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留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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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雄與蕭定兩人並轡而行。

    今天上午,兩人剛剛送走了新任的河北路安撫使崔昂。

    現在,蕭定也將繼續他的行程了。

    鄭雄執意相送,倒是讓蕭定有些意外。

    兩人並不熟絡,更無交往,鄭雄的表現,顯得有些突兀了。

    不過蕭定卻也無法拒絕別人的好意。

    “長卿昨日讓崔樞密不高興了?”騎在馬上,鄭雄微笑著問道。

    蕭定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樞密問起了北疆之事,在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崔樞密如今正滿心巴望著去河北路大幹一場,立下不世功勳,長卿你肯定是兜頭一盆涼水下去,也難怪崔樞密今天對你如此冷淡呢!”鄭雄含笑看著蕭定:“你以後還要在崔樞密下頭任事,隻怕是有的苦頭吃了。”

    蕭定歎了一口氣:“就怕崔樞密太過於熱切了,北疆好不容易有現在的安穩,一個不小心,就極容易功虧一簣的。”

    聽到蕭定如是說,鄭雄卻是有些驚訝:“我一直以為像長卿這樣的武將,而且是功勳著著的武將,肯定是盼望著雙方大打一場,才好從中攫取功勳呢?”

    “誰不巴望著能立下功勳呢?像我們這些武將,太平年節可是不容易往上升的。”蕭定道:“但與遼國開戰,卻絕不是一件能輕忽的事情,一個不好,就會誤國誤民。我縱然再熱心功勳,也是不敢拿麾下將士與邊地百姓的安危來冒險的。”

    “長卿覺得現在我們並無勝算?”鄭雄問道。

    蕭定點了點頭:“不錯,荊王殿下這幾年來,已經打好了基礎,如果這一任的安撫使能夠沉下心來,在荊王殿下的基礎之上,再踏實地做上七八上十年,那便有了極大的希望。”

    “十年生聚,嘿嘿,隻怕崔樞密等不得了,他已經快六十了。”鄭雄有些譏諷地道。“他恨不得馬上就能與遼國大戰一場,收回幽燕,青史留名了。當年太祖留下的複幽燕者,可封王,這可是張絕對有誘惑的大餅。”

    “遼國帶甲百萬,地域之廣,更勝我大宋,想要攻遼,需得從國家層麵之上計劃周詳,豈是河北一路能夠勝任的!”蕭定道:“要麽不打,要麽便是舉國之戰,否則,就是自取其辱了!”

    “不是說遼國內亂不斷嗎?不是這裏在造反,就是那裏在暴亂?”鄭雄好奇地問道。

    “這倒是不假,但遼國就是這個樣子的,他們自己也習已為常,地域太廣了,利益自然就難得調和,但不管哪裏造反,也都成不了氣候,旋起旋落。”蕭定說到這裏,略略壓低了些聲音道:“這與我們皇宋,都是一樣的。這樣的內亂,壓根兒就動不了朝廷的根基。”

    鄭雄啞然失笑,“長卿回京之後,還是想辦法調和一下與崔樞密的關係,讓蕭計相出麵,就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你以後還要在崔樞密手下做事的,要讓他看你不順眼了,雖然不敢把你怎麽樣,但這日子也難捱得緊。還有,你這一次回去之後是要麵聖的,如果官家問起來,有些事情,你也不必說得那樣詳細,萬不可像麵對蕭樞密一樣。有時候,你表現得更勇敢一些,莽撞一些,說不定是個更好的選擇。”

    蕭定看了一些鄭雄,有些迷糊,也有些吃驚,鄭雄這是典型的交淺言深了。

    特別是說到麵聖的時候,這是在隱諱地叫自己不要在官家麵前說實話了。

    沒有聽說鄭雄與自家有交情啊!

    但毫無疑問,鄭雄這是對自己好。

    這一點,蕭定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的。

    “多謝知州提點!”蕭定認真地抱拳為禮。

    “長卿如此年輕,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仕宦之途,凶險無比,步步小心方是上策。”鄭雄抱拳還禮:“一路順風,鄭某就送到這裏了。”

    看著蕭定一行人打馬揚鞭消失在視野之中,鄭雄這才圈轉馬頭,緩緩往回行。

    “知州?”身邊一名相陪的幕僚卻是忍不住了,直接開口詢問。

    “長明是覺得我交淺言深,說得太多了?”鄭雄卻是看穿了對方所想,直接了當地反問道。

    “正是!”幕僚有些疑惑:“這不像是知州的作事風格啊?”

    “昔日我受過蕭樞密的一份恩情。而事後蕭樞密亦從未對外人言起過。”鄭雄道:“而這件事於我有莫大關係,蕭樞密是貴人多忘事,我呢,卻是不能忘的。”

    幕僚恍然大悟:“原來知州與蕭家還有這段淵源?”

    “當初鄭某不過一芥末小官爾已,蕭樞密或者早就記不得了。看起來蕭長卿也是不知道的。”鄭雄笑道。“我是有些擔心蕭長卿年輕,沒有搞清楚崔樞密的心事,所以想提醒他一下,沒有想到此人卻是清楚的。”

    “既然清楚,又為何非要忤逆崔樞密的心事呢?”幕僚搖頭道:“此非智者所為也。”

    “這蕭長卿的性子,與當年的蕭樞密有些相似。”鄭雄若有所思地道。

    “但現在情勢,可不是當年,蕭長卿如此性子,隻怕要吃虧。”幕僚不以為然地道。“蕭計相也有些悶頭往前衝的意思。”

    鄭雄深以為然,“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有機會,能幫就幫我一把,無愧我心罷了。這蕭長卿,隻怕也不是輕易會聽人勸的。不過聽了他那些話,對於崔樞密此行,我倒是一點兒希望也不抱了。”

    “真如蕭長卿所言,崔樞密此行,指不定會壞事!”幕僚擔心地道。“河北路一壞事,可就天下震動了。”

    “這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滑州知州能操心的事情。”鄭雄卻道:“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罷了。這樣的大事,便讓朝廷的大佬們去操心吧!”

    蕭定一路向開封而去,鄭雄自回他的州衙過他的安定小日子,同一時刻,渡河北上的崔昂卻是眉頭緊鎖,倚窗看著外麵河水撲打在船舷之上激起的浪花若有所思。

    “這蕭定,不能留了!”突然之間,崔昂開口道。

    這話,把一邊的崔瑾嚇了一大跳。

    “大人,這蕭長卿可是統製,而且是蕭計相的長子,高氏的女婿,信陽韓家的外孫。豈可輕易動得的!”

    崔昂翻著白眼看了一眼崔瑾:“你想哪裏去了?我說留不得他了,你以為我要殺了他?”

    一路安撫使,要殺一個統製級別的將領,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以前這樣的事情多著呢!隻不過蕭定的背景更深厚一些而已。

    崔瑾鬆了一口氣。

    昨天父親與蕭長卿一席長談之後,情緒便有些不對,顯然是蕭長卿的應對不合父親口味,但他也不想父親因此便對蕭長卿動了殺心,不管怎麽說,也是幼年的玩伴嘛。

    “那父親的意思是?”

    “蕭定自然是不能殺的,但河北路,卻也留不得他了。等我正式上任之後,便想個法子把他弄走!”崔昂道。

    “蕭定可是北疆第一戰將。如此勇將,父親不能留為己用,豈不可惜?”崔瑾道。

    崔昂冷笑一聲:“天下勇將何其多也?不知有多少人比諸蕭定要更勝一籌,但卻沒有機會,得不到賞識,便隻能在下頭苦捱歲月,你還真以為某件事離了某個人,就辦不成了嗎?大宋子民千千萬,有勇有謀者不可勝數也。這蕭定雖然勇猛,但他既然與為父不是一條心,那麽能力越大,危害也就越大。”

    “如果不是此人實在是不好輕易殺之,我可就真要拿他來立威了。”

    崔瑾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原來父親還真動過這樣的心思。

    新官上任,殺人立威,這樣的事情,原本就不稀奇的。

    “可是大人,倉促之間,您又能在哪裏尋到能比美蕭定如此的猛將呢?”

    崔昂哼了一聲:“你父親身為同簽樞密院事,掌管天下武事,夾袋裏豈能沒有人?這些人的才能絲毫不在蕭長卿之下。想要籠絡蕭長卿,隻不過是因為他是蕭禹的兒子,信陽韓氏的外孫罷了。既然他不識相,那就遠遠的撥拉開,換了我信任的人,而且隻能一心一意跟著我的人上來做事了。”

    “蕭長卿統帶的廣銳軍,可是一支勁旅。”

    “也是留不住的。”崔昂道:“昨日宴席之上,金槍班的那些人,與蕭定的那些人同席,你可看出了什麽不同?”

    崔瑾想了想,道:“似乎長卿的那些部下,更斯文一些。”

    “一些是長住汴梁,一些不過是邊疆的土包子,可麵對美食美酒,居然是長住汴梁的人沒了個模樣,說起來我都替官家感到丟人。”崔昂哼了一聲:“這些北地士卒如此斯文,我請他們喝一杯酒,他們還要看一看蕭定,蕭定點頭了才喝,你說,這樣的士卒,我留得住?我敢留?”

    “帶在他身邊的,自然都是心腹之人嘛!”

    “錯,留在天門寨的那些將領,才是蕭定真正放心的人!不然何以敢相托大事!”崔昂道。“除了此事,今日相別,我再賜金於那些軍士,你看他們可是爽快收了?”

    崔瑾想了想,“似乎也是蕭長卿發話了之後,那些人才向大人您道謝的。”

    “蕭長卿已經徹底收了廣銳軍之心了。我既然要弄走蕭定,那這廣銳軍,不妨也就做個順水人情,讓他一並帶走吧!如此一來,也算是給了蕭禹麵子,信陽韓也好,汴梁高也罷,大家以後還能再見麵。”崔昂道。“將天門寨徹底換上我們的人,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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