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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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聞白的臉上恭謹“微臣自母喪,得陛下關懷,皇後娘娘親自前往吊唁,是以微臣特來謝主隆恩。”倒是恭恭敬敬地躬下身去,深深地給弘帝作了一個揖。
朝廷官員不必伏跪天子,這是先帝的一項恩寵。
弘帝忽而想起了前朝的伏跪,那或許會對自己,恭敬很多。伏跪之禮,能讓許多才氣的、高傲的官員低下自己的頭,隻能匍匍在地上效忠自己……想想便覺得愉快不已。之前那些反對自己的官員,如今還不是要朝自己跪拜?待一切的事了,他再令禮部尚書更改這一禮儀。
他回過神來,臉上的微笑仍舊親切“原來如此,顧卿倒是有心了。”
顧聞白仍舊深深揖著“如今先母已經入土為安,陛下之前令微臣到宮中做門客,替陛下分擔一點憂愁,這些微臣都牢記著,是以微臣便盡自己所能,來替陛下分憂。”
原來如此。
但顧聞白是很快要死的,弘帝並不想與他有過多的糾纏。一個將死之人在自己麵前晃蕩,太晦氣。
他想將顧聞白打發出去。
忽而見一個內侍悄悄進來,對著站在門口的林統領言語幾句。
林統領的臉色變了,而後一直看著他。
是能當著顧聞白的麵說的事。
弘帝便召林統領上前“何事?”
林統領垂著頭“戶部右侍郎江濤來報,說是運送入京的糧船又被喻家軍給劫了。”他說完,極快地撩了一下眼皮。
畢竟是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君臣,弘帝瞬間明了林統領的意思。
他看向顧聞白“顧卿,朕此前命你為替天子巡視的欽差,這道命令一直不曾撤回,如今整個汴京城老百姓能否填飽肚子,便都仰仗於你了。”
顧聞白卻是有些不明“陛下這是……”
弘帝神色凝重“朕令你即刻帶領驃騎巡邏營的三千將士,即刻啟程,剿滅喻家軍。”
顧聞白猶豫道“微臣隻是一個文人,怎地通領兵打仗之道。朝廷人才濟濟,比如驃騎大將軍季清……”
林統領在一旁沉痛道“昨晚季將軍玩忽職守,在歸家途中遭受匪徒刺殺,此時下落不明。”
季將軍玩忽職守?怕是在武官中,最為盡職的便是季清了罷。
弘帝意味深長地看著顧聞白“顧卿,如今朕初登大寶,一切欣欣向榮……若是你能建功立業……以後定是肱骨之臣。”
哪個帝王不培養自己的心腹?弘帝這時,要給自己機會。
顧聞白明了,臉上閃過一絲欣喜,再度深深揖下去“微臣領命。”
顧聞白從來沒有做過官,更沒有領過兵打過仗,林統領不得不領著他到驃騎巡邏營去熟悉熟悉。
二人前腳一走,弘帝便癱坐下來“真累。”
有內侍端了熱茶上來,弘帝撩了眼皮“顧侍郎在偏殿中歇息,可秘密曾見了什麽人?”
秘密見了什麽人?內侍細細回想著“顧侍郎一進偏殿便在火盆旁坐下來烤火,烤了大約半個時辰,竟是一動不動,奴嚇壞了,趕緊上前一看,原來顧侍郎竟是坐著睡著了。奴便喚醒了顧侍郎,讓他到短榻上小歇一番……”
內侍說得囉囉嗦嗦,弘帝不耐“省得了。”
內侍抹了一把汗,退了出去。他自然不會告訴弘帝,他因為貪吃,拈了幾塊點心吃,鬧了好幾回肚子呢。
弘帝晾著顧聞白,一則是不想見他,二則是想誘出孫南枝來。
說來也真奇怪,自從她在皇後殿中露了一麵外,便再也沒有蹤跡了。難不成,是早就出去了?
想起孫南枝的美貌,弘帝唏噓不已。
這般傾國傾城的女子,便應當折斷她的翅膀,嬌養在深宮中,直到他崩天的時候殉葬。
隻可惜了顧聞白,生得倒是一表人才,也有幾分才華,隻可惜一則他是顧長鳴的兒子,二則他是執印人的夫君。
總不能執印人都該死了,而他還活著,這不是留著遺禍嗎?
又有內侍進來“稟陛下,祭祀的冕服做好了。”
天子冕服做好了,自然要試一試。十月十五的登天台祭祀大典,是他登基以來第一個隆重而正式的典禮。當初登基時匆匆忙忙,還藏了幾分心虛,竟是不曾好好享受過做天子的感覺。天子冕服,天子冕冠,一切代表著天子威儀的東西,這回他都要好好享受一番。
尚衣局的掌事恭敬地捧著冕服進來,弘帝站起身,由掌事們恭謹而靈活地除去原來的衣衫,換上代表天子的冕服,滿意地在銅鏡前展現著風采。
他個子不高,但冕服像是變戲法一般,讓他不高的個子變得修長,不算俊秀的麵容也不由自主地帶了一股帝王之氣。
弘帝分外滿意,正要賞賜尚衣局的掌事,忽而有內侍匍匍著進來“稟陛下,吳王,吳王,薨了。”
弘帝登基後,為了表現自己的寬宏大度,特地將吳王從封地召回,在汴京城中賞賜了一座巨大的府邸與吳王,並且賜予他可以隨時進宮的權利。
吳王卻是不聲不響地在府邸裏住了幾個月,一次都沒有進過宮。
雖然吳王沒有進宮,但暗衛卻是時時監視著吳王。
吳王中了雅夫人的毒,時而清醒時而癲狂,弘帝曾料想過他時日無多,卻是沒想到這麽快。
吳王,不過才將近四十的年紀。
但既然薨了,弘帝還是鬆了一口氣。
內侍仍舊匍匍著,不敢抬頭。
“還有何事?”死便死了,一個親王而已,難不成還要讓全國舉喪,他也守孝嗎?
內侍惶恐“稟陛下,吳王,吳王乃是將一方冰棺拉到最為熱鬧的長寧街上,一頭撞向冰棺,才,才……”
弘帝肅了臉“那冰棺中裝著何人?”要命的薑寧,死了還要弄出這般動靜。
內侍的腦袋牢牢地貼著冷冰冰的地麵“稟陛下,據吳王撞棺之前的說法,說,說是棺中裝著前太子妃衛碧娥……”
弘帝震怒,一把扯過茶盞,擲向內侍“狼心狗肺的東西!”
內侍的腦袋被砸了個正著,流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血。
偏生他是個暈血的,見了血,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
這幾日,汴京城裏熱鬧極了。
吳王當街撞棺的消息雖然立即被封了,但還是悄悄地傳遍了汴京城中的千家萬戶。由來皇家裏的那點秘事,哪能被瞞得嚴嚴實實。
於海端著紅漆小盤進了顧長鳴的起居室,一進屋,便瞧見顧長鳴看著外麵雪沫子胡亂飛舞的景象,呼吸平緩得像是沒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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