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京城裏秋風漸寒。

    清晨的積水和樹葉上結霜，轉眼間已是霜降節令，再過些時日，又該入冬了。

    如今距白蓮教刺王殺駕，已過去五日。

    雖然宮裏鬧的熱火朝天，但菜市口街的縫屍鋪依舊如常，林壽悠閑的養花玩鳥。

    雖然林壽那晚救駕殺賊，大顯神威，但也沒什麽人看見，就嘉皇一個目擊者，跟他說清道明自己隱世生活，嘉皇也確實沒多打擾他，江湖上奇人異事多了，想聽找說書的去，皇上哪有那麽閑關心這個，朝堂上忙的都焦頭爛額了。

    不過，昨日宮裏倒是送來了個梨木盒，林壽拆開看了看，一個巴掌大沉甸甸的小金牌，上麵八個皇書禦字。

    “替天縫人，如朕親臨”

    嘖，林壽無語的掂了掂，弄個這玩意兒幹啥，感覺還不足量，賣錢都嫌磕摻。

    他這想法要是給別人聽見了，那非得掐死他的心都有，這是“如朕親臨金牌”啊！

    如朕親臨什麽意思，拿著它跟皇上是一樣的，見了金牌，就是見了皇上。

    別的不說，太子麵前亮這個玩意兒，太子都得給你跪拜行禮。

    大景立朝以來，據說總共才隻有過三塊這“如朕親臨金牌”。

    一塊在皇上手裏，是專門針對重大的地方事宜需要委派欽差時，請出來用，差辦完了還得還回去，稍微小點的事都請不動，如這次西南白蓮教起義，林忠受任欽差去西南組織團練，這麽大的事都沒請動，可見這如朕親臨牌分量多重。

    一塊在軍機處，軍機大臣們開會時，皇上要是抱恙不來，你們不能自己開會，不然有結黨密謀之嫌，得請出這金牌來，如朕親臨，那意思我們不是密謀，皇上聽著呢。

    最後一塊，也是三塊裏唯一賜給臣子手裏的一塊，景初第一開國功臣睿親王，跟著太祖打天下的，後來輔佐大景幼帝的皇叔攝政王，功高過主，自己卻沒當皇上，當了一輩子綠葉，當時受賞了這麽一塊如朕親臨金牌，皇上甚至特許他這金牌可以世襲。

    然而睿親王最後死的時候，托給家裏人了，國喪之上，當著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麵兒把這金牌放進他棺材裏，一塊兒下葬。

    這牌子最後沒傳後人，到他這算完了，然而雖沒了牌子，卻保了他這一脈往後世世代代的平安富貴。

    這麽著哦三塊如朕親臨金牌。

    如今林壽手裏的，大景的第四塊。

    全大景都眼紅這玩意兒的意義和重量，在林壽這卻是想著賣錢都不夠足分金。

    林壽把玩了一下這“珍貴”的如朕親臨牌，往三仙歸洞裏一扔，吃灰吧。

    ……

    白蓮教刺王殺駕的後續，朝廷那邊的態度大概也就這些，符合林壽低調的要求，但也偷偷送了個牌子來表示重視和交好。

    至於其他的。

    姚鶴笙走了，離開京城了，白蓮教首已死，他終於一身輕鬆，說自己打算南下見見江南風光，臨走前跟林壽道了個別。

    然後就是藏龍散人辦喪。

    白蓮教刺王殺駕的元凶禍首，有一個白蓮教首頂缸夠了，藏龍散人的屍體林壽就給要出來了，棺材蓋一蓋，也沒太多人知道，免得惹禍，刺王殺駕是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的罪過，龍鳳庵道場藏龍散人的那三百弟子都活不了，他們死活無所謂，咱家裏的貓可不招惹這無妄之災。

    林壽如他當初答應的給買了棺材，紙紮紙錢也自己搞的，找了杠房的小栗子幫忙，藏龍散人的葬禮辦的風風光光。

    寧洛薇和薑雲雲披麻戴孝，一身白素縞格外的巧麗，要麽人總說俏寡婦，俏寡婦，要想俏，一身孝。

    七爺八爺他們也都來吊唁了，大家街坊鄰居混的也熟，七爺還問林壽呢，這死的是小西施什麽人呐？林壽說是她師父。

    “磨豆腐的？”

    “不是，剃頭的。”

    割頭刀法那梗是過不去了。

    寧洛薇回去靈堂裏就踩了林壽一腳，林壽一撇嘴，別腳就把人絆在棺材上，寧洛薇晉升了大師也打不過他，倆人在靈堂裏藏龍散人的棺材上，又是吵鬧鬥嘴，這倆冤家就沒有好好的時候。

    靈堂暗處，一雙猹精吃瓜的眼睛看著心說，姐夫，你這樣我師父不會詐屍吧？

    晚上送路，轉天出殯，下葬，吃席，一切簡簡單單，操辦完了。

    你要問寧洛薇心情，悵然若失是有的，畢竟那麽多年養育教導之恩，但也不至於真當親生爹娘，畢竟藏龍散人養他們這那些弟子也是有所圖謀，沒付出什麽感情，甚至他們也是從殘酷的訓練中活下來的，龍鳳庵道場每年死人也不少，走到今天這步，已經是師徒翻臉，不死不休，安葬之後，也是塵歸塵，土歸土。

    人這一輩子，多大的事，活著才算事，死了，也就萬事皆休，一切成空了。

    嗩呐銅鑼吹吹打打，折騰幾天，藏龍散人下了葬，林壽親自拿著埋人鏟給蓋的土。

    這個從張家界來的，想著複辟前朝的文帝後人，也就算完了。

    什麽白蓮教起義，什麽前朝複辟一通亂糟糟的事，或許朝廷還在受其擾，但在林壽這算是結了，往後，寧洛薇就隻是菜市口豆腐鋪裏一個小豆腐西施，過安生日子。

    ……

    別人的事，大概如此，最後剩下的，就是林壽自己的事。

    皇宮一夜，他幹掉了白蓮教首和藏龍散人，然後也得了賣屍錄獎勵。

    白蓮教首給的獎勵是，

    地字七品，慧心白蓮。

    白蓮產的蓮子吃了可以開智，林壽隨手把它丟進瓷盆兒裏，養著了。

    白蓮教首的走馬燈裏，林壽也看到了他夢裏見過的大胖和尚，由於他自己也會托夢術，所以揣測這恐怕是個奇人，這白蓮教有個幕後教唆的神棍？

    算了，與他無關。

    然後就是藏龍散人，給的獎勵是，

    地字三品，撼龍經。

    這是一門尋龍捉脈，搬山卸嶺的本事，功效頗為神異，我們往後再說。

    林壽從藏龍散人身上賣屍獲取獎勵還在其次，他收獲更大的地方是走馬燈。

    從在藏龍散人的走馬燈裏。

    他終於知道了，大師之上的秘密。

    那是民間說書先生的一句順口溜。

    “人有九道坎，生死鬼門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