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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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有牽掛,便有了弱點。
外麵顧璋在哭,但月娘沒讓他進來。於嘉音雖然死了,但她得的是肺癆,璋哥兒年紀還小,還是不要進屋的好。再說了,於扶陽在裏頭被顧聞白揍得鼻青臉腫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出來還另說。月娘抱著璋哥兒,一臉的陰沉。
於扶陽終於敢直視顧聞白“璋哥兒還小,他什麽都不懂,再說了,我們之間的恩怨,犯不著牽扯下一代……”
顧聞白笑了,帶著些許諷刺“當初我也不過是懵懂孩童,你為何要將帳算在我頭上?”
於扶陽轉過頭去“如今我為你案上魚肉,任你宰割,那些往事,不必多提。”
“嗬。”顧聞白俯下身來,目光憐憫,“你想得太簡單了?”
他的語氣冷冷冰冰“於嘉音一死,我不僅不會承認他們母子二人的身份,我還會將他們送到大理寺去,告他們一個欺詐之罪。顧家雖然沒落,但顧長鳴還是帝師的身份。大理寺隻會重判,而不會輕放。你說,璋哥兒那般小,若是發配去嶺南……怕是這一路顛簸,還沒有到達目的地便……”
“你!”於扶陽忿恨地看著顧聞白,氣急敗壞,卻發覺自己沒有指責的理由。
顧聞白語氣仍舊冷清“倘若你供出背後指使你的人,我會饒你的一命,還會保你兒子暫時平安無虞。他可以安全地脫離顧家孫兒的身份,同時又能快活地活下來。”
“多簡單明了的選擇。”
“但凡是個人,都會選擇最後一條路罷。”
於扶陽咬牙,看著顧聞白冷淡的麵容。
“我說!”
“是喻明周……他向來對你懷恨在心,這次我能順利回京,也是他……相助。”這其實沒有什麽好掩飾的,能與顧聞白不對付的隻有喻明周和喻家。喻明周當初交待他的時候,那態度也不像是怕顧聞白知曉的。甚至,還有些等著顧聞白上門去的意思。
最好,二人狗咬狗,一嘴毛。
“很好。”顧聞白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卷紙,扔給於扶陽,“將你與他之間的交往逐一寫下來,事無巨細,務必謄寫清楚。寫完之後,畫押蓋章。”
“毛瑟瑟。”他朝外頭喊。
毛瑟瑟極快進來,恭敬有禮“大爺。”
“看著他寫,若是旁人來打擾,扔出去。”
“是。”
“等等!”於扶陽爬起來,“你還沒有說,璋哥兒的身份該如何解決。”
顧聞白回頭,冷冷一笑“母親得知我身死的消息,悲傷過度,隻不過恰在外頭拾到一個懷著身子的婦人,為了積德,也為了婦人的聲譽,她便對世人謊稱,婦人懷的,是我的遺腹子。”
於扶陽怔然,這樣既全了於嘉音的臉麵,又體貼了璋哥兒,倒是個好辦法。他怎地沒有想到呢。
好像是賀過燕,一直在他耳旁喋喋不休地說著顧聞白的壞話。甚至還幫著他弄來肺癆病人的手帕,換給於嘉音用。賀過燕說,隻要於嘉音死了,顧家大房的財產,他便能提早享用。
這世上唯一憐惜他的人死了!
於扶陽猛然醒悟,痛哭失聲“母親,母親……”
顧聞白沒有再看他,隻看了最後一眼於嘉音的屍體,緩緩轉身,跨出了門檻。
這座院子,他的記憶甚少,以後,也不會再有記憶。
冷冷的秋風帶著雨絲刮了過來,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點水痕。他伸手輕輕地揩了一下,便了無痕跡地抹去了。
蘇雲落回了一趟通順錢莊。
將頭上貴重的頭麵卸下,將略濃重的妝容抹掉,再換上素色的衣衫,發髻上隻插了一支素銀簪。
她原本以為,見到三郎的母親,會有一場血雨腥風的舌戰。可萬萬沒想到,那位瘦得皮包骨的婦人,已然幡然醒悟。
她在旁邊看得清楚,麵冷心軟的三郎已經有隱隱的觸動。
是以她特地回來,卸下珠釵,穿上素衣,為於嘉音守孝。
而三郎……
蘇雲落從籠箱中替顧聞白挑了素衣,打成小小的包袱,正要再往顧家去,外頭傳來穆宣哭笑不得的聲音“小戰,你下次能不能從大門走?牆上機關甚多,刀劍無眼,可別傷了你。”
而後便聽得小戰笑嘻嘻的聲音“這裏的機關我早就摸熟了,穆大叔,您可別嚇我。”
是小戰回來了。
蘇雲落迎出去,隻見外頭已然煙雨蒙蒙,竟然不大像是幹燥的北方的秋了。
小戰是回來了,可吳阿七呢?
小戰見蘇雲落的目光尋著吳阿七,忙解釋道“她說驃騎大將軍季清欠了她銀錢,她往巡邏營討債去了。東家可放心,那小仵作,狡猾著呢,比我還要狡猾。”
蘇雲落哭笑不得,哪有人誇自己狡猾的。
小戰來,自然是有正經事。
“昨晚小仵作查驗過了,那白康是毒發身亡。他的後腰處,有一個肉眼幾不可見的針孔。”小戰想起他替小仵作舉著燈,看著小仵作將白康全身都脫光了,像翻一條鹹魚一般來查驗屍體,就覺得渾身寒毛直起。
“小仵作說了,那毒毒性極烈,一旦進入血液中便即刻毒發身亡。”
蘇雲落蹙眉“既是如此隱蔽,又是即刻毒發身亡,平安仍舊洗脫不了嫌疑。”而他們剛好與白康的下人有過爭執,他們一走,平安又潛伏在人家的牆頭上。如此種種,正好進了別人設好的陷阱。
白康是戶部尚書的私生子,顧聞白是官家新點的戶部侍郎,平安是官家的暗衛……
那設陷阱的人,看來是想挑起戶部尚書對官家的仇恨。
小戰道“那家宅院的看守看似鬆散,實則極嚴,我們驗屍,還是弄了個李代桃僵才完成的。”
蘇雲落忽而有種不好的預感“李代桃僵?”
小戰興奮地道“查驗屍體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人要過來察看,是以為了萬無一失,我不得不從街上的巷子裏尋了個醉鬼,將他打暈暫時代替白康的屍體。”
穆宣在一旁聽著,臉上也漸漸肅然起來“京畿之中,倘若有無人認領的凶殺案的屍體,巡邏的士兵定然是將屍體帶回府衙讓仵作檢驗的,不可能還讓屍體留在外頭。”
小戰的笑容愕然停留在臉上。
蘇雲落語氣沉沉“這是有人引著我們去驗屍。等等,方才你說阿七去了哪裏?”
小戰笑容僵硬“她去了驃騎巡邏營。”
嗬,巧了,驃騎大將軍季清,可不恰好正是官家的心腹。
在恢宏廣闊的大內宮殿中,冷意一來,總是覺得比別處要冷一些,要蕭瑟一些。盡管裏頭住著最尊貴的人,掌握著天下蒼生命運的人。
嗤。不過是笑話一場。
弘帝垂眼看著案桌上顧長鳴的奏折,久久沒有言語。林統領默默垂首站在一旁,更是大氣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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