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對於南北之間海上貿易的衝突並無任何幹涉。

    他隻是赦免了被抓的海商。

    但後者的船隻貨物什麽的一律抄沒。

    至於失蹤的於可清，念在是萊忠毅公女婿，隻要發現也一並赦免，但和其他海商一樣，要是以後再被抓住那就隻能絞死了。很顯然他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屈服，這關乎他的可以說核心利益，南洋公司可是他開疆拓土的戰略支撐。對於雄心勃勃準備開始印度征服的皇帝陛下來說，這時候任何向他錢袋子伸手的行為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楊豐不插手就好說。

    得到了他支持的南洋公司繼續在南洋清剿海盜，甚至為了震懾那些蘇丹，還在皇帝陛下授權下，對此前參與交易的土人進行殘酷報複，敢勾結海盜的一律吊死！

    很快各港就豎起絞架。

    然後就像風鈴般掛滿了土人的死屍。

    不堪大明暴政的南洋土人終於決定奮起反抗，畢竟這個大明的畫風和他們記憶中的偏差越來越大，以馬京達瑙蘇丹庫德拉特為首，蘇祿，馬京達瑙，拉瑙幾個蘇丹結成同盟反抗暴明……

    不自由，毋寧死！

    當然，他們終究還是如願以償。

    因為新任南洋經略使李春燁緊接著招募一萬土兵……

    在暹羅和柬埔寨招募。

    都是信奉佛祖的。

    而且是突擊招募，然後連火槍都不用給。

    畢竟棉蘭老那個環境給火繩槍也沒什麽用，天天下雨，給燧發槍都撐不住何況火繩槍，倒是鋼片弩屬於好東西，再加上長矛砍刀盾牌，反正鎧甲也沒用，他們那環境穿鎧甲出太陽後相當於移動的煎鍋。

    總之一萬餓狼般的土兵被南洋公司海運過去。

    水師負責海上封鎖。

    剩下就是讓這些餓狼和那些蘇丹的手下互相放血了。

    連將領都是土人。

    最終李春燁用一年時間輕鬆完成對這場反抗的鎮壓，庫德拉特逃到山林深處打遊擊去了，拉瑙蘇丹被抓後押到廣州淩遲處死，蘇祿蘇丹中途倒戈加入對馬京達瑙的進攻，所以將功折罪得到赦免。這場戰爭造成棉蘭老島，蘇祿群島，宿務島等菲律賓群島南部各島死亡超過二十萬，參與作戰的土兵因為作戰有功，基本被賞賜了當地土地。然後這些為大明而戰的土兵就像跟著英國人進緬甸的那些仆從一樣，在這些地方紮根，摟著自己搶到的女人，在大明皇帝賞賜的土地上世代為大明鎮守。

    而且忠心耿耿。

    這一點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以夷製夷的成功，讓皇帝陛下對這種低成本統治方式信心倍增。

    真的成本極低。

    軍餉隻有禦營的三分之一，裝備連禦營的三分之一都沒有，畢竟禦營的火槍，板甲都是好的，尤其是配備大量火炮火箭，但土兵基本上就是白板狀態，禦營還得功勞獎勵，土兵全靠搶，最多有功給封地，可封地本來也都是搶的。

    成本為零啊！

    死了的也不需要撫恤。

    出來時候都給安家費，安家費就相當於賣命了。

    所以緊接著他就在南洋再次招募大批土兵，這次還是在南洋佛教徒裏麵招募，一口氣招募三萬，然後同樣一人發身廉價裝備，把他們直接海運到了吉大港。

    這時候吉大港已經屬於大明皇帝了。

    因為那裏現在屬於阿拉幹人。

    而阿拉幹人此前被李成梁擊敗後已經稱臣納貢，國王明耶娑基被冊封為妙烏王，正式列入藩屬國，歸昭南布政使司節製，所以他的地盤吉大港也是大明皇帝的。而且他們也是佛教徒，此前傳教士滲透嚴重，不過大明征服後進行了清理，但總的來說依然是佛教國家，所以他們對大明皇帝的統治並不介意……

    皇帝陛下保護佛教徒啊。

    實際上南洋佛教國家已經在傳言皇帝陛下是菩薩化身。

    而且還有一位聖母皇太後。

    就連統治北方的楊相國都是大日如來化身，畢竟草原上，高原上一致確認他是大黑天化身，大黑天就是大日如來的憤怒相。

    又是菩薩又是如來，還有聖母老佛爺，這對於普遍信奉佛教的中南土人來說，那簡直就是神靈之國。

    這一帶可都是佛教。

    緬甸，暹羅，柬埔寨，老撾等等都是。

    隻有柔佛蘇丹不是。

    但柔佛蘇丹實力很小，就是馬來半島南邊一小塊，而且這一塊因為南洋經略使進駐龍牙門，實際上已經完全被控製。他連國王都不算，隻是被封了個柔佛宣慰使，包括爪哇那些也是宣慰使，皇帝陛下有意區分，佛教係多數是國王，蘇丹們一律最多宣慰使。

    畢竟蘇丹這個稱號，對大明來說是完全不認的。

    就是個土著酋長。

    三萬到達吉大港的南洋土兵們就這樣開始向北，但他們的結果比較悲慘，畢竟他們將要進攻的，是如日中天的莫臥爾帝國，後者已經擴張到了孟加拉，並征服孟加拉蘇丹國。一開始打著明軍旗號的土兵們勢如破竹般打到達卡，連妙烏王的水軍都帶著重武器進入恒河，但可惜很快莫臥爾皇帝的援軍就到達。大明遠征軍兵敗達卡，損失近兩萬，最終逃回吉大港的不足一萬，而且莫臥爾皇帝的大軍隨即追殺到了吉大港。

    好在李如柏的騎兵趕到，在吉大港擊敗莫臥爾軍前鋒。

    然後殘兵敗將們固守吉大港。

    這個倒是沒問題。

    畢竟那裏也是莫臥爾軍攻擊的極限了。

    隻要海上確保控製，莫臥爾軍很難攻破吉大港，而海上控製對於禦營水師來說就是小事了，連真正大型戰艦都沒有的莫臥爾軍，是不可能和橫海船戰鬥的。

    而皇帝陛下因為這場失敗大發雷霆……

    這還是第一次慘敗啊！

    雖然損失也不大，就兩萬土兵而已。

    再加上不到兩百正牌明軍。

    但這關乎皇帝顏麵。

    所以緊接著他下旨在南洋各藩屬國再征兵十萬，大明就不缺人，南洋各國各土司臣民數百萬，他決定跟莫臥爾皇帝死磕下去，同時還命令總督昭南軍務昌黎郡王李成梁打通向阿洪的通道，然後聯合阿洪南北夾擊莫臥爾。

    阿薩姆人實際上在明朝初年就已經向大明稱臣。

    那時候他們還沒完全退到阿薩姆去，在緬北還有一塊控製區，和南下經略緬甸的明軍發生交戰，被打敗後立刻向朱元璋稱臣納貢，隻不過在大明的名字比較亂。而且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他們那裏的變化也很大，但現在一律按照新的地圖稱為阿洪王國，而且這些年他們和沐家一直有貿易。

    胡康河穀不是什麽亙古蠻荒之地。

    那裏一直就是西南和南亞次大陸的陸地貿易線。

    貿易量很小而已。

    所以緊接著李成梁就開始在昭南征召土司兵，準備打通胡康河穀，然後大舉進入阿洪……

    當然，進入阿洪的也是土司兵。

    “皇帝陛下越來越壞了！”

    楊相國感慨著。

    的確，皇帝陛下越來越壞了。

    以夷製夷的背後，是皇帝陛下的一盤大旗，他無非花點銀子，但這時候他就不缺銀子，可土人們付出的是生命啊！

    這是一個人口自然增長率很低的時代。

    瘟疫，饑荒，醫療衛生匱乏，思想愚昧，導致人口自然增長始終維持在很低的速度，尤其是對外戰爭死亡的都是青壯年，更加讓出生率雪上加霜。皇帝拿出銀子，哄著南洋土人和封建領主們，不斷為他把青壯填到戰場上去，人口銳減的同時，卻因為銀子而處於虛幻的迷夢中。

    當然，也可能不虛幻。

    那些封建領主們也不是傻子。

    可問題是屬民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不值錢的。

    能換來銀子就行。

    皇帝陛下為了獎勵暹羅，柬埔寨國王們對他的忠心，一次就賞賜了五十萬兩的白銀，對於這倆國王來說不就是幾萬牲口一樣的屬民，賣了都不值五十萬！

    再說他們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嫡係被招募，這些被招募的都是手下那些依附的小封建主的，這些人實力強了還威脅他的權力，不怕他們的青壯都去當炮灰！他們都死了就沒人會造自己反了，而且空出來的土地和女人還可以賞給自己嫡係，對這些國王來說真的最好不過了。

    可他們人口銳減的同時，是一個個新的貿易站在境內建立。

    一批批新的大明移民到達。

    南洋公司的確壟斷南洋貿易，可大明商人到南洋屬國的地盤上搞內陸貿易是不歸南洋公司管。

    南洋公司隻管出海的。

    從陸路，內河水運，包括香料島的內陸種植園，收購采集，這些南洋公司是無權幹涉，南洋公司隻管在港口向外的。

    那麽從伊洛瓦底江南下的，從紅河到下遊的，從湄公河南下的，甚至走陸路商道的，一樣有大量商人在湧入中南半島。他們有身為大明編戶的治外法權，那些藩屬國王，土司，都無權管他們，就算犯法也隻能移交皇帝派到這些國王那裏的長史……

    相當於副王。

    既然是大明藩屬國王，當然要按照藩屬國王的標準。

    大明藩王都有長史的。

    同樣土司手下也有大明皇帝派出的同知，過去也是土官，但現在改成流官了。

    這些王長史，土司同知們，都是直屬各地布政使的，而大明正式編戶齊民的臣民，在藩屬國和土司轄區犯了罪隻有他們能處理，基本上就相當於治外法權了。

    有這有利條件，就那些奸商們會做什麽就不用說了。

    一邊是不斷被皇帝雇傭，扔各處戰場消耗的青壯，一邊是大批大明商人不斷湧入，接收那些陣亡在各地的土兵女人。國王和土司們拿著皇帝賞賜的銀子醉生夢死，給皇帝當兵搶了地盤的土兵也不會回去了，畢竟回去他們是最底層，但在皇帝賞賜的土地上他們就是統治者。

    那為什麽要回去？

    在棉蘭老島討伐馬京達瑙蘇丹的土兵裏麵，一多半在戰後選擇留下。

    大明皇帝賞賜標準每人大明標準的五百畝。

    自己圈地。

    那為什麽要回來？

    這就是現在的南洋。

    皇帝陛下的南洋。

    “這麽好的地方，卻隻能在這裏看著，也不知道你圖什麽！”

    側妃憤然說道。

    她可是那些海商的後台，因為楊豐的不作為，導致北方海商在南洋貿易上損失慘重，那些冒險過去的多數都被南洋公司抓了，到了的因為那些蘇丹們不敢接納也很難展開貿易，最多偷偷摸摸搞些。

    利潤不是沒有。

    但和南洋公司比簡直不值一提。

    所以部分海商已經放棄，畢竟危險性太大，雖然被抓了都會得到皇帝的赦免，但那船和貨可要不回，更何況一旦交戰也會死人。和南洋貿易相比，去捕鯨都劃算的多，雖然捕鯨更需要技術，但這個也沒那麽難，總之因為楊豐的不負責任，越來越多北方海商打消去南洋的年頭。

    “就這些隻知道窩裏橫，光想著內部勾心鬥角的東西，不把他們的內鬥的路給斷了，他們怎麽知道出去開拓的好處？

    現在不是就去金洲了嗎？”

    楊豐說道。

    大明第一支前往金洲的船隊已經起航。

    三艘一千噸級大型商船。

    目的地阿塔普爾科。

    被南洋公司壓榨到忍無可忍的西班牙人，為他們提供全程服務，他們將走黑潮航線橫跨太平洋，然後沿著美洲海岸南下，在阿塔普爾科和西班牙人直接貿易。一旦這條貿易線能夠穩定，那以後西班牙從大明進口工業品就基本上走這條線了。

    當然，他們還要保留馬尼拉。

    畢竟他們需要點香料還是隻能從南洋公司手中購買。

    而且這條線也不違反皇帝陛下聖旨，南洋公司壟斷的是南洋貿易，美洲貿易本來就不在其壟斷範圍。

    實際上這些家夥之前也知道自己可以這樣做，但問題是去美洲他們需要航行幾萬裏，而從琉球到南洋無非就是幾千裏而已，哪個更劃算就不用說了。這些家夥就是得逼，不逼他們永遠不會往更遠了跑，說到底他們就屬於賤骨頭，就是得鞭策著，不拿鞭子抽著，他們就是依然要惦記和自己同胞窩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