖然已經沒有了哀鳴,但是我感覺到莫大的危機,這通了靈的老鳥定然是把心中所有的怒火都憋了下去,隻等待追上敵人然後將其碎屍萬段之後再興奮快意的大笑。

    很快,危機感達到了一種極高的地步,吊籃還在上升,但是距離峰頂卻是還有一段距離。

    我看了看初零李止。

    李止埋著頭,一言不發,也看不到什麽表情,初零卻和我對視一眼。

    我艱難咽了口唾沫,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大概是聽天由命的頹然。

    初零張開嘴,大風灌了進去,他艱難地道:“我們,不會有事。”

    他的話一出口,就被風給吹得走聲兒了,不過我還是聽清了。

    我點點頭,然後更加發狠地抓著搖籃,學著李止的樣子把頭埋地深深的然後緊閉雙眼。

    絕世高手就是神,沒有他戰勝不了的!我心心念念著。

    可是,絕世高手看上去已經年紀大了……不知道他……

    唉!有時候我就是想得太多,這也是一種煩惱啊。

    呸呸呸!年紀大了那就是老神仙,一樣是神。

    我開始努力放空心思,準備就算死了也先睡一覺再說。

    “兔崽子們!抓住了!!!”雄獅般的狂吼震動乾坤。

    我的心思還沒來得及放空,又是一股更大的力量倏忽之間傳達到來。

    然後我感覺天地倒懸中五髒六腑都錯了位,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隱約猜到了。

    我睜開眼睛,抬頭,隻見天上飄著廣闊山脈,其中還有一條蜿蜒如龍的大河。

    峰頂已經在身下了!

    果不其然,這老神仙真是深不可測,居然在一瞬間把這千鈞搖籃甩上了天,甚至高出了所在絕峰。

    絕壁上傳來一聲巨大的破碎聲,是風鳥的利爪撲了空,撓在了石頭上。

    一聲憤怒到極致的鳴聲刺得我耳朵生疼,這惡鳥飽含威勢的一擊沒有命中,它終於徹底瘋癲了!

    我看到它一震雙翅,貼著絕壁狂衝而上,也看到了那位絕世老神仙如山下大河一般鎮定自若的神色。

    他花白的須發隨風而動,一身筋肉暴突如龍蛇混成。

    “鬆手!”絕世老神仙又是一聲喝。

    我們三個立刻毫不遲疑地鬆了吊籃,身體自由下墜,一同墜落的還有五個蛋和從各種動物身上取下來的肉。

    距離地麵少說也有個二三十丈,就這麽掉下去,哪怕我們都以靈力護住身體,鐵定也會被摔得七葷八素,尤其是我,傷剛好,氣力還沒恢複,骨斷筋折大概沒跑了。

    而憤怒嘯鳴的風鳥近在眼前了。

    可是沒得選,反正聽從神的命令就是了。

    隻見老神仙猛地一踏地,身體噌地飛了起來。

    隻是夢幻般的一個瞬間,本來已經做好劇痛準備的我已經被他抱在腋窩之下,然後是李信,他在我身下,再然後是初零,他出現在另一隻手上。

    神就是神啊,這身法太快了這也!我心中大歎。

    也就是這個瞬間,風鳥的利爪已經逼上,通紅的鳥眼象征著它要不死不休了。

    這可壞了!老神仙兩隻手都用來抱著我們仨,身體又在半空,肯定難以反擊,豈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這隻惡鳥宰割了?!

    這時候,我還以為老神仙隻是蹦得高,而沒想到原來他是真的會飛。

    說時遲那時快。

    比我個頭兒還大的利爪帶著幻影落了下來,可是老神仙絲毫沒有放下我們的意思,鐵鉗一般地抱著,我閉上了眼,祈禱老神仙能在這大廈將傾的時刻力挽狂瀾。

    嗡!

    一聲奇異的聲音震動,透人心扉,仿佛靈魂都在跟著共鳴。

    我驚訝地睜開眼,隻見紫光氤氳,一柄華麗麗的長劍懸於虛空中,迎上那大刀般的鋒利趾爪,一聲破響,不可一世的風鳥的狂猛絕倫的利爪齊齊斷掉了!

    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非要說的話,那就是活見了鬼一般的神跡的心情。

    風鳥慘鳴一聲,大概是知道敵人強大,轉身就要逃逸,然後老神仙一個靈力迸發,已經來了風鳥身前,截住去路,再然後就是仿佛能把天都踢個窟窿的絕世一腳!

    那風鳥絲毫沒有反應的時間。

    一腳正中風鳥腦袋,經曆了這一腳,那剛才還凶神惡煞如同惡鬼般的風鳥吭都沒吭聲兒,整個腦袋都爆成了渣,很是血腥,然後巨大的鳥身打著旋兒紮進了雪裏,不一會兒,血就染滿了它所在的那一片區域,一動不動,估摸著魂歸彼岸是妥妥的了。

    本是索命而來,奈何丟了命。

    我看了看老神仙淡漠的眼神與漂浮空中而穩穩當當外加一把無堅不摧淩空而懸的紫光神兵,毫不質疑他絕世高手的身份,又看著風鳥的屍體,就突然明白了,人與獸都沒什麽區別,都是為了生而殺戮,又為了各自珍視所驅動守護。

    結局,自然是勝者為王,古來如此。

    這局我們贏了,風鳥帶著不能守護心之所愛的憾恨與世長辭。

    可我已經沒心思去替它哀悼一下,因為此刻我的目光已經全在老神仙身上了。

    登武道絕頂,可飛臨天宇,現在親眼見證,真正確定了他的武道境界,我不禁心魂不守激動萬分。

    世上到底有沒有“神”,我不知道,但這位老爺子,真是神了!

    終於可以把懸在喉嚨裏的堵塞的我說不出話來的小心髒落下去了。

    高山之上,我看著老神仙,驀然覺出一股絕世獨立的味道,雖然還有我們三個不大也不小的孩子,但我知道他的世界與意境應該不會被人輕易染指,那蒼老麵孔上的道道皺紋透露出的曆經年華的滄桑感讓我沉醉的不知今夕何年不知此身身處。

    直到老神仙落在雪地上,一巴掌拍我腦門上。

    “臭小子!還不鬆手!”

    我驚叫一聲,發現腳尖已經觸地,而我的手臂還緊緊環抱在這位驚世駭俗的老神仙的腰上。

    慌忙鬆手,我恭恭敬敬的對救命恩人作揖,“老神仙大恩,沒齒難忘!在下染劍華,來自紫色公國,半路被這惡鳥劫入洞穴,但是命不該絕,有幸遇到老神仙……”

    我說得喋喋不休,老神仙赤著上身,眯著眼睛側著身子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等我終於說完的時候,才感覺出這山頂是如此的冷,才站在雪裏沒多久,腳趾頭就有種麻木的無感之感,身上也開始有了針紮刀剜一般的冷痛,我趕緊集中精神以靈力來禦寒。

    而初零李止二人早已經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巨蛋和肉,想必是懶得聽我廢話更懶得協助對老神仙介紹我。

    老神仙聽我說完後砸吧砸吧嘴,眉開眼笑,“年輕人,看你很有前途的樣子,但是別叫我老神仙了,我可不是什麽神仙,凡夫俗子而已。”

    “不,在我眼裏,您就是神仙。”我非常肯定的說道。

    “狗屁!”老神仙突然就收斂了笑容,變得比這山巔的酷風還要冷,嚇得我一哆嗦。

    這老神仙莫不是屬狗臉的,居然說翻就翻,弄得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哪兒說錯了什麽。

    再仔細瞧瞧他光著的上身,居然橫七豎八不知道多少傷痕,太嚇人了——絕世高手的道途果然不可能一帆風順啊。

    不過老神仙也真是老當益壯,這麽冷都不怕,而且根本沒動用靈力禦寒,我心裏是一陣佩服。

    反正又是敬佩又是害怕又是疑惑,我愣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老神仙對我道:“你以為你亂拍馬屁就可以不幹活麽?快去收拾東西準備走了,要不然我看你得凍死在這山上。”

    我看了看忙活個不停的初零李止,摸摸頭,原來如此。

    老神仙可真會嚇唬人。

    然後老神仙便看也不看我,隻見他摩挲著幹巴巴的雙手——這雙手絕世無雙的神力我是清楚的,雖然看上去實在是普通的很,然後他又用手使勁兒在臉上抹了抹。

    “確實有點兒冷啊……”老神仙叨咕著。

    很快,蛋和肉都重新歸置進搖籃中。

    我靠在巨大的搖籃上,看看空曠寒冷的峰上隻有我們四個人,不由得一陣期待——老神仙莫不是要拉著吊籃飛回仙府?

    那可太厲害了,長這麽大,還沒飛過——剛才被老神仙抱在臂彎裏不算,因為還沒怎麽飛呢,就落地了,來不及細細品味“飛”的感覺,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也飛過了,剛才老神仙往上拉繩的時候,不就跟飛差不多麽。

    另一邊,老神仙已經把那隻風鳥的屍體粗略分解了。

    八根巨大的爪子,兩條大腿,一顆還冒著熱氣的心髒,好幾大捆鳥毛,還有若幹肉塊一同被扔進了搖籃中。

    看著剩下的已經殘缺不全的十幾米長的巨大鳥屍,我不由得一陣心痛,吊籃雖然不小,但也盛了很多東西了,估計剩下的這些就都不帶不了了,太可惜了。

    初零李止相繼進入吊籃裏,我緊隨其後。

    然後初零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壺,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我以為是重嶽的烈酒,一問知道是水,大失所望。

    我又發現從初零衣服裏半露出一個漂亮的貓兒銀墜子,亮瑩瑩的。

    我伸手要去摸,“這小玩意兒可真漂亮!”

    初零卻低下頭一看,飛快把墜子塞了回去。

    “不是你的!”他有點生氣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縮回手,尷尬地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咯!”

    誰還沒點兒珍藏的小物件兒之類?大概那精致的小玩意兒對他很重要,所以我很理解。

    我又想起旅人《重嶽》一書中的描繪。

    “聽說重嶽有個古老的習俗,那就是一次出獵之後,必須丟下一樣獵手的東西在山中,據說這樣做可以摒棄殺孽因果——咱們是不是也扔掉點兒什麽?比如,你那把刀?”

    我看著初零那把短刀,它很普通,絕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兵刃。

    初零怔了怔,道:“管他呢,反正我沒聽說過,就算重嶽真有這種習俗,也肯定隻存在於某些地域,再說了,你相信因果?或者說害怕?弱者才害怕。”

    我無言以對,卻又不想不說話,隻好來了一句:“說得真是太他媽有道理了。”

    說這話我是真心的。

    這時候,吊籃一陣晃動,升上空中。

    正是老神仙取了那大繩的一小部分綁在了吊籃邊緣四處,然後身體與地麵平行拉著繩子。

    飛。

    並且以靈力隔絕外界,避免被看到之後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不知道昨天那隻大貓怎麽樣了。”李止冒出這麽一句。

    然後我以一種愜意的姿態躺在搖籃裏,“什麽大貓?我倒是聽過重嶽很看重貓,認為吉祥長壽。”

    “昨天救了隻受傷的貓,個子很大,但是早晨醒來就不見了,也許是趁夜離開了。”初零道。

    “那也挺好啊,看來它不想打擾人,也肯定是去自己喜歡的地方了,來去自由——就像旅人一樣,就像我!”

    一路上,我一邊感歎著命運的變換之快之莫測,一邊看盡了山川巨穀雄渾壯闊,但是卻沒有看見重嶽獨有且享譽碧荒的磅礴山城。

    初零說這裏地處偏遠,能有些小村莊就不錯了。

    我感覺很可惜,但也並不擔心,因為時間還長,早晚會見到。

    等到終於到達“仙府”的時候,我因為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而沒有太過吃驚——畢竟從老神仙一行人的衣著,就能看出他們的生活並非多麽富貴榮華或是充滿道韻仙氣。

    原來老神仙就是住的幾間撲了茅草的石頭屋。

    哎,天大的本事卻屈居於此,想來老神仙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老神仙吩咐我們仨去喊人。

    不一會兒老神仙所在的這個小村子的人都出來了,然後一麵帶著讚歎吃驚一麵感恩道謝個不停地搬走了很多搖籃裏的東西。

    我心道:真是個善良的老神仙啊。

    很久,都快到傍晚了,人們才逐漸散去。

    老神仙笑嗬嗬道:“反正也吃不了,不如做個人情,將來萬一身邊沒個親人,我死了,好歹鄉親們會把我埋了。”

    我一陣心傷,因為我的父親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也看著笑眯眯的老神仙,想說一句“老神仙你是受上天庇佑的”之類的吉利話,可是看著那一臉皺紋與花白頭發,突然感覺說什麽都沒法兒化解此時此刻的淒然氛圍。

    歲月無情,碾壓一切,管你神人凡人。

    不過我轉念一想,覺得他不過是以玩笑話來對我們講述個道理罷了,老神仙哪兒那麽容易死,也許將來這村子裏目前年紀最小的娃娃都老死了,老神仙也死不了。

    絕頂靈師的壽命很長的,這我知道——所以還是不要瞎操心了。

    初零道:“師父你想的太遠了。”

    “遠嗎?”老神仙好像有點不依不饒的樣子,雖然他還是笑著。

    初零就不說話了,而李止則一副完全沒有說話意願的樣子,我也更加堅定什麽都不說的法則,並且我也覺得老神仙說的很對!

    舉目無親,誰來做碑的情景,真是太悲涼了。

    “好了。”老神仙邁步進屋,“我困了,小睡一會兒,你們拾掇拾掇把飯做好。”

    然後開始做飯。

    做飯這事兒我和李止都是門外漢,於是隻能靜靜地看著初零大顯身手。

    不多久,來了個漂亮女孩兒,笑著踏著石頭小路走了過來,紅撲撲的臉蛋兒甚是可愛——當然肯定不是找我的。

    “你果然在這裏啊!”女孩背著手。

    初零仿佛什麽都沒看見,繼續忙活自己手裏的活兒,貌似非常投入於做飯這件事情。

    李止抱著槍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看著站在他眼前的女孩兒,沒有起身的意思。

    “不嫌棄的話,旁邊有凳子。”李止指了指。

    我感覺沒我什麽事兒,於是就是老老實實看著——或者說欣賞著這位美麗的女孩兒。

    長長睫毛,烏黑長發,靈動雙眸,唇紅齒白,服飾得體,身材修長,朝氣蓬勃,明媚似幻。

    嗯,就是這樣。

    後來我知道,來訪的女孩兒是李止在須牙園的同桌,樓夢。

    “昨天偶然看到你和著名的……”樓夢的眼神向正在忙前忙後好像沒看到這裏發生的事情一般的初零飄去,“你和著名的美少年初零在一起,然後我就一路找過來了,話說今天你居然又曠課一整天,梟院長聽到這事,表示等你回去一定罰你,代村夫都沒攔住他。”

    李止一怔,心道,倒是忘了代村夫,真是虧得莫錄昨天還專門等在須牙並告訴自己代村夫的事。

    至於院長梟寞,久聞這家夥無聊得狠,總喜歡沒事找事,現在逮到自己曠課,肯定正手癢癢得緊——還沒有哪個學生敢在這座名氣不小的須牙園裏放肆,尤其是李止這種一聲不吭就曠課失蹤的行為,而且是連續曠課——今天李止也沒去上課,而是跟初零姬明雪一起掏了個鳥窩順便救了個少年旅人染劍華。

    可是現在李止卻也沒把這些太放在心上了,想起來昨天也是太過於風聲鶴唳了。

    至於追究責罰什麽的,說實話,李止完全不在乎,甚至脫離須牙都無所謂,尤其是現如今遇到了初零和姬明雪。

    於須牙求學,本就是他隨意而為得過且過而已。

    “然後呢?”李止問。

    樓夢優雅一笑,在我看來好像空氣都暖了。

    嘖嘖,漂亮的姑娘總是這麽動人——當然,我對她可沒什麽意思,隻是純粹欣賞而已。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脫離樊籠回歸自然了。”

    我忍不住笑,這是在隱晦地說李止是個小動物嗎?

    “我從來不在樊籠裏。”李止很認真地說,“嗯,現在也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別這麽直白嘛!”樓夢嗬嗬一笑,很迷人的樣子,“我猜測你們今天的晚餐很豐盛,而我也很有空,不如……”

    “看來你也很直白——不過我不是這兒的主人。”李止搖了搖頭。

    他的話剛說完,初零的聲音就飄了過來:“不嫌棄就留下一起吃吧。”

    李止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出口。

    然後他和樓夢又聊了幾句,就都不說話了。

    然後我們三個就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初零展示廚藝。

    等到天色漸晚漸冷,我們生了火堆,繼續傻坐著。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

    “作為一名旅人,我來給你們講個我旅途中的故事好不好?”

    “不好,不要破壞此刻靜謐的氣氛!”樓夢說。

    李止看了我一眼,“你還有力氣啊。”

    我噎住了,確實,折騰了一天,早就餓的不行,我這不是看氣氛很詭異才想活躍一下的嘛,你以為我真想講什麽鬼故事啊!再說了……其實半年來除了辛苦也沒什麽值得說道的事情。

    如果真要說的話,這兩天發生的事才真的算得上好故事。

    哈,我作為一個旅人的故事“背囊”裏總算充實了點兒,將來這段事情是要寫進書裏的,我暗暗歡喜。

    最後,我記得那頓晚飯很香,香得我不顧形象(其實旅途中不顧形象的事多了)狼吞虎咽,而且由於除了我之外誰也不喝酒,我又把從村民那裏要來的烈酒幹了一壺又一壺,不愧是旅人都稱道的久負盛名的穿腸陽炎,醇厚辛辣,回味無窮,怎一個爽字了得!

    我還記得圍桌同坐的姑娘很美,少年很俊秀,長者很和藹。

    閑談輕鬆,燭火溫馨,當又一次提到我旅人的身份的時候,那位被我視為老神仙的老人說了句:“我有個朋友,也是旅人。”

    我恍惚記得我一身酒氣醉醺醺地說:“是嘛……那他肯定沒我出名!等著,我染劍華……必將,必將名揚天下,就像那宮如靜一般!”

    我看到老人拿過一個酒壺喝了一口,後來我一直以為是喝醉了的幻覺,因為開喝前我知道這位老神仙雖然隨身帶著個酒葫蘆卻從來不喝酒,怪癖!這個不喝酒的老神仙一身的淡淡酒香都是被那葫蘆熏的,好想也弄一個啊……

    唉,他們不喝酒,真是他們的遺憾也是酒的不幸。

    這世間果然不能完美啊……

    酒真香啊……

    以後我要去空然皇宮裏跟重嶽的皇帝喝酒……

    以後……

    旅人篇,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