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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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生的妻子朱梅娘向來是個見風使舵的,她聽聞顧聞白非但沒死,還做了戶部侍郎,帶回來的妻子還是個有錢的主,眼兒便放出光來。

    她長得體態豐腴,即便是在家裏,也要穿得光鮮亮麗,妝容極濃,頭上也要插著沉重的發簪。

    這樣倒也有好處,顧長生一說,她便催著顧長生到大房的院子前守著,假若顧聞白有什麽需要,顧長生好幫忙。

    顧長生愕然“你前陣子不是還說,顧聞白死了,要多照料璋哥兒嗎?”

    朱梅娘不耐道“這不我們的好侄兒還沒有死成嘛,還在官家麵前得了勢。”

    這倒是。

    顧長生仍躊躇著“那月娘……”

    朱梅娘擰眉,湊近他耳邊“那月娘自然是冒充的!你看看璋哥兒,哪裏有一丁點像我們顧家人?我之前不過是顧忌著大伯,才沒有說出來而已。”

    什麽顧忌大伯,明明是害怕。

    顧長鳴向來是條毒蛇,便是弟媳他也敢威脅。有一次朱梅娘企圖安插人手到他的書閣中去,那丫鬟長得多好看啊,可生生的竟然被顧長鳴身邊的那兩個長隨給扔了出來。緊接著朱梅娘便收到他的警告‘倘若手伸得太長,小心會斷。’

    嗤,哪裏是才華橫溢的京城才子,明明是狠辣的黑白無常。

    顧長生還要多說,朱梅娘瞪他一眼“還不快去!”

    顧長生悻悻,但也沒敢主動湊過去,叫了自己的長隨孟慶去候著。奈何半響沒動靜,他生怕婆娘責怪,又放心不下,還是親自去了。

    卻是才到垂花門,就見孟慶一路小跑出來,氣喘籲籲“二老爺,裏頭,裏頭……”

    “死人了?”他下意識地問。

    孟慶搖搖頭“人倒是沒死,但也差不離了。三公子……三爺差老奴延請大夫。”

    他好些年沒見三爺了,大房早就傳出風來,三爺死在外頭了。可如今,死去的三爺像是索命的閻羅王一般回來複仇了。他早就說嘛,那表公子是個歹毒的,三爺此番,不過是表公子當初種的因。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自己老爺。想當年,自家老爺可是沒少欺負大房的姑奶奶與三爺。三爺收拾完表公子,接下來會不會收拾自家老爺?不行,他得多請幾位大夫。

    顧長生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眼光,袍角一撩便躥進了垂花門“我去瞧瞧。”大房的熱鬧他最喜歡看了。鬥得兩敗俱傷才是最好。

    才一進去,方才跟在顧聞白後頭的那兩個又高又壯的漢子一瞪眼“作甚?!”說話聲隆隆,甚是嚇人。

    顧長生當下腿就軟了,一口氣沒吸溜上來,腿就不由自主地往回跨“走錯了,走錯了……”

    待他弓著身子退出好遠,才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慫甚咧?不過是兩個奴仆!”話雖然是這般說,可到底再也沒敢進去。

    正躊躇著,朱梅娘坐著一頂小轎過來了。

    於扶陽沒死,但也沒有孟慶說的那麽糟。他隻是被顧聞白打得狠了點。

    此時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腦袋破了,口鼻都是血,看起來受傷頗重。

    顧聞白伸出大長腿,撩起袍角,露出一雙做工精良的靴子來。

    他本來想直接踩在於扶陽的胸口上,但又怕髒了自己的靴子,到底還是收回了腳,問於扶陽“誰指使你到通順錢莊將我的房契地契取走,再將宅子賣給秋明光私生子白康的?”

    於扶陽一雙眼睛被打得青腫,素日裏風流的丹鳳眼僅剩一道縫。縫裏有一道死性不改的光。

    “你買安樂坊宅子的事情,哪個人不省得?我將你的東西取走,不過是我在靈石鎮倒夜香的酬勞。”

    他倒是毫不忌諱。

    “至於那勞什子白康,宅子是牙行幫著賣的,我隻管收錢。那錢也早就用完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倒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月娘本是跪著於嘉音的,見狀又朝顧聞白跪了過來,一雙眼盈著淚光,宛若梨花帶淚。

    “顧爺,您行行好,陽哥他真的是什麽都不省得。他隻懂得花錢……”

    蘇雲落輕輕一笑“那這位太太的意思是,你才是這件事的主謀?”

    月娘咬著牙,仍舊望著顧聞白“我,我不省得這位太太的意思……”

    蘇雲落仍舊笑道“於扶陽雖然在靈石鎮上倒夜香,可也沒受什麽苦。便是在倒夜香的間歇,竟然也有紅粉知己。那位紅粉知己,不但助於扶陽逃出靈石鎮,還偷了我們鏢局的一本帳薄。不省得如今那位紅粉知己是被養在何處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月娘的神色。

    這位月娘,有點意思。

    這麽些年,頂著顧三太太的名頭,不僅挺著肚子進了顧家,在於嘉音膝下承歡,還在於扶陽紅顏知己與顧三太太的身份中自由切換。方才在門口雖然表現得懦弱,但看得出來,顧長生並不是那麽的討厭她。

    如今於扶陽被顧聞白傷成這般,她還能忍著沒有翻臉。

    可見是個城府極深而又八麵玲瓏的。

    果不其然,那月娘聞言,臉上隻露出一絲受傷的神色來“陽哥,這位太太說的可是真的?”

    於扶陽閉口不言。

    靈石鎮上,四處都是蘇雲落的人,他與拾兒的事,她能知曉也不出奇。

    顧聞白目光冷冷“你原是因為躲債才離開汴京的,如今你竟敢回來,定然有人告訴你,我此番回京,定會命喪路上,是以你才敢到官府去開死亡文書,將我名下的宅子售賣還債。”

    他死死盯著於扶陽。

    於扶陽臉上的神情雖然變化極小,但還是被顧聞白捉到了那一絲微妙的變化。

    屋中一片寂靜。

    於嘉音閉著眼,半靠在床上。方才於扶陽狠毒地要向蘇雲落下手,她驚呼一聲,親眼看著於扶陽再次被顧聞白一腳踹翻。

    曾經捧在手心的兒子,如今在她心中已然死去。

    她的命不久矣,她不期望顧聞白能原諒她。而此時兩個親生骨肉相殘,一切俱是她的錯。

    正哀哀地想著,忽而聽得於扶陽詭笑道“做官的滋味可好?還沒有正式上任罷?可惜,用不了多久,你便要在家丁憂三年,方能出仕。這種滋味,定然很歡喜罷。”

    於嘉音猛然睜開眼,撈起身邊小幾的茶盞,便狠狠地朝於扶陽擲了過去。

    於扶陽一時不備,被擲了個正著,茶水茶葉渣子糊了一臉。

    他不怒反笑“有這樣不知廉恥的母親,你如何做官?哈哈哈,我們這一生,注定被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給毀了!顧聞白,你我不過是一樣的,是見不得人的陰溝裏的鼠類!”

    於嘉音聞言,怒極攻心,她正欲起身朝於扶陽撲將過去,卻再次頭重腳輕的栽了下去。

    而這一次,她沒能再醒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