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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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槍聲突響,驚動了鳳山街的寧靜,響聲又是從黃管事家裏傳出的,自然很快引發了他人關注。
幾名住在附近的,和如意坊簽了契的礦工披著衣服趕過來,卻被宅院外的劉老四攔住。
“別去,別去。”
這瘦猴一樣的家夥已丟了臉上的麵巾,就盤坐在門口,擦著額頭冷汗,忍著心中驚懼,努力的用尋常口氣說
“是管事和他家小娘子吵架拌嘴呢,許是摔了東西。”
“摔東西那是那個音?哪家盤子能摔得這麽響?”
幾名礦工又不是傻子。
他們也不見得就喜歡黃管事這刻薄人,但畢竟是如意坊的正式工人,這連帶著吃飯的活,自然不敢怠慢。
劉老四又不是街上有排麵的人,他說話眾人是不聽的。
這談話間,又有其他幾名管事的仆人打著哈欠,被差遣過來,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眼見人越聚越多,劉老四的腿也再度顫抖起來。
他擋在門口,努力的揮舞著手,大聲說到
“大家夥回去,都回去,這事這事和寶爺吩咐有關!”
“寶爺?”
聽到這名字,幾名礦工當即縮了腦袋。
沒人想去惹那個做事“隨性”的二世祖,而其他管事的仆人們,也猶豫幾絲。
他們都是七個礦坑各自管事的家中人,算是如意坊的在鳳山街的心腹,寶爺今日偷偷過來的事情,他們都是知道的。
眼見劉老四抬出了寶爺,大家便不再想牽扯到其中去。
“對,是寶爺吩咐的。”
見寶爺的“好名聲”鎮住了眾人,劉老四心中稍定,便將幾名管事的仆從,拉到一邊,低聲扯謊到
“黃管事為寶爺做些私密事情,今下午去了七號坑的事,旁人不知,但其他六位老爺應是知道的。
寶爺在那裏有密事要做,做什麽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但這七號坑明日便是便封起來了,直到密事做完為止,兄弟幾個回去給其他老爺說一說,七號坑的工人,先安排到其他坑中,可好?”
幾名仆人眼神古怪的看著今夜尤其活躍的劉老四。
兄弟?
呸,你這下九流破落戶,也配和咱當兄弟?
“你說了不算。”
當即就有人開口說
“這事重大,需得黃管事出麵,我們就在這等著,等他和他家小娘子嘿嘿,等他們夫妻兩吵完架後,再聽他說。”
這人說話間,發出猥瑣的笑聲,引得身邊眾人齊聲哄笑。
看來黃管事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妙事,在整個鳳山街都是上好的桃色談資,而那些礦工們,見諸位管事派了人,便反身回家繼續睡去了。
劉老四卻心中越發擔憂。
方才那響動,他聽的清楚,也明了那定然是江悍匪手中暗器的響動,這會黃管事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自己沒唬住這幾人,想要給悍匪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展示一下自己“可用”。
結果卻畫蛇添足。
若是拖得久了,事情怕是要遭。
就在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其他幾人閑談,故意把話題引到黃管事的桃色之事,分散他們注意力的當口,眾人身後的宅院門,卻突然打開了。
把個劉老四嚇的一哆嗦,生怕江悍匪提著古怪暗器衝出來,把在場所有人都突突了,那事情可就真鬧大了。
但不是。
打開門的,是披著外衣,提著燈籠的女子,瘦瘦小小,但生的端莊些,頭發也披著,臉上還有淚痕。
這不是黃管事的小妾嗎?
她來做什麽?
“諸位大哥。”
那小妾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劉老四,提著燈籠,對其他幾人說
“今夜我家夫君喝醉了,方才不小心摔了器物,這會剛被服侍著睡了,大家回去吧。”
話是這麽說,但眾人分明看到,這小娘臉頰上還殘留著巴掌印,又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眾人心裏頓時都有想法。
害,肯定是那老不死的不解風情,喝多了打人耍威風。
估計是那活兒用不了,心中憤怒,美食在前吃不著,就隻能如此糟蹋美人,一眾家夥的眼睛在那女子身上掃來掃去。
但明白事情原委,大家也就放下心來。
劉老四轉了轉眼珠子,朗聲說道
“黃家娘子,管事與我從七號坑回來時,可是說過因寶爺吩咐之事,七號坑明日起封閉的?我與大家說了,大家卻不信,你來做個證。”
黃家娘子聽到這話,頓時有些茫然,但隨即又在燭火照耀中,看到劉老四瘋狂的給她打眼色。
她回頭看了一眼後方亮著燈的宅院,又抿了抿嘴,對其他幾人說
“確實是有這一說的,隻是夫君現在醉倒了,要不,妾身去把他喊起來,給諸位再說一說?”
“不用,不用。”
其他人連忙擺手搖頭。
以那黃管事老不死的刻薄性子,這會要是被喊起來,肯定是要記恨他們,沒準還要給小鞋穿。
大家都是低賤仆役,這些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眾人得了管事無事的消息,今夜又看了這八卦,明日便有新的談資,便一個個心滿意足的離開。
目送著他們消失在街道中,劉老四大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後背都涼透了。
“你,跟我來。”
黃家娘子也是長出一口氣,她拉了拉披著的外衣,對劉老四吩咐了一句,便帶著他走入宅中,又關了門,直入宅院亮燈的屋子裏。
剛一進屋子,血腥味就撲麵而來。
江悍匪正在忙碌,白色的被單把那無頭屍體裹成木乃伊的樣子,但地麵上的血跡和散碎的頭骨,依然震懾人心。
“唉,失誤了,沒壓住心中火,不該用這把槍的。”
江夏一邊收拾,一邊頭也不回的說了句。
看上去確實像是失誤,若用幾乎無聲的脈衝步槍,根本不會有剛才的事情,劉老四也不敢回答,就束手站在那裏。
黃家娘子也是被嚇得不輕。
到底是姑娘家,剛才出去說話的時候,腿都在打顫,但即便害怕至此,她卻沒有選擇說出實情,而是幫江夏隱瞞。
這個態度就很玩味了。
雖然也有害怕的因素作祟,但連枕邊人都因黃管事被殺而快意,這或許,就是平日裏不做好事的下場吧。
“你沒跑,倒是出乎我意料。”
江夏站起身,回頭看著劉老四,他停了停,說
“還在門外拚命為我掩飾,讓我有些看不懂你這家夥,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
劉老四瞥了一眼江夏腳下,被被單裹著,但卻還在滲出鮮血的屍體,這瘦猴握了握拳頭,似是想表現出豪氣。
但話到嘴邊,又變得輕聲輕氣。
他說
“我帶你來黃管事這,便是絕了自己的後路,如今除了逃走,就再沒路能走了,但逃到其他地方去,又不過是浪蕩過日子,沒點奔頭。
所以,不如就搏一搏。
我,想跟你混。”
“跟我混?”
江夏瞪大眼睛,他語氣古怪的說
“你把我當什麽了?黑道老大嗎?那是違法的事,不能做的。我可是個做生意的商人,正派人,體麵人,懂?”
劉老四沒回答,他的話已經說出去了,沒退路了,現在在等待回答。
“啪”
一樣東西被江夏丟給了他。
老四接在手裏,發現是一把帶皮鞘的匕首,烏黑烏黑的,很是精巧,拔出一看,刀刃一掌長。
一邊開刃,另一邊做成鋸齒。
屋中燭火照耀,讓那刀刃跳著寒光,一看就是上好兵刃,如此精巧的手藝,怕是鳳山街最好的鐵匠都打造不出。
這樣的兵刃,拿出去賣,最少也值紋銀一二十兩的。
劉老四的心開始砰砰跳。
他握著廢土戰士蘇的戰術匕首,感覺像是握住了明天的鑰匙。
“柴房裏綁著管事家的三四個仆人,我問過小娘子,都是他家心腹,平日裏驕橫慣了,也是不做好事那種。”
江夏坐在房中太師椅上,彈了彈手指,眼神平靜的看著劉老四,說
“投名狀,懂?”
“懂!”
瘦猴一樣的老四咬著牙,回了句。
雄赳赳的轉身推開門,就走入了夜色之中,結果仰頭走路,沒看腳下,在台階處摔了一跤,很是狼狽。
不過,倒也有股子光棍氣。
目送著劉老四離開,江夏的目光,又留在了瑟瑟發抖的黃家小娘子身上,他語氣古怪的問到
“你還在這裏,你也想跟我混?”
“我隻想回家。”
小娘子當即哭了出來。
她一個山村姑娘,就是生的好看些,又沒有見過什麽大世麵,今夜的事確實是讓她感覺太刺激了。
雖然之前見汙了自己的清白的惡人被殺,心裏還有點暢快。
但這會冷靜下來,想到黃管事和他背後的如意坊,在鳳山街的勢力,又聽到劉老四說的話,心裏也不由惴惴不安。
“哎呀,可憐的姑娘,就算我這會讓你回家,你敢回去嗎?”
江夏歎了口氣,指了指腳下被裹起來的屍體,他說
“看你也是苦命人一個,你想回家,當然可以,我又不是什麽壞人,要害你性命,但你現在不能回去。
否則就是給你家裏招禍。
你懂為什麽嗎?”
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娘子點了點頭。
這點粗淺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家世代都是本分農人,哪裏敢被牽扯到這樣的事情裏去?
“你懂了就好。”
江夏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對小娘子說
“把你牽扯進來很抱歉,但事已至此,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也別怕,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會把你推出去當替罪羊。
我和它如意坊的帳,還沒算完呢,這才是剛開始罷了。
你叫什麽?”
他問了句。
小娘子止住哭聲,抽了抽鼻子,小聲說
“我叫,牛招弟。”
“這名字厲害。”
江夏聽到這個頗有鄉土氣息的名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豎了豎大拇指,又吩咐到
“牛夫人,勞煩你準備點吃喝。
我出去一趟,一會帶兩個朋友回來,最近幾天就住你這了,宅中事,有劉老四幫你,放下心,別怕。
一會他回來,讓他把管事老爺,尋個好地方埋了,別驚動其他人。”
待走出幾步,江夏又覺得不妥,便從腰帶上取下一個雞蛋大小的玩意,塞進小娘子牛夫人手裏,對她做了個拉扯的動作。
叮囑到
“要是出了事,就把這東西拉開,用最大力氣丟出去,然後反向跑,懂?”
牛招弟看了一眼手裏精巧如藝術品一樣的玩意,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也聽過些仙人鬼怪的傳說,想來應該是某種法器?
眼前這綠林好漢之前放了掌心雷,打死了汙自己清白的惡人。
莫非,他還是個修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