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梔子花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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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的淩晨,蘇傾然終於見到了夏橙。開了七八個小時車,蘇傾然整個人都是僵的。

    “抱歉,大年初一還要你過來。”夏橙遞了根煙過來。

    蘇傾然擺擺手:“我先睡一覺。”兩個人一起往酒店裏走。夏橙早就拿到了房卡,蘇傾然行李也不多,兩個人沒有驚動任何人。

    所以第二天一早,夏梔子見到隔壁張床睡的蘇傾然特別的驚訝。而蘇傾然見到夏梔子也是驚訝至極。上次見到夏梔子,夏梔子還沒有那麽嚴重。

    十六歲的夏梔子是個可愛的少女,然而十歲開始就沒有進過學堂。

    夏梔子的身上有一顆活痔。這顆痣夏梔子出生時就有,雖然好奇這個痣會跑來跑去,但不影響生活,醫院也沒有檢查出來個所以然,所以夏家也沒辦法。

    可是十歲那年,這顆痣變大了,而夏梔子再也不會進食,不喝水不會口渴,改喝酒,不吃飯不會饑渴,改吃灰。

    不是普通的灰,是香灰。夏家這個時候才開始慌了,認為女兒是沾染了什麽。而夏梔子身上那顆黑痣也慢慢的變大。

    年前蘇傾然見過夏梔子,那個時候小姑娘還是貌美如花。今天一看,那痣已經擴散到了臉頰。按照夏家人的說法,那顆痔從來沒有到過果露的部位,更別提臉了,今年這種情況讓他們覺得世界末日。

    今年初一一改年三十的寒冷。竟然出了太陽,春暖花開感覺就此到來,算是一個好開頭。三個人出去吃了當地有名的小吃,算是解決了早飯。哦不,夏梔子沒吃。

    回了酒店拉了窗戶,夏橙把門也反鎖。夏梔子坐在床上把頭發挽起來,開始脫衣服,□□。

    夏橙看了眼蘇傾然麵露憂色。

    蘇傾然坐在床邊不帶一絲□□的看著夏梔子。十六歲的姑娘樣貌不差,夏家家世不差,姑娘被養的膚白肌嫩。胸脯已經開始發育,鼓鼓的,哪怕是在空調下,皮膚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胸口的小葡萄也是挺起來。

    沉默了一分鍾,夏梔子躺下,張開大腿,呼吸起伏,緊張的等待蘇傾然開口。

    從她的大腿內側開始一直到肚臍到胸口到脖子到臉有一塊黑色的印記。像是大麵積的胎記,可是在場的三個人都清楚這是那顆痣。

    有人說痣其實是一種黑色素,還有人說痣可能引發癌症。這是跟科學靠邊的,但,古話裏說痣可以改變人的命運,所以有些明星會去除臉上的一些痣又點上一些痣。比如說某某女明星,明明是平淡無奇的樣貌卻因為臉上那顆痣平添風情,比一些腿長貌美的女藝人要走的順利得多。

    “怎麽樣了?”夏橙擔憂的問蘇傾然。

    夏梔子坐起來,拉過被子將自己裹住,劉海從橡皮筋中遛出擋住了她的眼。

    “沒事啊。”蘇傾然站起身安慰的拍拍夏橙的肩膀:“黑色素擴散了而已。”

    於是,大年初一蘇傾然就被夏橙揍了一頓。qaq我隻是想活躍下氣氛而已。

    中午十一點多,夏橙拿符水幫妹妹擦了全身,三個人下樓把房退了,去了當地的寺廟跪拜。有人會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夏梔子,而夏梔子學會了熟視無睹,看在夏橙眼裏全是心疼,恨不得衝上去把眼神怪異的人揍一頓。

    從寺廟出來,三個人開車去往安水村。安水村裏有座小寺廟。當年夏家要拆了安水村去修工廠,遇到釘子戶,夏夫人懷著孩子過去監工,被憤怒的村民逼上了山,躲在寺廟中。那個時候寺廟是個荒寺。早就沒有僧人,也沒了香火。

    夏夫人胎動,最後還是村婦心腸軟了,幫夏夫人在廟中接生了夏梔子。因為廟門口有一從梔子花,夏夫人每每覺得難熬時就聞到那股梔子花覺得又有了力氣,所以女兒才取名叫梔子。

    後來安水村自然保留了下來,廠房改到了村子不遠處的地方,成為了安水村居民選擇工作的重要地方。夏家還出錢重建了寺廟,幫寺廟恢複了香火。

    可以說夏梔子跟安水村緣分不淺,跟安水廟也是淵源頗深。

    每年的年初一夏梔子都會去安水廟上香。今年年三十夏梔子的痣就開始擴散,可是她堅持來上香,所以吃了大年三十的午飯,夏橙便帶著妹妹出發。

    蘇傾然自從知道夏梔子的身世便想來看看這安水寺,在寺廟中生孩子,還是在荒廢的寺廟中生孩子怎麽想想都容易惹上什麽東西吧。

    一般來說女人經血期間最好不要去上香拜佛免得衝撞了神靈,夏夫人還生了孩子。我佛慈悲原諒也就算了,可是荒廢的寺廟中住的真的是神靈麽?說句大不敬的話,鳩占鵲巢不是沒有。那誰版本中的白蛇和青蛇不是之前就住在荒寺之中麽?還有西遊中車遲國國王抓和尚給三位國師修廟宇,那三位國師享人間香火不也是妖怪麽?

    到了安水村,往年他們是要去村民家坐坐的,今年夏梔子的情況不太妙,三個人悄悄的上了後山去了安水廟。

    安水廟前放了鞭炮的紅色鋪滿了地。那一從梔子花依舊是鮮綠一片,可以想象開花時是多麽美麗。安水廟被修繕過的大門上貼了春聯,琉璃瓦在夕陽下金光閃閃看起來喜氣洋洋。

    空氣中已經有濃厚的香火味,看來這幾天來上香的人不少。夏梔子深呼吸一口,露出了愉悅的表情,率先踏過了廟門。

    夏橙看了眼妹妹然後對蘇傾然道:“廟裏的規矩你知道吧?不要踩門檻,不要說胡話……”

    夏橙還在說,蘇傾然已經跟著夏梔子進了寺廟。

    因為是夏家出錢修繕的寺廟,而且經常捐錢,所以廟裏的僧人都很感謝夏家,尤其是夏梔子每年都會過來,所以僧人們已經拿他們當親人。

    看著夏梔子臉上的黑印,僧人們嚇了一跳。夏梔子做不到麵對陌生人怪異的目光那樣麵對僧人們,有些難過的扭過頭。

    蘇傾然微微一笑:“還是先上香吧。”

    僧人們不再提這個話題,熱情的拿了香燭給三個人,三個人對著大大小小的神佛依次跪拜,然後用了簡單的齋飯。僧人們也沒有再問夏梔子的臉,也沒有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夏梔子鬆了一口氣。

    齋飯夏梔子還是會用一些,吃得不多,夏橙和蘇傾然知道她不吃飯所以不勸,僧人們以為她一直胃口不好,所以也不勸。

    吃完飯已經很晚了,僧人們在看電視,夏橙燒水給妹妹洗澡,蘇傾然在旁邊看著夏橙往灶裏添柴火。

    “等下你跟我一起睡,明天一早就走。免得村民們看到梔子……”

    蘇傾然沒怎麽聽夏橙的絮叨,事實上他有些餓。“能烤紅薯麽?我之前看到有紅薯。”

    夏橙:“等回去了,你再寫幾道符……!!!剛才你吃了兩碗飯!”

    蘇傾然無辜的跟夏橙眨眨眼。

    夏橙拍拍額頭一臉無奈的去拿紅薯,讓蘇傾然在這兒看著火。

    還別說,坐在灶旁邊挺暖和的。

    蘇傾然往灶膛裏添著柴,忽然看門口有個僧人低著頭,隻露出光潔的下巴,手裏捏著一個大瓷碗。

    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出現,廚房裏的燈瓦數不大,蘇傾然被那僧人嚇了一跳。

    夏橙正好拿了紅薯回來,一看僧人倒是不意外,溫柔道:“慧覺,你餓了麽?”

    那僧人點點頭。

    夏橙接過慧覺手裏的碗給她盛了一大碗飯,又夾了些菜,最後拿熱水倒進去溫。熱水泡了幾次後,夏橙才把碗遞給慧覺:“還有,你要還餓再來廚房,又力氣有胃口吃飯了是好事。”

    慧覺點點頭,施了一禮,然後拿著碗離開,蘇傾然才發現慧覺走路是瘸的。可是之前慧覺悄無聲息的出現了。

    “她是誰?之前怎麽沒見她?”蘇傾然站起來。

    夏橙直接坐下,把紅薯塞灶膛裏。“哦,慧覺是廟裏的僧人。你之前沒聽我們說麽?”

    “說什麽?”

    “……梔子問了一遍,我又問了一遍。主持說慧覺感冒了,所以不出來見客。之前吃飯的時候,主持不是還給慧覺送飯了麽?”夏橙翻了個白眼。

    蘇傾然這才想起之前主持確實夾了菜離開過。“哦,我看她的腿……她剛才不出聲就出現嚇死我了。”

    “慧覺……”夏橙歎了口氣:“慧覺小時候是遺孤,先天的啞巴,腿也是。她的助聽器還是梔子從國外給她買的呢。”

    蘇傾然不再問轉而問起夏梔子:“你妹呢?等下再喝點符水吧。”

    “梔子去逛了。”夏橙頭也不抬。

    “黑貓瞎火的,你也不擔心。”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在這廟裏她閉著眼睛也不會走失。”夏橙起身看了下鍋裏熱氣騰騰的水:“算了。你去找梔子吧,可以洗澡了。”

    本來夏家是打算安自來水管子和熱水器的,但廟裏就有兩口井,僧人們拒絕了。除了電視和電燈,安水廟保持了很好的原生態,天然氣都沒有一個。

    蘇傾然逛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夏梔子。幹脆站在大雄寶殿門口喊起來:“夏梔子。”

    忽然起了一陣風,蘇傾然緊了緊衣服。再次張口:“夏——”

    提不上氣了,梔子兩個字在嘴邊卻始終喊不開口。蘇傾然幹脆閉嘴,垂了垂眼瞼,雙手合十,結起了法印,往常很容易結完一套完整的法印此時卻生澀很多,甚至腳底生寒。

    蘇傾然一咬牙放棄了結法印,轉身進了大雄寶殿。寺廟的所有燈瓦數都很低,白天見著慈眉善目的佛祖,此時在燈光和燭火下卻讓人覺得異樣。

    蘇傾然拿了木魚跪在佛祖下,看著自己旁邊多出來的一個影子也不想去深究是有人站在自己後麵還是光線角度的原因讓人有幾個影子,抑或者是別的什麽。一手持佛珠,一手持木魚,蘇傾然誠心的張口念經。

    往常倒背如流的金剛經此時也是生澀難以出口。“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

    “應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念著念著忽然就通順起來。蘇傾然沒急,把這一段念完:“唯然,世尊,願樂欲聞。”念完這一段蘇傾然才回頭去看一臉懵逼的夏橙。

    “你妹呢?”

    “已經去洗澡了。”夏橙老實的回答,然後搖搖頭,蹙眉看著蘇傾然:“不是,讓你來找梔子,你跑來念經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你修道麽?”

    蘇傾然向佛祖一拜,然後起身出了大殿:“六道之中三千大世界,條條大道通羅馬,我會念經有什麽奇怪的?”

    “所以你說的道是指道路的道?”夏橙一臉嫌棄。“你再這樣我不給錢了。”

    “別啊,金大腿。”蘇傾然和夏橙說笑著回廚房,就看前麵有個身影進了廚房。

    夏橙搶先幾步進去,蘇傾然還沒進去就聽夏橙著急的話:“放著放著,我來洗碗就是了。我烤了紅薯,你再拿個去吃,吃點熱的,明天再不好就去醫院看看。”

    蘇傾然跟著進去,一看果然是慧覺。蘇傾然也不說話,就看夏橙刨了紅薯出來遞給慧覺又讓她小心燙。

    慧覺施了禮,拿枯葉夾著紅薯離開,見蘇傾然在門口站著也跟蘇傾然施了一禮。蘇傾然趕緊側過身不受:“師傅客氣了。”慧覺點點頭離開。

    大年初一有些地方的興法是不洗澡不洗頭的,洗臉洗腳水都要留著初二來倒掉。所以整個廟裏除了夏梔子沒人洗澡。

    夏橙燒了洗臉水,蘇傾然和幾個僧人自備毛巾洗了臉腳,收拾收拾就該睡了。

    夏梔子脫好了衣服在床上等他們,夏橙又仔仔細細的跟夏梔子抹了符水。“我說蘇涼,怎麽這次沒用,你是不是少畫了幾筆?還是保質期過了?”

    蘇傾然沒理他,拿了碗倒了酒,拿著一道符念了幾句,扔進碗裏,碗裏頓時起了火,符很快燃燒殆盡成了灰。

    夏橙看到這一幕才閉了嘴,隻是眉頭的蹙起卻平複不了。往常蘇涼給的符水擦身子總是能在一定的時間內控製那痣的範圍,甚至能讓痣變小,可是今天卻沒用。

    夏橙愁啊。曾經有道士說這痣的範圍控製不住,遍布全身時,梔子就算是完了。

    蘇傾然把夏梔子扶起來喂她喝符水。符水是酒,夏梔子喝的很快,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放下碗,眼睛亮亮的看著夏橙,但話卻是對蘇傾然說的:“涼哥,我餓了。”

    夏橙立刻可憐兮兮的看著蘇傾然。夏梔子以香灰為食,蘇傾然是禁止的,反正夏梔子也餓不死。但夏家的人有沒有偷偷拿香灰給夏梔子吃蘇傾然用腳趾頭也知道肯定有。

    還記得蘇傾然發現夏梔子的體質就是發現夏梔子偷寺廟香火鼎裏的香灰。那個時候蘇傾然和夏橙已經認識了三年。如果早點知道夏梔子是這種情況,他或許還能想出其他辦法,不是一再的用符水壓製。

    “再忍忍,明天出去了再說。”想起之前蘇傾然叫不出夏梔子的名字,想起念經時那個明顯不是自己的影子,蘇傾然搖搖頭。

    夏橙有些不忍的低下頭。

    夏梔子倒是無所謂,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像嘴饞的孩子,隻是卻完全沒有孩子的可愛而是怪異滿滿。

    “今晚念幾遍經再睡,心誠些,不要有雜念。”想了想蘇傾然吩咐道:“夏橙,你也是。”

    “可是你不是說不要隨便念經麽?”夏橙有些疑惑,蘇傾然曾告訴他隨便念經容易引來一些東西。

    “是啊。”蘇傾然自得一笑:“但,是我叫你念的,那能叫隨便麽?”

    夏家兄妹整齊的翻了個白眼。

    “好了,梔子,你睡吧。”蘇傾然正要拉著夏橙出去就見桌子上有個紅薯。梔子又不吃東西,這個紅薯……

    夏橙摸摸鼻子:“多半是慧覺放進來的吧。”說著拿著紅薯出門:“我給慧覺送過去。”

    蘇傾然一把扯住夏橙:“給我吃吧,大晚上慧覺說不定休息了。”

    夏橙一臉無奈:“你屬豬的麽?”

    蘇傾然接過紅薯,微微一笑:“梔子晚安,明早見。”

    梔子衝兩人笑著擺手。蘇傾然拉著夏橙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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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橙念完經,蘇傾然已經睡了。覺得渾身僵硬的夏橙站起來舒展身體,推開窗戶發現天上還有幾個星辰,頓時心情大好。在冬天能看見星星真不容易。

    關上窗,夏橙回頭卻嚇了一跳。蘇傾然正坐在床上眼神明亮的看他,哪裏有半點睡意。

    “你幹嘛?嚇我一跳——臥槽,你幹嘛?!”夏橙有些懵,蘇傾然突然就拿了一把刀出來。

    “給你,割一碗血。”蘇傾然把刀遞過去。然後又抽出一把刀,拿了個幹淨的碗出來,割破自己的手指在碗地畫了個陣符。

    “你要血幹嘛?大半夜的——誒,你手都破了,就不能用你的手?”夏橙擼起袖子才想起自己幹嘛要那麽聽話。

    “我又不是梔子的親哥,我的血有毛用啊!”蘇傾然催促夏橙:“快三點了。”

    夏橙摸出手機一看,才十一半點好麽?什麽叫快三點了。想吐槽卻看蘇傾然已經起身用流血的手指頭在門窗上畫符。“對了,割血的時候也要念經,以經完血停為最佳。”

    夏橙翻了個白眼,但又想蘇傾然剛才說了梔子,料想跟妹妹有關,所以也不含糊,老老實實的割破手腕,看著血滴在碗裏閉上雙眼虔誠念經。

    蘇傾然給門窗畫完符又在地上畫了道符,等做完這一切,蘇傾然已是大汗淋漓。看到夏橙認真的模樣,蘇傾然也不打擾他,從背包裏摸出一袋旺旺雪餅卡擦卡擦的吃起來。(對,這就叫不打擾,是雪餅自己要響的,不關他的事。)

    不過夏橙也真沒受到影響,虔誠的他已經對外界無感知。再蘇傾然發現妹妹的事之前他一天要念好幾次經,對各種佛家典著夏橙也是很熟悉,後來蘇傾然才告訴他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都可以念經的。

    吃完雪餅,蘇傾然就看窗戶上出現好幾個影子。燈在屋裏,根據物理學那些影子都淡淡的。不過真要按物理學,在外麵無光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影子,不管外麵是什麽。除非他們已經貼在了窗戶上。

    夏橙念完最後一句,睜開眼睛,收了手腕,看著滿滿的一碗血有些眩暈。蘇傾然把口袋一扔,上前去扶他,又將自己好不容易結痂的手掐破給夏橙的傷口畫了個印。抬眼時,窗戶上哪裏還有什麽黑影。

    “下次有這種事,提前給我說,我好準備紗布。”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手,夏橙心疼的很。

    蘇傾然嘻嘻一笑,不理會夏橙的埋怨,開心的舉起碗親了一口碗壁:“寶貝兒,這可是你的經血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