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隻有死人,才會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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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軼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肩膀上的箭簇已拔出,傷口上敷藥,傳來一陣清涼的感覺,肩膀已包紮,上半身帶著血跡衣服已換下,換上了一件寬鬆的衣服,她臉色一紅,難道是範小刀在她昏迷期間,幫她做了這一切?
可是很快的,她意識到了,事實並非如此。
一個紅色身影,正在房間內收拾,正是她的師姐,李紅綃。
李紅綃正背對著她,緩緩道:“我知道你醒了,你被人追殺,受傷昏迷,範大哥把你背回來,讓我照顧你。你不用擔心,傷口是我幫你包紮的,衣服也是我換的。”
李軼心中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曾經,她也有機會成為這個宅子的女主人,可是那時的她,一心想要功成名就,根本不屑於過這種生活。所有的精力,都撲在了夜雨樓之上,當夜雨樓少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必看任何人眼色,這曾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一場叛亂,終結了這一切。
所有的抱負,都成了竹籃打水。
現在的她,成了朝廷通緝犯,被東廠追殺。
也隻有這種時候,她才會羨慕李紅綃這種生活。
如果再給她一百次選擇,她依舊選擇成就一番事業。
李軼道:“為何要救我?”
李紅綃道:“範大哥宅心仁厚,不想你死在他眼皮底下,但如今你身份敏感,遭全城通緝,他現在去了鬼樓,正聯係徐九爺,想辦法今夜把你弄出城外,從此之後,兩不相欠。”
李軼道:“師姐,當初追殺於你,你怪我嗎?”
李紅綃嘴角露出一股輕蔑的笑容,“別忘了我以前的身份,夜雨樓想要殺死我,沒那麽容易。”
李軼長歎一聲,“想我們夜雨樓,當年縱橫武林,風光一時無二,可轉瞬之間,一切煙消雲散。師姐,以你的武功和能力,不必屈居人下,成為男人的附庸,要不,跟我一起走吧,我們姐妹二人聯手,不出五年,將重振夜雨樓雄風。”
李紅綃淡淡道:“師妹,經曆了這麽多,沒想到你還是如此急功近利。我不是誰的附庸,我隻是我,李紅綃。範大哥也好,其他人也罷,都知道這一點,我選擇歸隱江湖,是因為之前的殺戮太多,而跟範大哥一起,我尋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這種感覺,不是有多少人怕你,不是你殺了多少人,而是你知道,隻要有他在,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粗茶淡飯,都甘之若飴。這一點,相信你永遠不會了解。”
李紅綃端來一碗草藥,“趁熱喝。”
李軼卻不肯去動。
李紅綃道:“怎麽,生怕有毒?”
李軼沒有回答,表情卻是默認了此事。
經曆了這麽多事,她對任何事都變得異常小心。
李紅綃道:“我若想殺你,何須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這一碗凝神湯,可以幫你補充氣血,快速恢複內力,現在東廠的人滿大街都在找你,以你現在的狀態,就算逃出了京城,也躲不過他們的追殺。”
門外傳來李青牛的喊聲,“紅綃姐!”
隻見李青牛大包小包,背著一堆東西,滿臉的風塵之色,走了進來。
李紅綃問,“青牛怎麽回來了?”
李青牛發財之後,在京城中置辦了幾套房產,平日裏幾乎很少來這裏,看他現在這樣子,似乎事情不妙啊。
李青牛道:“我現在破產了他,幾十個債主,把我堵在家裏,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麵要錢,我走投無路,所以回到這裏,先躲上幾日。”他看到院子裏燉著雞湯,拿起碗筷,撈了幾塊,“好幾天沒吃飯了,先填一下肚子。”
李紅綃問,“你怎麽這副模樣了?”
李青牛歎道:“別提了,前不久跟夜雨樓合作,在城南倉庫弄了些貨物,本來生意還算不錯,誰料,夜雨樓出事了,官府查封了他們的產業,順便也查封了我的貨,十幾萬兩銀子,就這麽打了水漂了。”
李紅綃不解,“你不是有幾百萬兩嗎,才十幾萬兩,應該沒問題呀?”
李青牛道:“我這幾百萬兩,也得需要我流水支持,給那些股東們分利息,他們才肯給我投錢,誰想到夜雨樓造反,一下子搞得我資金鏈也斷裂了,導致整個債務越欠越大,現在別說是百萬兩,我就連一萬兩,都拿不出來了!”
李紅綃不懂他的商業計劃,不過聽說她賠錢,也替他難過,“真可惜!”
李青牛道:“也不算什麽,至少夜雨樓完蛋了,李覺非死了,我兄弟們的仇,也算報了一半!隻是,讓她女兒跑了。”他聽到房中女子的聲音,奇道,“怎麽,有客人?”說罷,來到房內,一眼瞧見了正在喝藥的李軼。
李軼看到他時,也驚住了。
“少樓主!”
“李掌櫃?”
李青牛沒有想到,李軼竟會藏在這裏,他轉身回到內屋,不多時,提著一把劍,來到北屋之內他,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李紅綃道:“你要做什麽?”
李青牛道:“替我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她是範大哥請回來的客人,你不要亂來。”
李青牛道:“我管她什麽客人,夜雨樓害死我兄弟,今日落在我手中,也算是蒼天有眼!”
李軼望著他,淡淡道:“你要殺我?”
李青牛厲聲道:“不錯!”
李軼看了他一眼,“你連劍都不會握,隻怕是沒殺過人吧?”
李青牛雖是山賊,可這些年來,根本沒有學過武,跟隨範小刀當個隨從,也從不操心打打殺殺的事,李軼的一番話,很顯然說中了他的心事,但李青牛口中卻不承認,“你怎麽知道?”
李軼道:“一個人,殺沒殺過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李青牛道:“但這並不妨礙我殺了你。”
李軼喝了藥,恢複了些許體力,她緩緩站起身,來到李青牛身前,“好,我給你個機會。”說著,以命令的口吻,對李青牛道,“殺了我!”
李青牛大喝一聲,舉起劍,就向李軼劈了過去。
李軼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李青牛的劍,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李軼說得對,他沒有殺過人,更不懂殺人。
李青牛將長劍扔在了地上,氣呼呼走出了出來,與從外麵辦事回來的範小刀,撞了個滿懷。
範小刀問,“你怎麽了?”
李青牛指了指房內,“那人是你帶回來的?”
範小刀點了點頭。
李青牛道:“為什麽救她?雷四叔、張三哥他們,是她害死的。”
範小刀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夜雨樓,大廈已傾,留著她,另有用途。”
李青牛道:“那兄弟們的仇,不要報了嗎?”
範小刀道:“如果你覺得殺了她,就能報仇,我不攔你。”
李青牛沒有勇氣殺人,聽到範小刀如此說,氣呼呼摔門而去。範小刀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歎了口氣,回到了屋內,看到李軼,正站在門口,將他們的對話,完全聽到了耳中。
“你聽到了?”
李軼點頭。
留著她,另用用處。
果然,範小刀不安好心,還是想要那一份天絕丹。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
範小刀道:“我跟徐九爺的人聯係了,天黑之後,會有人來接你,趁夜離開京城。”
李軼心中暗忖,看來他應該知道,天絕丹和長生訣,並沒在我身上,他如此作,看似幫我,實則知道,若我離開京城,必會帶天絕丹,到時候,恐怕要對付我,範小刀啊範小刀,沒想到,如今你也會算計人了。
李軼不動聲色,“為何要救我?”
範小刀道:“紅綃不想你死在他們手中,如此而已!”
李軼道:“那我可要多謝你了。”
現在的李軼,變得多疑、猜忌,跟以前那種任何大事來臨,舉重若輕,天塌下來也是雲淡風輕的秉性,判若兩人。
範小刀看出來了,但沒有說破。
今夜之後,這輩子怕是不會再見了。
範小刀取出一袋銀子,放在了李軼身前。
李軼道:“誰稀罕你的臭錢?”
範小刀道:“李姑娘,我知道你是見過大市麵之人,這點錢,你看不上,但我財力有限,隻能幫你到這裏,出門在外,有些銀錢傍身,日子或許好過一些。”
】
李軼隻覺得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可是,現在的她,自尊心又能值幾個錢?
她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拿了銀子。
範小刀道:“今後,有什麽打算?”
李軼道:“我自有安排,不用你管。”
範小刀道:“現在追殺你的,不是哪個幫派,而是朝廷。以後的日子,你不會好過,至於你重振夜雨樓之事,最好想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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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李軼負氣,沒有作答。
天黑之後,兩名商旅打扮的漢子,來到家中。
他們是徐九爺派來,送李軼出城的人。
範小刀將二人叫到了一旁,好生叮囑了一番,又每人塞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這件事,勞煩二位兄弟了。”
漢子沒有推脫,收了銀子,道:“範捕頭放心,九爺安排的事,我們一定辦好。”
範小刀沒有細問他們如何出城,作為京中地下老大,對於這種事,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李軼換了一身粗布麻衣,做了村姑打扮,跟著二人離開。
李軼對二人道:“二位大哥,可否容我先去取點東西?”
二人皺了皺眉,今夜行程,安排十分緊湊,不過,耐不住李軼的軟磨硬泡,她又塞了兩份銀子,最後兩人同意。三人來到了一處民宅,這裏是夜雨樓一處暗樁,李軼進去了片刻,又拿著一個包裹,走了出來。
到了北城門不遠,隻見城門緊閉,官兵林立,到處都是巡邏之人。
二人帶著李軼來到城門下的一處民宅,以特殊手法敲門之後,有個老者開門,將三人迎了進去。
李軼滿是戒備,“二位大哥,怎麽出城?”
二人遞過來一條黑巾,讓李軼把眼睛蒙上,李軼不解,漢子解釋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是我們的規矩,還請姑娘遵守。”李軼本不想答應,可是看二人態度堅決,也隻得照辦。
蒙上了眼睛,二人遞過來一根竹竿。
又走了一段時間,李軼隻覺得如走在一處暗道之中,她全神戒備,手中的袖箭,早已拉滿,若二人又什麽不軌之心,她可以隨時取二人性命,約莫半炷香功夫,二人道:“可以解開了。”
打開眼罩,李軼已在城門外。
荒野、古道。
京城,已在三四裏外,依稀可辨。
困在京中十餘日,李軼東躲西藏,終於離開了這座巨大的牢籠。
李軼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對二人道:“多謝二位大哥了。”
二人道:“少樓主不必客氣,我們也是受人所托。”
李軼道,“你們認識我?”
二人道:“當初,少樓主來鬼樓時,我們二人曾見過您一麵。能為少樓主效力,是我二人的榮幸。”
李軼眼中動了一絲殺機。
不過,二人並未察覺,簡單交代了幾句,道:“今日之事,還請姑娘保密!”
李軼道:“我出城之事,也請你們二位保密。”
二人點了點頭,“這個自然。我們還要連夜返程,就此別過!”
二人離開,走了才幾步,隻聽兩聲尖嘯聲而來,才一轉身,兩道黑影已到了咽喉前,噗嗤兩聲,帶毒的袖箭,已穿透了二人的喉嚨,兩人難以置信的望著李軼,他們如何沒有料到,李軼會對他們突施殺手。
噗通!
噗通!
二人倒在了地上,他們想要掙紮,可是毒素逐漸蔓延,麻痹了他們的神經,根本動彈不得。捂住喉間的手,根本擋不住四濺而出的鮮血,漸漸的,手也變得僵硬,漸漸地,兩人沒了氣息。
李軼緩緩走到二人身前,將兩隻袖箭拔出,在他們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又裝了回去。
她淡淡道:“對我來說,隻有死人,才會保密。”
李軼望著京城,心中的恨意,早已占據了頭腦。
她要複仇。
皇帝,太平公主,東廠,還有李青牛、範小刀,所以得罪過她的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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