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3 也曾借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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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不知道怎麽的,隨著那惡心的口水對我身上創傷的治愈作用,我體內的靈力竟然不由自主地運作了起來。
淡淡的靈息包裹了我,然後像是猛虎食肉水蛭吸血一般,把所有的口水都化了個幹淨。
最後靈息重回我體內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我身上那幾個被鳥爪洞穿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愈合了。
一切都在幾個呼吸之間,此時此刻,除了依舊虛弱之外,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我一邊暗暗驚歎鳥口水居然如此不同凡響,一邊聚精會神地盯著洞口,看看又是什麽倒黴家夥被捉來了。
哪知來者並非歸巢惡鳥。
我看到了兩個和我年紀仿佛的家夥,一個提著一柄白色的槍,槍鋒冷冽,散打發著令人忌憚的氣息,另一個腰間掛著把小刀,倒是平平無奇。
他二人從一個垂吊著的巨大吊籃中跳入這處洞窟,然後眼冒精光徑直去到那不知名大鳥所生的巨蛋處,一人一端,霍地抬了起來——毫無疑問,這兩個獵手都是靈師,他們的靈氣在搬運那明顯重量不輕的蛋的時候顯露無疑,要不然憑他們這個年齡的力氣,要搬動比他們個子還高得多的蛋也太不可能了。
然而不論怎麽說,我都知道我大概要得救了。
於是我不再隱藏氣息,騰地站起身,驚地身邊野獸們一哆嗦,我內心的激動之情無法言喻,沒想到絕境之中還能看到生路。
“哎!兩位!”我叫喊道,由於興奮,聲音都略微顫抖了。
隨著我突然的出聲,那倆人飛快地扔了鳥蛋,鳥蛋沉重的落地,又咕嚕嚕滾到石壁上,發出咚的一聲,並且沒碎,看來結實得很。
“你是誰?”那個看上去稍微小一點的人警惕地問我,緊接著他就伸手掏出了一枚哨子,對著嘴猛地吹響了,激烈的哨音在洞裏回想著,震落不少石屑,刺得我我頭皮發麻,那群發抖的大小動物竟然有幾個都嚇尿了。
另一個人提著槍站在了他的身前,一句話也不說,低沉沉地看著我,一身的殺氣讓我感覺有些戰栗——此刻的我又餓又渴,還沒有兵刃。
盡管有心較量一番,但實在提不起戰力啊。
“二位好漢別動手!”我擺出一副毫無惡意的姿態,雙臂撐開,雙掌箕張,“聽我說!我和我身邊這群東西一樣,是被一隻惡鳥抓來的,你們能不能帶我出去,我絕非二位的敵人,更不想死在這兒。”我說的非常誠懇而直接,並且我相信一身血跡和髒汙也表明了我確實不會是什麽圖謀不軌的人。
“你也是靈師?你叫什麽名字?”那個吹哨的問完這兩句,就又吹響了哨子,哨音三聲,大概是他們外麵還有同伴。
“對!我也是靈師,這都被你發現了,不愧是同道中人,隻不過我本事低微,讓那大鳥給羞辱了,我叫染劍華,耳濡目染的染,劍術的劍,風華的華,不知道二位尊姓大名?”我極其鄭重地說。
“尊免了,大也免了,我叫初零,最初的初,凋零的零。”
“嗯……李止,木子李,止步的止。”
“哈哈,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高興地拍手,“接下來,咱們就快快地把這裏掃蕩一空吧,讓那惡鳥嚐嚐被報複的滋味。”此刻的我的內心充滿了惡毒的念頭,同時也倍加感覺上天還是待我不薄,天公定然是看出了我日後必成大器,不忍讓我死在萬際清明的前夜。
然後我們開始搬蛋。
過程中,我了解到那隻大鳥名為風鳥,是重嶽王朝的特有生靈,而我紫色公國子民的身份也讓二人驚奇了一下。
最後我算明白了,本該在至少一年之後到達重嶽國境的我,竟然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地搭了那隻風鳥為坐騎,提前了很早就到了重嶽。
果然是重嶽!一開始看到那無盡山脈的時候,我就有過這裏是重嶽的猜想。
就這樣,經曆艱辛,離家半載,我終於是到了我的第一個目的地,重嶽王朝。
最後我們總共就搬了五個鳥蛋,然後把那些等死的動物們全屠了個遍,隻取走它們身上最好的部分,隻不過,嗯……那個名為初零的家夥在剝皮剜骨取肉時候的手法之精確老道之藝術美感之……殘忍冷酷,還真是讓我倍感心虛發怵,而且我感覺得到,不僅我,就是那位李止也是不適應,因為我看到一直麵容平靜冷淡沒什麽表情的他微微皺眉。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你見到尋常的人殺雞就是剁掉它的頭,然後使其分裂成塊,而初零則是把雞看做了一個由零件組成的死物,然後精致完美地拆掉它——前者隻是普通的獵手加單純的分解手,後者則是經驗老道的獵手加恐怖的淩遲劊子手!也許兩者都很冷,但後者更讓人膽顫。
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初零以優雅絕倫又血腥無比的手法結束所有動物生命之後,還對我倆展顏一笑。
那笑容真的很美好也很純真——如果換一個場景的話,例如白雲懸碧空,櫻花紛飛,和風細吹的小河邊兒……可惜初零滿手是血,那把刀也不外如是,就是臉上也有血跡,並且動物們的慘叫也剛剛停止。
然後我們把所有的肉也都弄到了那個大吊籃裏跟鳥蛋放在一起,做完之後我本以為可以離開這裏了,沒想到初零李之倆人開始在洞中翻找,於是我便問他們在找什麽。
初零說:“風鳥會褪爪子,就是找它的爪子!”
我嗯了一聲,心想這鳥留下的爪子肯定很貴重,畢竟被抓之前,那鋒利的閃爍寒光的鳥爪給我留下了不小的陰影,然後我也跟著找,偌大的洞窟雖然簡單但也著實空間不小。
而且我一邊跟他們找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我看得出初零李止倆人對我並沒有什麽警惕了,大概他們是覺得我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靈師,再加上看我樣子也的確不像是能夠攀上這懸崖絕壁來這鳥兒洞裏遊玩的。
“那可惡的鳥把我抓來之後,還往我身上吐口水,實在是辱殺我也,可是那畜生也是忒厲害!”我憤憤不已。
初零李止倆人突然停下來,一起望著我:“口水?”
“額……是啊,怎麽了?”我被他們倆看得不好意思了都。
可現在我身上沒口水,似乎證據不足。
李止很快就不再看我,繼續去找鳥兒爪兒。
初零作了簡略解釋:“這番來掏鳥洞,除了蛋和爪,那風鳥的口水也是珍稀之物,尋常難覓。”
“這麽說——我還是很幸運嘍?”我尷尬一笑。
不過仔細想想,身上的創傷本來絕對是能置我於死地的,但貌似就是那鳥兒的口水治愈了我,真是非凡的靈藥!雖然它的動機幾乎可以確定是想讓我活著然後給它即將出世的孩子吃新鮮的。
感謝惡鳥不殺之恩!看來,我勢必活得更久。
哈哈,這是命啊!
“看來確實沒有爪子,咱們走吧——也花了不少時間,那老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回來了。”待得整個洞窟都搜索的一幹二淨之後,初零如此說道。
李止點點頭,我也連聲稱是,洞窟內的事物已經被我們處理的差不多了,心滿意足的我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裏。
然後我們三個便相繼跳上那大吊籃,看著塞得滿滿當當的吊籃,我估摸著今天的晚餐將會非常豐盛——我已經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當成了他們親密無間的同伴——既然已經到了重嶽,怎麽也得停留一段日子來增廣見聞,而初零李止看起來也不是很嫌棄我,隻要我日後多多表現本領為他們出點力,大概我就能順利成為他們的一員,在重嶽的日子也不會寂寞了。
想來這半年的旅途有多辛酸,恐怕真的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難以嚐到的。
在吊籃之中站定之後,初零連續吹了五聲哨子,很快的,吊籃開始一點一點的上升。
眼看著那洞口離我越來越遠,我終於完全放鬆下來,又不由得想起旅人宮如靜,他貌似隻留下了數之不清的誌怪遊記,但卻還沒聽說過誰繼承了這位絕代劍者的武學,真是可惜了,唉,如果我有宮如靜一半厲害,想必也不會被那風鳥所擒,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那樣,我又怎麽可能提前到達重嶽又碰上初零李止這樣的看起來十分牢靠的朋友?
是福是禍,果然不可捉摸。
抬頭看,曼妙的雲朵碧藍的天,扒著吊籃邊緣往下看,便是止不住的腿肚子打哆嗦,那條大河在山脈之中靜靜蜿蜒,仿佛一條沉睡的巨龍。
山嶽重重,隨著越來越高,還可以看到其他的河流和點綴其中的湖泊的影子。
當然,還越來越冷,我不得不釋放出靈力來阻擋寒氣入侵,初零李止倆人也是同樣。
換了普通人,到不了山頂就是早凍成冰雕了。
搖籃在上升,我看著滿籃的負重,不由得心想,那山頂一定還有不少人外加專門拉物的器械或者是載物的莽牛,我在宮如靜的《重嶽》一書中讀過這樣的事情:重嶽之人多打獵為生,然而物華天寶,但也危險叢生,為保安全,常群動,並攜帶獵者專用的輜重器械和駝物莽牛。
又想起《重嶽》書中還說重嶽王朝中有很多原始部落,教化不開,凶狠好鬥而殘忍,偶爾有人近之,常被剝皮拆骨作為裝飾。
我看了看俊秀的初零和淡定的李止,拍拍胸脯,暗歎好運。
上升的過程中也無聊,我們三人開始瞎聊,為了挽回形象,我對他們說:“作為一名靈師和旅人,我其實也不是不堪一擊,實在是那惡鳥可怕,你們是沒見到,那爪子比我個子都高,翅膀帶起的大風吹的我喘不過氣,不是我弱,是對手太強了!”
“嗯,雖然我確實沒見過,但我相信你,畢竟我家老頭子也說過風鳥這畜生力大無窮,遠非一般靈師能比。”初零點頭表示認同我的話。
我美滋滋,心道算是碰上不驕不縱的好人了,然而後來我算知道我錯了,初零好像隻對朋友這樣,如果站在對立麵來看,初零這家夥雖然年紀小,但心性太狠,狠得不同尋常,我也是幸運,在那個初次相識的時候,初零並不對我反感。
後來對於初零捉摸不透的凶狠心性,我猜測,他肯定經曆過作為一個嚐盡艱險的旅人的我都無法想象的事情——大概如此。
李止倒是瞥了我一眼,應該是對我的話不以為然:“聽你這麽說,我倒很期望親自試驗一下……”
我知道李止不信我,但我不想讓他看扁,我看了看他懷中的白色長槍,氣勢一點兒也不弱於他,“好啊,以後還請李兄多多指教了,你可別覺得我多弱似的,隻不過我的劍丟了,要不然我現在就想跟你練練……”
然後說完就有點小後悔,畢竟能得救全靠人家,非這時候跟他頂嘴幹什麽?何況還餓著肚子呢,現在就不和氣,之後蹭飯都會不太好意思的。
不曾想,初零立刻回應道:“好說,回去我就把我的劍借你!”
他這句話我一直記得,很多年後我還為此沾沾自喜,真實性情凶狠殘酷到目空一切不近人情的初零曾說借劍給我,而且是相識連一天都不到的時候!
回想這事的時候,初零已經站立碧荒之巔,莫測到可怕的境界在身,動輒就是殺氣衝霄屍山血海。
劍者的劍,是劍者的第二生命,甚至某些劍者有著與劍同生共死的誓念。
盡管那時候我不認同初零信奉的道,甚至可以說是跟初零完全沒有共同的心念了——他眼裏隻有癲狂的殺戮,而我卻從頭到尾地履行著旅人的精彩冒險,我們各自行進在兩個毫不相幹的世界,他已經顧不得看我的世界一眼,而我則對他的世界感覺到恐懼和厭惡,但是,我一直對初零一開始就視我為朋友肯借劍給我這件事而覺得榮幸,更為曾經一起修行並締結深厚情誼而歡悅。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之一,是我的寶藏。
而在不久的將來與初零一起玩兒熟了之後,我問他為何初見便肯那般待我,他隻說:“因為你說你是旅人,我便沒多想,自然就把你當朋友了。”
我便知道,他也是個對旅人有“感情”的人,可他對旅人情感的所有體現,也就隻是這句話了,便不知這感情因何而起,後來知道了,也到了分別的時候。
——我看著露出驚訝表情的李止,笑道:“那先多謝初零啦,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李止道。
“打架之前得先讓我吃飽了!”我摸著肚子,“現在我真的好餓啊,如果不是顧忌口感,我現在就想吃了這兒的生肉!”我又指著滿籃收獲道。
“這條件不過分……”李止很無語地看了我一眼。
初零看著我和李止,笑得天真而肆意。
吊籃晃晃悠悠上升了不短的時間了,抬頭看天,我已經能看到繩子頂端的一個黑點,並且那個黑點越來越大。
本來我以為那是什麽器物的一部分在拖拉,但待得漸漸升高,我覺得我的眼睛受到了欺騙。
“那是……那……”我結巴著,伸手指著。
因為我這輩子也想不到,拉著著不知道多少斤的東西上升的居然是一個人,一個裸著上身的老爺爺!
好家夥!如此霸氣的力道,還有那強悍至極的生靈氣勢,是那般的懾人,好像要壓塌蒼穹,他就像一尊自天界降臨的神。
再細觀,居然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靈力。
這說明這老爺子居然隻是單純靠肉體力量,而沒有動用一分靈力來加持。
靈師之所以強大,皆因為掌控了天地靈力作為力量來源。
而這人隻憑肉體,便能不懼酷寒力拔千鈞,太可怕了!也隻有靈師,而且是絕強的靈師,才能有如此強的肉身!
“那就是我家師父。”初零說道。
我盯著那頭頂老爺子那如同暗夜燭火般鋥亮而堅定的雙眼,喃喃道:“厲害……”
常聽人說,靈師中的絕頂高手,擁有翱翔蒼穹拔山倒海縱橫天下沛莫能與的本事,我知道那也許有所誇大隻是用來形容而已,但是看眼前老者以肉身之力傲立大山之巔拔千鈞之物舉重若輕如履平地般輕鬆的姿態,不由瞠目結舌——這老爺子莫不就是傳說中的絕頂高手!
對!這一定是絕頂高手!
正在我大為感歎不虛此行的時候,一聲淒厲而憤怒的巨大怪吼傳來,我渾身一顫,艱難地轉過身去。
我看到了那隻摧殘過我身體和心靈的惡鳥,憤怒和無奈一起湧上心頭!
身旁,初零拔出了獵刀,李止舉起了槍,兩人也都猜到了即將來臨的是什麽,表情嚴肅。
臨了還是撞上了,真是不走運!我握緊了拳頭,運起全部靈力加諸拳頭上——死我也砸你幾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