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一唱一和審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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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你們當官的對百姓就會拖,三天之後又三天,三天之後再三天,拖著拖著等事過去了,就沒下文了!”

    範小刀正色道,“就三日,三日後若無法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範某人願領其責!”

    譚時飛就等這句話呢,他衝蔣夫人使了個眼色。

    蔣夫人道:“這可是你說的,三日後若沒有答複,這事兒沒完!”

    蔣家的人這才離去,譚時飛對圍觀的人群道,“還看什麽,散了!”

    待眾人離開,譚時飛道:“範大人,為了幾個升鬥小民,沒必要做出這種承諾!”

    範小刀卻道,“升鬥小民也好,達官顯貴也罷,人命關天,豈能兒戲?隔壁的黑命貴,還不能引起咱們的警惕嗎?”

    譚時飛一臉敬佩,“是我落後了。”

    ……

    範小刀將昨日行杖刑的那個衙役帶到了審訊室,對蔣校尉之死進行正式調查。與之一同審訊的是謝愚推薦的那位老刑名羅成。

    羅成年近五十,幹了三十多年的刑名,經驗老道,辦了不少大案,但是脾氣又臭又硬,喜歡抬杠,說話又難聽,但卻又是辦案的一把好手。因為不懂得溜須拍馬、逢迎之道,不受上司待見,一直沒有得到提拔。

    這兩個衙役,一個叫李思成,一個叫王思廉,都三十多歲,一看就是個差油子,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並沒有把眼前這個年輕的後生放在眼中。

    桌子上是一份供詞。

    供詞上寫著,在行杖刑過程中,蔣校尉試圖反抗,在打下殺威棒之時,剛巧抬頭,用腦袋接住了棍子,不小心送了性命。

    範小刀將兩人晾在那邊,也不問話,直勾勾盯著他們,看得二人心中發毛。終於,李思成忍不住道,“範大人,該交代的我們交代過了,不知還要問什麽。”

    範小刀道,“殺了人,寫一份供詞,做個檢查就完事兒了?”

    李思成道:“是他反抗在先,我們也是一時失手。”

    範小刀冷笑,“你倆幹這一行,多長時間了?”

    李思成道,“快二十年了吧。小王年輕,時間短一些,也有十幾年了。”

    “這麽說都是老手了。”

    李思成道,“可不是嘛。”

    “打人板子打了二十多年,可曾失手打死人過?”

    李思成一愣,“沒有。”

    範小刀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剛來第一天,就碰到你們兩個犯了錯誤。”

    “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嘛。再說,他身子弱,不抗揍,命令是範大人下的,也怪不得我們。”

    “這麽說,蔣校尉被打死,是要怪罪我了?”

    兩人選擇了沉默,顯然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這件事,已經從知府報到了巡撫衙門,像這種案子,一般會由臬台大人親自審問,範小刀也是被問責之人,沒有權力調查他們二人,所以兩人並不怎麽配合他。

    範小刀冷冷道:“據我所知,你們這一行,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三張紙下放一塊生肉,要做到肉爛而紙不破,才能出徒,也算是一門技術活兒。你們兩人幹了十幾年,早已做到收發由心了吧。”

    王思廉傲然道,“在金陵城,打板子這一行,我們兄弟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既然如此,蔣校尉又如何被你們打死的呢?”範小刀指了指眼前這份口供,“上麵說,你們掄板子之時,他剛好抬頭,可我驗過屍體,死者後腦勺被重擊,腦漿迸裂,若非用盡全力,決計不會如此,就算是他猛然抬頭,以你們的能力,也能及時收力,莫非蔣校尉與你二人有深仇大恨?”

    兩人連道:“沒有。”

    範小刀又道,“還有,你說打死他的這一下是第十六板,可我看到,前麵十五板下去,死者臀部也隻是有些淤青,並沒有皮開肉綻,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讓你們二人痛下殺手?”

    蔣校尉之死,羅成也早已看出了蹊蹺,但他是身外之人,並沒有提醒範小刀,沒想到範小刀根據他身上的淤青,也能推斷出當時情景有貓膩,不由對他也刮目相看。

    李、王二人沉默不語。

    譚時飛交代過,除了供詞之外,無論問什麽,都不要回答。

    範小刀拿你們沒有任何辦法。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羅成,忽然開口了,“供詞寫得很清楚,記載的也很詳細,但唯獨漏了一點,這第十六板子,是誰打的?”

    此言一出,兩人慌了。

    譚時飛隻是交代他們,殺蔣校尉是誤殺,命令是範小刀下的,可是這致命的一擊的鍋,到底誰來背,他卻沒有說清楚。

    不知道是忘了說,還是故意沒說。

    這一點很關鍵。

    關係到問責之時,誰負主要責任,誰負次要責任。

    範小刀道,“這份供詞交上去,遺漏了如此重要一點,肯定被駁回,既然你們都不開口,那我來幫你們補充上吧。”

    說罷,提起筆,在供詞上又填了一句話。

    兩人眼睛不斷往桌上瞟,可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範小刀在供詞上寫得是什麽。範小刀寫完,吹幹了墨跡,“我也沒什麽好問的了,對了,羅捕頭,你在衙門時間長,杖刑之時殺死人,一般怎麽判?”

    羅成也是審訊老手,審訊之道,講究一唱一和,範小刀一開口,他立即道,“那就要看範大人和知府大人要不要保他們了。”

    “保又如何,不保又如何?”

    羅成道:“若是有人保,供詞上是嫌犯有反抗嫌疑,失手誤殺,算是過失殺人,主犯最多三年,從犯一年,若是沒有人保,那就是公報私仇,視同謀殺,主犯斬刑,從犯發配邊疆。”

    “那我又會如何處置?”

    羅成道:“禦下不嚴,失察之罪,怕是影響升遷了。”

    範小刀歎道,“我的升遷倒無所謂,隻是王、李兩位兄弟,怕是要受到連累了。既然他們什麽都不肯說,咱們隻好如此上報知府大人了。”

    兩人站起身,就要離開。

    兩人頓時慌了,之前譚時飛交代過,這件事也就惡心一下範小刀,給他點教訓,他肯定會捂著,將蔣校尉之死認定為失手誤殺,最好情況是給個處分,最差不過是丟了差事,不過有他譚時飛罩著,在金陵城內,照樣能謀一份生活。

    可範小刀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不想把事兒捂著。那兩人可不是丟差事那麽簡單了,若一個處理不當,可能連命都丟了。

    人又不是我們殺的,這口鍋背不下啊。

    李思成連喊道,“慢著!”

    範小刀道,“怎麽,還有話說?”

    李思成試探問,“不知大人在供詞上又寫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