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迷霧中的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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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助爆炸火光,他又清楚地看到了陳廣銳那張臉,發現原有的稚氣和憨態現在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剛烈,狂野和剽悍之氣。

    越來越多的弟兄見是我軍在打炮,便放心大膽地擠出掩體來趕熱鬧,拍著巴掌,喊著千奇百怪的聲音來為炮兵兄弟助威。

    弟兄們的膽氣隨著我軍炮火的威淩勢焰迅速豪壯起來,渴望戰鬥的激情在吞噬著畏怯和惶恐,熱血漸漸在心中沸騰。

    不錯,兵們被孤寂和死亡恐懼壓抑得太久了,真恨不能馬上衝出去同敵人來一場瀝血廝殺,死也死個痛快。

    弟兄們是這般群情激昂,鄧建國就更不用說了,殺場就是他的天堂,如果不是紀律約束,以他那孤傲的脾性,根本不願意像動物一樣蜷縮在這陰暗,肮髒,潮濕的洞裏與老鼠、蛇、蚊蟲之類相依相偎這麽長時間,搞得好好一個剽猛悍將不去鋼與火,鮮血和死亡的戰場上揚眉吐氣,窩在山洞裏聞臭氣,都快發黴了。

    "嗚"一聲怪嘯尖利得直刺耳膜。

    "轟"一發炮彈從高地上空飛過,落在壕塹前沿爆炸,掀得泥塊迸飛濺揚。

    "趴下。"鄧建國驚呼一聲,身子閃電般向前撲倒。弟兄們也跟著俯伏在了地上。

    "轟…轟…轟"

    巨響聲震得地皮子都顫動了起來,弟兄們的胸脯都貼在了地麵上,隻覺得體內腑髒像貓抓一樣生痛。

    三發炮彈砸在陣地前沿二十米遠的地方,將泥土、石塊夾雜著草木掀起一丈多高,衝擊波之強,猶如裂岸驚濤,匝地暴卷。

    鄧建國強忍住腹腔裏那抓心撓肺的疼痛,咬緊牙關,通過爆炸後的威力判斷出適才打到陣地上的炮彈口徑至少在130毫以上,若不是有山體、土坎和塹壕等掩蔽物,若不是大家隱蔽得及時,恐怕早就被炮彈生撕活裂,大卸八塊了。

    "不好,是重炮,小鬼子的炮兵開始還擊了。"心裏暗叫一聲,鄧建國倒抽一口涼氣,翻爬起身對著弟兄們聲撕金帛地吼叫道:"弟兄們,這是小鬼子的重炮,趕快進洞隱蔽。"

    弟兄們被震得頭暈目眩,但求生本能驅使下,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急促地離開當前位置,不要老命地朝洞子裏鑽。陳廣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鑽進了防空洞,那副慌不擇路的狼狽樣兒活象一隻撞見了貓的老鼠。

    "嗚…嗚…嗚…"

    頭頂炮彈破空尖嘯聲有如惡魔咆哮,撕人耳膜,鄧建國渾身汗毛根根直堅,涼氣從腳心冒到了背脊骨,他根本不敢往回看,幹脆利落地把兩個動作遲緩的兵推進洞口後便旋風一般跟著刮了進去。

    "轟…轟…轟…轟"

    爆炸聲如驚雷般從頭頂滾過,連續不斷,沒有間隔,一顆挨著一顆地炸響。

    洞裏,鄧建國閃避到洞口那塊突起的壁石後,探出頭朝洞外望去,但見爆炸後激起的衝擊波如同一雙魔爪在陣地上瘋狂撕抓著,泥土、石塊和碎屑被高高的拋揚到空中。

    剛剛修複好的工事再次被掀了底翻上,塞滿土塊的麻布口袋被撕成碎片,土木結構的工事被轟得崩塌了,慶幸的是裏麵的兵全部都鑽到山洞裏去了,否則的話,恐怕要上演一出包人肉餃子的人間慘劇。

    我軍炮擊開始不過一刻鍾時間,越軍重炮群立即作出了回擊,老山其它高地也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無名高地當麵的越軍FAA高地及慶水、安陽一線越軍炮兵火力也對66B高地地區實施了瘋狂反擊,氣焰囂張得無以複加,可見越南人這一回是傾家蕩產,不惜血本要同我軍決一雌雄了。

    慶水和安陽一線敵軍炮兵轟擊的重點主要集中在1BD高地及10C高地兩處,尤其是1BD高地更是敵軍炮兵重點照顧的對象,整個高地都掩沒在了火海當中,紅撲撲的火焰在氣浪和山風的鼓動下,起勁地飄舞跳躥,燒紅了幽暗的夜空。

    翻江倒海,扣人心弦的炮兵對決進行了足有一個小時,淩晨六點正,我軍的炮火漸漸平息下來。

    弟兄們暫時鬆了一口氣,鄧建國卻是憂心忡忡,惴栗不安,因為駐守在66B、1BD、10C高地上的那些弟兄是否還安好,這很讓他牽腸掛肚。

    他心急火焚,躁急地奔到步話機旁抓起耳機和送話器就準備向1BD高地發電,耳機裏忽然傳來了連長林通軍那嘶啞的聲音,相互詢問了一下弟兄們的安危,確定沒什麽傷亡後,林通軍要求他報告一下無名高地當麵的敵情交化。

    敵我雙方激烈的炮火拉鋸戰盡管已經告一段落,但是濃密的硝煙借期於黎明前的黑暗完全籠罩著前沿陣地,視線差得要命,鄧建國窮盡目力,也最多能看到十幾米遠,而且是模模糊糊的,就更不用說有效的觀測敵情了。

    搓了搓手,鄧建國在急病亂投醫之下就隻好搬出潛聽的方法來察探敵情。

    摸了摸耳朵,感覺到耳膜有點兒發顫,他氣得一跺腳,扭頭衝洞裏嘶聲喊道:"陳小鬆。"

    "到。"陳小鬆宛若一股旋風從洞裏刮到鄧建國身旁,有點誠惶誠恐地道:"副連長,有何指示。"

    "你聽覺還好嗎?"鄧建國沒有去看陳小鬆,隻是用威嚴的語氣問。

    一臉詫然,陳小鬆如墜五裏迷霧,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揉了揉左邊耳朵

    大聲回答:"報告副連長,我的聽覺很好。"

    "那就好。"鄧建國點了點頭,躁急地命令道:"你馬上用潛聽察探一下陣地前沿有沒有敵軍在活動,速度要快,我等著你給我匯報。"

    "是,副連長。"陳小鬆縱身快若脫弦怒矢一般從鄧建國身旁擦過,瘦高身形在幾個起落間便消逝在了黑暗裏。

    無奈的歎息一聲,鄧建國搖了搖頭,箭步奔回步話機旁,焦躁地向連長匯報:"老林,現在能見度極差,根本看不清五十米以外任何東西,我派人通過潛聽偵察敵情去了,很快就會有回應。"

    沒等林通軍那邊回話,他又關切地問道:"你們高地上有沒有異常動靜?"

    "沒有,目前還沒發現什麽可跡象。"林通軍說完長歎了一聲,顯得很氣惱。

    "那66B和10C高地的情況怎麽樣?"鄧建國繼續追問道。

    "到目前為止,都還正常,隻是10C高地的工事全被炮火摧毀了,有一個土木結構的洞穴坍塌了,兩個戰士沒來得及撤離被埋在了裏麵,可能救不活了。"林通軍聲音一陣哽噎,悲咽地道:"他們都是去年才入伍的兵,還是一對雙胞胎兄弟,連個三等功都沒立過就這麽走了,我真擔心他們爹娘經不經得住這個噩耗。"

    悲歎一聲,鄧建國沒有說什麽,心髒驟然緊縮,腦門一陣發涼,暗想:真是菩薩保佑,得虧自己多長了兩個心眼,敵軍炮襲一開始就命令全體人員躲進了堅固的山洞裏,剛才炸塌的土木工事裏沒有人,要不然今天要上演兩起活埋戰士的悲劇了。

    步話機裏,林通軍在低聲抽噎,顯得傷心欲絕。鄧建國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寬慰他,因為隻要戰爭還在進行,我軍健兒流血犧牲的慘事就會天天發生,隻要還在打仗,死人的事就絕對不可能避免。鄧建國不是神聖,當然沒有能力去阻止弟兄不會流血,不會犧牲,不會傷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